她说,另一个女人很好。她的确够一语中的,这句话,他无力反驳,也无法反驳。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自己的心意又怎么能表达出来?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你必须清楚的,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游华说说完这句话,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离了。她走向沉默得厉害的安滁西,与他擦肩而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游华说失魂落魄般到了自己的屋子,闭上了门。她没有打扰到任何一个人,就是突然地想到了蒹葭女侠。在水剑的精髓原来不是“在水”,不是水一般变化无常,而是“一方”,是那种可望不可即的哀恸。她忽得领悟,便盘腿而坐,运起了在水剑心法。
天刚朦朦亮,游华说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安溪南,他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一个饭盒,微笑地看着她。肩上仿佛晶莹透亮,好像披了一层微霜。她也佩服他的坚持,“早。”
“早。”
“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很多,我们一起吃。”
安滁西才从外面回来,就看到那一幕。他头也不回地又走了出去,只要看见她,他心中的痛苦时永远是不会消停的。可是不看见她,思念也不会安静。
到中秋节前夕,游华说都没有再看见安滁西。他好像消失了一般,只在慕容盈盈嘴里听到那个名字。
这一天,也终于到来。慕容盈盈将她梳妆打扮,为她披上了大红嫁衣。
“游姐姐,你当真是世间最美的新娘!”
游华说看着铜镜里,环佩叮当地,好像不是自己,“盈盈,你手真巧,谢谢你。”
慕容盈盈抱住她,“游姐姐,要是你父母在,他们该多高兴啊!”
“傻丫头,这么美丽的女儿出嫁了,他们怎么会高兴?”两个人笑作一团。
安溪南一贯不爱铺张,安世华对这个儿子也不是那么看重,所以婚礼相对来说,操办得也有些草草。何况中秋佳节,客人也不多。江湖上只传闻,一向久不见经传的清石城轮椅二少爷成亲了,新娘是美人榜第一名的碧鸿仙子。霎时,敲碎了多少豪杰的春梦。来闹事的,反而还多一些,他们认为是清石城欺负了碧鸿仙子,想要来逞一逞能的比比皆是,不过都被打得落花流水而归。
游华说被扶上了喜堂,此时此刻这一幕,好像有些荒唐。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从濯尘榭出嫁,到了枉涉林。不过,她的人生,似乎早已经安排了这些出乎意料。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慢着!”
全堂一片寂静,是哪个人,竟然闯到了这里?毕竟,来闹事的,还没进城,就都被打走了。
游华说转过身,就要掀开盖头,安溪南拉住了她的手,声音淡淡地道:“继续。”
“夫妻…啊!”那个媒婆额头裂了一道缝,倒地而亡,鲜血流了一地。
“悲烟剑!是那个少侠!武林争霸大会上那个少侠!”
安世华道:“阁下如果是来喝杯喜酒的,请收好你的剑。”
“很明显,我不是。”邢落一淡淡道,“华儿,跟我走,我找了你很久,找你找得很苦。”
“落一哥哥,你走吧。”游华说头微微抬起,向着邢落一的方向。
“我走?我怎么能放任你和别人成亲?你告诉我……”邢落一的声音含着一丝哽咽,拖曳在地的悲烟剑似乎感受到主人情绪的激动,抖个不停。
“你以为你是谁?”安溪南挡在游华说身前。
“落一哥哥……”
☆、羊入虎口
“华儿,如果你还爱我,跟我走。今天我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带你出去。”邢落一悲烟剑一挥,屋顶瞬时塌了一块。
“你放肆!”安世华桌子一拍,顿时就要起身。
说时迟那时快,游华说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剑,唰地刺入邢落一心口,众人惊呆,一时无语。剑风掀开了游华说的红盖头,露出那张思念许久明艳照人的容颜。邢落一苍白如纸,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手慢慢抚上她的脸,“华儿,我多想……你从来不曾出谷……即使我……一直看不见你…也好过现在看你成为别人的新娘…”
游华说注视着他的眼睛,良久,拔出软剑,“既然已经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必要。”
软剑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和大红嫁衣同一个颜色,那么触目惊心。安滁西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这个蠢女人。
邢落一捂住自己的伤口,“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说罢,转身离去。安世华还欲派人去追,安潇北忽然淡淡道:“爹,不必。”
枉涉林难得热闹一回,眨眼归于平静。屋子里,安溪南挑开了她的盖头,霎时,烛火熄灭。游华说静静地坐着,低着头。一片莫名的死寂。
“你喜欢那个人?”
“……”
“我去放热水。”安溪南移动轮椅。
只是一瞬间便多了一个人,他居高临下,站在游华说身前,“你居然……哭了……”
“滚。”
安滁西走上前,抬起她的下巴,那双眼眸里秋光漾漾。毫不犹豫地,他吻了上去。游华说当胸一脚,将他踢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真看不懂你。”烛光一闪,安滁西早已飞了出去。
沐浴之后,游华说披散着瀑发,卧在床头。金兽炉里,紫烟袅袅。安溪南业已更衣完毕,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早点歇息吧。”安溪南手一震把手,顿时坐到了游华说身边。指尖一弹,那一点跳动的红烛悄然熄灭。安溪南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加了些梦沉香,只是让你好好睡一觉。”他搂过游华说的细腰,将她平放在竹床上。自己侧身而卧,就着月色细细打量着她姣好无暇的侧颜。一夜无话,却苦了枉涉林的三个影客。
“城主这是怎么了,两个小娃娃也值得我们三个都来盯梢。”
“城主这样做,自有他的用意,老三你那榆木脑袋就不要妄自揣测了。”
“老大,你怎么看?”
“我跟老二一样,城主自有他的用意,我们小心盯着就是。我看那个女娃娃不简单,至于二少爷,虽然瘫痪了,那眼眸子可是亮着呢!总之,小心为上。”
老三还想说什么,嘟嘟囔囔了一阵,一屁股靠在竹尖上上打起盹来。
“昨晚睡得还好?”
游华说一睁眼就突地坐起来,昨晚,她怎么睡着了?安溪南冲她笑道:“饿了吧,都正午了。快来吃点东西。”
说着,游华说已经闻到一股饭香,顾不得追究昨日,忙顺着香味趿拉了两只鞋子出来。石桌上,野味丰盛。
“都是些小菜,我平时种的。你尝尝。”
“等我洗把脸。”游华说从古井旁的竹桶里舀了一瓢水漱了口,又鞠了一捧水洗脸,心道凉爽!安溪南贴心地递来干净的帕子。“谢谢!”
“都秋深了,女人家贪凉不太好。”
“我又不是普通的女人。”游华说白他一眼,“对了,昨晚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别以为我不记得了。”
“好好,你要怎么算?”
游华说想是想,一路上走来,倒是在心里仔细打量着清石城每一个地儿。先去的蓉湖园,安世华赔笑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始敷衍了,二人也就及时地告退。然后依次是沁芳厅、碧雨轩、濯尘榭。香洲殿只有老婆子守着,因此二人只在门边望了一眼。安溪南平日里鲜少与兄弟姐妹们来往,两夫妻屁股垫都没坐热就离开了。只到了濯尘榭多停了会,因着慕容盈盈夜里着了风寒,游华说陪她说了会话。将近黄昏,湖心亭依偎着两人。游华说才缓缓舒了口气。安溪南也跟着伸了伸腰,小声道:“女侠,踩点完了,接下来有何指令?”
游华说凑到他耳边:“怎么甩掉那三个跟屁虫?”
安溪南搂过游华说坐在他的腿上,亲昵道:“他们是我爹的三大暗卫,武功高深莫测。不过你也真厉害,居然发现了。”
“你爹才厉害。”
“那也是没有办法。我听说你游家灭门之仇与我清石城有些干系,我爹自然防着你来报仇。”
“呵呵,既然这样,他还让我进门?”
“我爹孤高傲世,不怕你这小女娃子。只不过,究竟他为何答应,我也觉得奇怪。华,你要小心。有那三个老东西在,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了。”游华说思索再三,“对了,武林争霸大会之后,你知不知道你爹带回来一个红衣女人?”
“花允疏?”
“你知道?”
“我只听说,玉娇娘和花允疏打了一架,后来花允疏就不见了。”
游华说在清石城安然度过了月余,整天和安溪南游山玩水,羡煞旁人。连慕容盈盈都戳着游华说的额头说道:“游姐姐,你真幸运。”罢了,眼眶竟然红红的。游华说心想,安滁西那个人冷漠至极,傲慢如斯,大抵是不懂柔情为何物了。只是苦了盈盈,一颗芳心错付。情之一字,果然伤人。即使是两厢情愿,也颇似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可是自己呢,明明放不下那个男人,那个曾经是她全部的男人,明明已经跟其他女子有了肌肤之亲,甚至是孩子,为什么自己的心就是忘不了他…情之一字,果然伤人。爱而不能,是多么可悲可恨无奈凄惨的事情。罢了,相逢一笑泯恩仇,终身不许又如何?游华说慢慢走着,夕阳将她的影子拉扯得面目全非。一抬头,不觉黯然一笑,居然又走回了桃花林。她随即转身,却一眼瞥到桃花深处,那片熟悉的白色衣角一闪而过。心底好奇,跟了上去。安滁西独自进了地道,游华说不远不近,当时掉到了地道的底处,倒是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这庄子底下的漫长的地道,此刻想来,这地道定有什么诡异。才转过一个弯,安滁西就不见了,连着他手里的烛火。一片黑暗,游华说侧耳倾听,隐约听到一些声音,便循声溜到一面墙旁边,说话的声音就在里面。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