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
“那坏人使了什么毒,你知道吗?“
邢落一摇摇头,深邃的眼眸茫然如海,无边无际。
“听我娘说过。“游华说小手覆上他的,“天下万物莫不相生相克,等我们出去了,抓住那个坏人,就知道了。“
“只怕那个坏人已经凶多吉少。华儿妹妹,鱼要焦了。“
游华说赶紧拿起鱼,撕下多的一半递给他。
“还不错。没想到华儿妹妹的手艺如此出神入化。“
“落一哥哥,你取笑我。”
“我说真的。你从哪里学的?”
”我家有个迷春湖,很大,我从出生就在那湖里长大的。我又贪吃,每每用网篓抓了小鱼便缠着环姐姐给我烤········“忽然顿住。
邢落一知道她悲从中来,只是紧紧搂着她,“你还有落一哥哥呢。”
沉默。天地悲伤得死寂一般。两个无依无靠的少年,孤独的心跳紧紧贴在一起。
只是片刻,游华说又抬起了灿烂的笑脸,“对啊,我还有落一哥哥。”
☆、空谷相依2
谷里没有其他动物,只有那一只大鸟,偶尔飞来休憩,两三天便又飞走。花草树木长得尤为繁盛,到处姹紫嫣红。邢落一在谷里的寒潭修炼心法,在巨树之下练功。游华说起初一起陪着,后来邢落一逐渐将两本秘笈都熟记于心的时候,游华说便在谷底闲逛。偶尔邢落一歇息的时候,也会指导她。遇到瓶颈的时候,也会和她一起讨论。游华说聪明灵慧,几乎他皱一皱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邢落一和她相处得非常愉快。
只是游华说却并不喜欢与邢落一一起练功,而邢落一练功的时候喜欢安静,游华说则去其他的地方耍一两个时辰的剑法,便到处拈花惹草。有时蜂蝶飞舞,有时落英缤纷。游华说疲倦了便在温泉里沐浴;饿了则采摘花果菌类,捕食河鱼蚌贝;无聊时便卧倒花丛,或在大石头上发呆。心血来潮,就捉了鱼给大鸟吃。一来二去,那大鸟竟与游华说交好。游华说给鸟取了个名字,唤阿呆。这鸟面目凶残,实则温顺可亲。只要人待他好,他便待人好,游华说是这样认为的。她和阿呆一起坐在树上看邢落一练剑。也不觉时光缓慢。孩子的天性总是烂漫的。尽管他们的烂漫是压抑的,是悲伤的,是孤独的。
就这样不知过了两年。游华说越来越不开心,连阿呆都感觉到了她的浮躁,每在她从寒潭出来,便用羽毛轻轻刮着她柔顺的青丝,好像想理顺她的烦恼。
“阿呆,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阿呆嗷嗷几声站起来,踱到游华说前面,半弯着腰。
“阿呆,你,你是要我上去?”
阿呆嗷嗷一声,便放低着粗项一动不动。
“那我上来了。”
游华说刚刚坐好,阿呆一声长鸣,便冲天而去。游华说趴在平稳柔软的鸟背上,将头埋进阿呆深深的羽毛中。
不知过了多久,游华说发现阿呆带她到了另一处天地。
“阿呆,这是哪里?“游华说跳下来,跟在阿呆后面。一会儿,便见小小一座坟头,前面立着块年代久远的墓碑,阿呆便在它旁边停下。游华说圆润的小手拨开上面虬着的杂草,上面是“蒹葭女侠之墓”,旁边写着一段小字:
孤冢孤月孤家,伊人怜取蒹葭,此生芳华刹那。夕阳西下,君在何处天涯?
又兀自默念了一遍“夕阳西下,君在何处天涯“,小小年纪就遍读诗书的她,此刻却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分隔两地,临终时也见不上一面,只有孤独长存。韶光只是一瞬,而君在天涯何处?
落款是蒹葭女侠,某年中秋八月。
游华说在小脑袋瓜里搜刮一番,也还是不知蒹葭何人。又十分奇怪,墓碑是蒹葭女侠的,怎么墓碑上的字也是她刻的?难道是诈尸,不禁毛骨悚然。游华说靠近阿呆,“阿呆,你带我到此处来是为何?“
阿呆嗷嗷几声,忽然展翅,向那墓碑煽起大风。游华说不禁眯着眼睛,蹲在地上。等阿呆停止动静,她才颤巍巍站起来,“阿呆,你在做什么?“回头一看,坟头已被吹开,露出一座精小的黑棺。
阿呆忽然把那空棺啄开,一个蓝色布包静静躺在里面。
游华说走到棺前,看了阿呆一眼,拿起布包,拍了拍灰尘,打开一瞧,是一本旧书,封面写着偌大几字:伊人在水。翻开来,是一页页娟秀的小楷,与碑文的字迹一样。是蒹葭女侠的。扉页上便是“夕阳西下,君在何处天涯“一句,前几页都是她写的情词。第十页竖写着“在水剑“三字。如此,前十页便是伊人词,后面的即是在水剑剑谱了。
“阿呆,你莫不是让我学这剑谱?“
阿呆嗷嗷几声似是应和。
“阿呆,你认识蒹葭女侠?“
阿呆听不太懂,兀自走到树底下,用爪子踢来一根枯枝。
“你是让我练?“
阿呆嗷嗷。
游华说捡起枯枝,比划着书上所画招式。她记忆力极佳,一会便将21招招式熟记于心。遂丢了《伊人在水》,在坟前空地练了起来。仿佛女子诉说心事,又宛如素蝶翩飞,又恰似朝云山岫,一招一式美丽婉转,委曲曼妍。简直妙不可言。
阿呆赞赏地看着她,用巨翅在地上划出一长横。游华说一下子就知道了,“阿呆,你是指落一哥哥?”
阿呆点了点头,又指着字,摇了摇脑袋。
“你是说,让我不要告诉落一哥哥?”
阿呆高兴地点了点头。其实邢落一现在醉心于《悲烟剑谱》与《落雁神功》之中,连平时吃饭睡觉的话都很少。两个人逐渐的长大,逐渐的回避,却又逐渐的默契。
☆、空谷相依3
天色将晚,游华说已将十八式熟记于心。正要放回去,发现小棺里竟然还有一层。她疑惑地掀开底下那层布,哦,原来是一盒书卷。这倒是自己中意的,正好有这些闲书可以打发时日。随手拿了两本,没有名字的。翻了翻,都是些自己以前爱不释手的一些杂书,三教九流都有。
这样过了月余,阿呆带着游华说把整个山谷都赏玩了一遍。崖底共有三个山谷,北山谷,南山谷,西山谷。游华说他们栖居于北山谷。
邢落一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渐渐习惯了黑暗。游华说突然偷袭他,邢落一也能马上发觉。
游华说大部分时间都在另一部分的桃花林里练剑给阿呆看,累了便躺在桃树下看闲书。有次,阿呆把她的裙子撕坏了,被她追着打。游华说才发现,自己的内功竟不知不觉地进步了很多。跑了大半个山谷,都不觉得疲劳。尤其是她飞行的速度竟逐渐与阿呆不相上下。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
一晃八个年头。七岁的少年长成了俊美的男子,五岁的少女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这年,桃花烂漫。游华说青丝飞扬,柔顺的乌发上只是绾了一条绿藤。她坐在桃树上,拿着一本发黄的书,静静欣赏。温柔的阳光打在她美丽的侧颜上,连风都停止了呼吸。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静。
“人生最忆,不是你侬我侬。而是东篱初见,相倚沐秋风!“诗词读罢,余香满口,唇齿之间依稀还残留着秋风的回忆。
阿呆停在桃花树下,扑扑巨翅,也嗷嗷应和。
那张脸从桃花影里凑出来,墨黑得深邃的眸子灵动可人。她笑靥如花,精致得仿佛最上等的瓷器。那肌肤,就是瓷器的胚胎上晶莹的雪白,光滑明媚。
心悦她天生丽质超凡脱俗,诚服她呵气如兰素面朝天!
只见她跳下树来,青丝如瀑,乌发及腰。双腿柔润修长,从蔷薇花做的短裙中伸出来,宛如两段上好美玉。
“阿呆,不早了,我们回去。”
刚刚跃上阿呆脊背,便听得北面吼声冲天。柔荑轻轻拍了拍阿呆的脖子,“快点。“阿呆瞬时冲天,隐入云霄。
邢落一,此刻光着膀子,只着一个树叶做的短裤,遮掩住了关键部位。悲烟一指,苍天大树转眼化成齑粉。
“落一哥哥,恭喜你神功大成!”
男子回过神来,眉目清俊,谪仙一般的姿容。
“华儿,你来了。”邢落一嘴唇弯出一道浅浅的弧线,迷倒一片花草。他张开手抱住扑上来的游华说,吮吸着熟悉的芬芳,“又去林子里了?”
“对啊,我采了一些蘑菇,晚上我们炖鱼。“游华说扑进他宽大的怀里,闭上眼睛。
天色将晚,两人吃饱喝足之后,便坐在树上看月亮。月亮还是那一轮,庆幸的是陪在身边的还是是那熟悉的人。
谷底气候温暖,正好可以调节邢落一体内阴气。而他们每日所食花蜜,河鱼,菌类,无不于内力大有提升。这一日,游华说正泡着温泉。阿呆远远地飞来,发出不寻常的唳声。抬头见它叼着什么东西飞来,待它踱步走近,才看清,居然是一件包袱。惊讶之余,打开瞧见两套男装,心已欢喜。“阿呆,你从哪里弄来的?“
阿呆昂首嗷嗷,紫喙示意南面。
“是从南面来的?南面莫不是有人烟?不可能,他们俩住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阿呆,你带我去瞧瞧。“将阿呆叼来的衣服穿上,原来是男装。又取了一截绿藤将瀑发高高挽起,活脱脱一个俊秀的公子哥。
乘上阿呆便往南山谷而去。南山谷较之另两个,奇花异草犹多。阿呆带着游华说往一处不起眼的山洞走去。游华说起初在洞口望了望,咦了一声。“阿呆,这洞里不会有人吧?'她穿着 白衣,腰间悬了一根宝带,“里面应该会有蜘蛛。”
阿呆嗷嗷几声,走在前面。游华说赶紧跟在它身后。洞内杂草丛生,果真有蛇虫鼠蚁明目张胆地路过。心惊胆战走了一段路,洞内越来越黑,杂草却越来越少,听得见洞顶的水滴声。游华说一手拉着阿呆的羽毛,安静走在后面。心想,这里是不是通向外面?又蜿蜒了几百米,感觉在往上走。几盏茶的功夫过后,游华说停下来,黑着脸看着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