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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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琼-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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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吐血了!”邵予默擦了唇角,酒窝像深渊里的漩涡,“你不要叫我痛苦么?你现在该高兴了!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我一无所有,比你当初失去秋雨湖绫还痛苦上千百倍,你高不高兴?”他抬起头也笑,笑出闪烁的泪光,笑得肝肠寸断。
  “别笑了!”她自己被自己的尖叫吓到。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笑?我那么痛苦,你为什么笑不出来?”
  沛宁不想再看到他笑,转身,拉开露台玻璃门,风嗖嗖闯进来,窗帘一落,她一折身,已经消失。令沛宁永远不会回头,从小到大,他不记得看过这个背影多少次,从清晰到模糊,只有一头乌发渐渐远去,她一向走得决绝,从来不会回头的!
  她走了,他的笑也停了。
  新年的钟声敲响,身后爆出幸福的尖叫,笙歌万里。砰砰砰,是开香槟的声音,噼里啪啦,是夜空里悉数燃起了烟花声,五彩琉光打亮漆黑的夜,笼罩这个狭小的世界。
  呵,新年了!新年了……原本今天,他打算让I…Proud上市,他预备了精彩的台词,预备了接受万众瞩目,预备了接受雷霆般的掌声。而现在,一切都用不着了。他孤寂立在一场盛世狂欢里。他白色的西装上到处染上火光四射,像四面楚歌,一支支箭,刺得千疮百孔。
  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不是败给令沛宁,他是败给自己!

  第二十六章

  真相
  令沛宁是半个月后才知道邵予默出了事。
  并且是从一个她万万没想到的人口里。
  那日,当令沛宁听小方说有个长得跟明星似得女子找她时,她心里已经猜着七八分。朋友圈里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小方领着盛薇进来,沛宁觉得忽然的,她的办公室都整个明亮起来。盛薇不过穿了普通的卡其色风衣,未施粉黛,却也足够照亮任何一双眼睛了。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沛宁笑嫣嫣做了开场白。盛薇却只勉强露出一个礼节性笑容,待到她趋近,沛宁才发现那张光鲜莹润的脸上还有湿痕,盛薇抿嘴叹息一口:“沛宁,予默出车祸了。”
  令沛宁整个人窒住了,她眼睛在盛薇脸上睃了一遍,企图从她脸上甄别出曲折隐患,盛薇已经明白,“你觉得我骗你?”
  沛宁被看准心思,沉默不语。盛薇的厉声质问却荡得她桌前的茉莉花茶跌宕摇曳起来。
  “我不知道你和予默之间发生什么,问他,他也不会告诉我。更不奢望从你这儿得到答案。我只是作为你们俩的朋友,我觉得有义务告诉你。”
  沛宁搁下万宝龙签字笔,目光里殺出一点点的笑:“既然你都没陪在医院,可见伤得也不是很重。”
  盛薇被她的话噎住,错愕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话割心伤舌:“你难道非要他死了你才乐意?他和一辆大货车相撞,刚动了手术,现在还浑身多处骨折,就差一口气了。这样说,你是不是开心了?如果你还疑心我骗你,可以立即去医院看看。”
  沛宁没有就她的愤怒做文章,依然还是语气平静道:“如果你真为了邵予默好,相信我,他更希望你现在去找的人是向匡的女儿。我去看不看他,也不能让他好受多少。”
  煌煌的灯照在盛薇燃红的脸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不是她认识的令沛宁,她更好奇的是,这是不是邵予默认识的令沛宁?盛薇气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予默为你……”
  “行了,盛薇。”沛宁打断她:“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说这么多,我谢谢你不远万里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但是我实在爱莫能助!你看我一会儿还要开会,对不起。”她站起来,昭然若揭的逐客令。
  “令沛宁,我真不知道予默看上你哪儿了?你简直没有心!”盛薇走了,留下一室冰冷。
  令沛宁久久呆默,她捧着杯,直到冰冷刺到掌心。她不由苦笑,她要是没心倒好了。
  邵予默在北三医院躺了大半月,着实感受到世态炎凉这句话。尼克松曾说:“离开白宫,才知道谁是真正的朋友。”只是用这样的方式验证友情,既寒心又无奈。幸而医院里他还有关系,本来病床是很紧张,但还是看在雷医生的关系,给他安排了一间单人房。他不由得要笑,怕是没有人希望这辈子能动用这种人脉。
  除了盛薇,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外面的人都在忙着过年,他却忙着好好活着。他想不到自己会遭遇车祸,他一向开车稳健,从不超速,此生就那么一次不顾生死飙车,老天就给了警告。当那辆大客车鬼魅前灯一亮,他来不及踩刹车的瞬间,真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那条路一般大半夜基本是不会人有经过的,听医生说;他是命不该绝;正巧有一对情侣经过;及时喊了救护车;他才能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向书娪还是得到了消息,住院的第二天,她就来探病,一进来,见他手脚全绑着石膏,脑袋也缠着纱布,原本的一头天生卷也被剃成圆寸,一只手打着点滴,人憔悴下去一大圈。邵予默本以为她免不了调侃他两句,却不想她冲进来,就扑进他怀里哽咽起来,反反复复只一句话:“怎么会搞成这样?” 娇柔无骨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至此,从昼到夜,这一双手,为他端茶递水,给他读报削果。
  除夕的晚上,外面炮竹连天,张灯结彩,向书娪却还是守在他床边。邵予默劝他回家,她不从。这对话从她第一次探病起,几乎天天重复。她是何等千金之躯?如此侍奉在旁,待他康复,他该用什么回报?向匡几乎默认的态度更是说明一切。
  吃过饭,向书娪为他削着苹果,“医生说,你这骨折还得躺一个月,我爸让我转告你,叫你不要操心韶华,好好养病!”
  邵予默苦笑:“就我现在这副身体,去哪儿都是个残废。可不得太太平平躺在这儿嘛!”他的心里已经明镜般通透,向匡宽容,已经放出信号,他既往不咎他之前那些小动作。凭他现在这样还能如何施展?恐怕往后也不过是换个君主的马前卒。
  “老邵,”她把一只削了皮的黄元帅一片片切开,用一根牙签叉了一片送到他嘴边,“您放心,我一定会让爸爸帮您的。”她的话已经无需点破,她会让她爸爸帮他,她会助他东山再起。这个圈子的一切都是交易。苹果是又甜又酥软,沁如喉咙,馨香解渴。
  邵予默这些日子想透彻了,他这三十多年一直像一辆极速前进的车,不断地超车,用尽各种方法让其他人翻车焚身,这一次,终于轮到他自己。他躺在医院里,觉得这样的人生实在太没劲,活这么多年,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不想再骗别人了,也不想骗自己。他裹着纱布的手缓缓举到向书娪发鬓,她凛然一怔,邵予默温柔的笑从眼角流出来:“要是我爱的人是你,该多好!”毫不保留的坦然。
  向书娪却放下苹果,柔若无骨的小手逮住他的,搁到脸蛋,冁然道:“那我就想办法让你爱上我,好不好?”
  他无奈一笑:“你怎么那么傻?”
  向书娪想了会儿,笑道:“大概因为老天想赐我一个太聪明的老公,所以找平衡,就让我傻一点吧!”
  邵予默扬起一道眉毛,“那你老公得多聪明?”
  “那当然!”向书娪浅浅将下巴搁到他手臂的石膏上,真挚而任性道:“你还记得我向你表白那日跟你举的那些例子吗?”
  “嗯。”他点头:“《长恨歌》和《垓下歌》嘛!”
  她嘟嘴冲他不满,垂睫安静道:“我现在想起有一对他们很幸福。”
  “哦?谁?”
  她明澈的眼睛真挚认真看他,“邵予默和向书娪。”把他的手抚到自己脸庞。邵予默这才注意到她的无名指银熠生华,惊异:“这戒指……”
  她递到他面前:“好看吗?”
  他伸手想去摘:“我给你重买一枚吧!这不合适你。”
  “不要!”她撤回手,固执道:“我就要这枚,只要这枚!”其实她带着有点儿紧,令沛宁的手指格外细,不过她也没机会戴了。邵予默也就轻叹一声,“随你吧!” 向书娪像得了大赏,快乐地伏到他床边。
  良久良久,她贴着他胸口匀和他此起彼伏,“予默,其实我并不傻。”她头一次喊他“予默”,自己都被自己温柔的声音感动,却久久的没有回音。她从他胸口直起身,他阂着眼,分明睡着。
  向书娪轻轻挽起他的手,那虎口与生命线之间一个深深的茧,摩着她的柔手,她的声音轻轻的,“我知道你爱她,我也知道你曾尝试接近我,你跟我第一次见面,俨然一副要追我的态势,如果你之后真的对我猛烈进攻,我一定会对你很反感。可之后你却打了个退堂鼓,突然没了动静,我原先以为你玩欲擒故纵,所以我制造了第二次相遇,并且故意让你惹恼我,看你怎么曲意迎合我。可你没有,你居然没有追上来道歉,我既生气又新鲜,隐隐还有些失落。我知道在利益和爱情里,你已经放弃我了。要是以前,我一定会嗤之以鼻,觉得这男人不识时务,朽木一块。可是你不是,你如此知头醒尾,睿智精明的人,居然宁可去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贪慕我一份,我真的又气又高兴。我知道,你对我都是假的,对我好,逢迎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哪怕是假的,我也舍不得不要!我舍不得……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可我知道我会比她对你好很多很多……”邵予默的感到自己胸前濡湿一片,他没有睡着,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着过了,对他而言,只有昏迷,没有睡眠。他很想伸手去拍拍她颤抖的肩膀,可是他想了很久,终究还是装着睡着了,并且在她的哽咽声里,真的陷入昏沉……
  邵予默不知道自己昏睡过去多久,无数的梦魇争先恐后来打搅他,从初中校长老杨到大学小卖部里的胖阿姨,从小时候母亲给他系绿领巾到令沛宁为他绑领带,如梦如幻,这个冗长的梦慢慢在一片白光里湮灭。邵予默感觉额心一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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