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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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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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人快步上前,仔细查看了唐博伦的伤势,然后用力把刀一把拔了出来,刀头带着一段倒钩,唐县令疼得一声惨叫,见一缕肉丝挂在带血的刀锋上,顿觉眼前昏黑。
  那当兵的却是见多不怪,撇着嘴说:“倒没注意有倒钩,不过没伤着要紧处,没事儿。”还拍了唐博伦的肩膀一下。唐博伦痛得眼前一阵金花乱冒,不过自觉已经安全了,要紧抱着头躲在到那当兵身后,对堂上的军官道:“大人救命!这人反了!要杀卑职!”
  “拿下!”
  “等等!”军官被一个人轻轻推开,口中声音不大,也不威严,甚至有点痞气,却很有分量,“我还没开口呢,你他妈作什么主!”
  那人头戴起花珊瑚顶子的玉草凉帽,身着绀青麒麟补服,正是从一品武官的打扮,中等身材,微胖的圆脸,神情严肃,眼睛却很活络,看看这儿看看那儿,俄而嘴角边便扯起一抹笑——不是海兰察又是谁?
  “慕容业,我们倒又见到了!”海兰察笑嘻嘻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让你多活了这大半年罢!”转而脸色一变:“把他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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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业剑锋一抬,转眼看见冰儿瞪大眼睛不胜惊恐的样子,手上却突然乏了力一般,被人朝剑刃上一挥,那柄宝剑便落在地上,当啷有声,几个亲兵抢上前来,要绑慕容业。海兰察虽带微笑,眼睛却没有闲着,四下一看,只见堂上斑斑鲜血,心里一沉,突然又看到角落里,只一面,就惊得呼吸都要停住——正是那个原本娇俏神气的五公主!但见冰儿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几缕乱发被汗水贴在额际、颊边,膝盖处也是一片殷红,她正扶着一边的松木柱子,努力站直身子,半侧过来时能看到灰白葛布的衣服上条条血迹,红得刺目——正是新鲜流出的。她看看气定神闲的慕容业,又看着自己,眼神流露出来俱是哀求。
  海兰察觉得心里紧紧的,忍不住地悲哀愤怒,眼光扫向唐博伦,唐博伦尚未意识到,还要邀功:“卑职正在讯问这名脱逃的犯女,没想到这个贼子闯了进来。好在也没给他得了手,只不知道他与这犯女什么关系,但看他们言语闪烁,分明有诈。是否要卑职继续询问,人是苦虫不打不成,倒不信打不出句实话来……”海兰察听着,咬牙切齿的愤怒,可是唐博伦虽是自己的下属,但文官隶属吏部管辖,自己没有直接治他罪的权力,而弹劾什么的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给唐博伦威慑。
  海兰察板着脸,只略顿了一顿,缓缓放下马蹄袖,再庄重地解开玉草凉帽的系带,把帽子捧在手上,利索而稳当地面向冰儿屈膝行请安礼,然后放下帽子,跪在地上碰了三个头,口中朗声道:“奴才盛京将军海兰察恭请玉安!”
  东北三省不设督抚,将军便是一省最高军事、行政长官,海兰察位高权重,却向冰儿行此大礼,不由得唐博伦不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冰儿飘飘忽忽的眼神看看慕容业又看看海兰察,俄而挤出一个苦笑来,对海兰察道:“你怎么会来?”
  海兰察没有回答,只说:“既然慕容业已经抓到了,我自然要禀报皇上,我先派人送您去休息养伤,一切等圣谕下来再说。”
  冰儿见他滴水不漏,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努力弯腰从地上捡起慕容业的剑,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突然指向慕容业的咽喉:“那你恐怕要给我一个交代!”
  慕容业知道冰儿的言下之意,只是淡漠地笑着:“交代什么?”
  冰儿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手上的剑顶在慕容业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你自己知道!”
  慕容业微微一笑:“你父亲杀我父亲,你又害死我未婚妻,我们本就是不共戴天,今儿落在你的手里,该杀该剐我也认了。”
  冰儿的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硬忍着没有落下来,咬牙道:“你既然自己找死,不如此时我一刀杀了你痛快!”海兰察忙道:“这,还是等圣谕比较好吧?”慕容业仍是微微的浅笑,抬了抬下巴,露出颈脖。海兰察轻叹一声也不再阻拦,牢牢地盯着这一幕。
  冰儿有意避开海兰察的视线,对慕容业使着眼色,她虽然没有出声,但慕容业看出她的嘴型就是一个“走”字,然而他只是扯起唇角,似笑不笑的,垂下眼帘道:“我输了。你动手吧。”
  冰儿突然大怒,“哐啷”一声把剑扔在地上,排开周围众人,夺门而去。海兰察忙命令几个副将追下去保护,又吩咐锁拿慕容业,最后回头看着唐博伦,淡淡的、却是从齿缝里挤出的声音:“唐知县,你好大的胆子!等着听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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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睛,顶上不是斑驳的房梁,而是天青色绣“万里山河”的绸帐子,鼻中隐隐传来淡淡的龙脑香味,冰儿“呼”地坐起身,背上霎时传来一阵剧痛,她低低一声呻_吟,床边便听见急急的步子,一个小丫头揭开帐子一角,露出一脸甜笑:“醒了?”然后咋咋呼呼对外面喊道:“她醒了!她醒了!”
  冰儿正待问什么,一个身着秋香色绣花夹袄,系着桃红色百褶缎裙,面如满月,眉眼弯弯的夫人快步走了进来,冰儿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是海兰察的夫人——翠儿。
  翠儿几步就到了床边,眉眼声音里俱带喜气:“阿弥陀佛,公主你总算醒了!那天我们海兰察说你晕倒在林子里,找了尚阳堡的一个庸医看了说救不回来了,他自己吓得直冒冷汗,我也生生地吃了好几天净斋,好在回盛京后郎中说是气血攻心,没什么大碍。其实我先就和我们那口子说,好赖公主在你的治下,你多少要多照应些,他总说我女人家不懂,这下好了吧!看他怎么和主子爷交代吧!还我不懂呢!”
  冰儿心里百味杂陈,此时倒也想不到海兰察不照顾自己的事上头来,擦了擦头上微微的汗,问道:“他……海兰察他在哪儿?”
  “说有些公务,叫我伺候着你。”
  冰儿道:“不敢当。皇上没有赦我,我不过一个流人。”停了停,止住翠儿劝解的话头,又道:“等海兰察回来,我想见见他,好么?”
  翠儿只好说:“这是小事,我去和他说。公主,先吃点东西,和上次京里见到你比起来,你真是瘦得多了!”
  冰儿点点头,然而面对一桌佳肴,却是食不甘味。勉强吃了一点,正准备停筷,突然一个小丫头跑进来,轻轻对翠儿说:“太太,老爷在院门外头,说要见公主有话说,问这会儿方便不方便?”
  冰儿赶忙说:“方便!我正要见他。”翠儿笑道:“那至少也要换个衣裳!”冰儿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是套浅红绸子的睡衣,自失地一笑。翠儿捧出一套衣裳:“时辰太短,现做实在来不及,我前些天刚做的一套,还没有上过身,公主不嫌弃,先凑合着穿穿。”展开看,是石青缎云头镶边的褂子,玫红绵绸的裙子,翠儿道:“真真不好意思!我不大穿旗袍花盆底,嫌不方便的。公主也只好凑合了。”冰儿道:“我也不惯穿旗袍花盆底的。你别那么客气。”其实心思也不在衣服上,赶紧地穿上了,有些偏大,又随便挽了挽头发,要见海兰察。
  只见小丫头出去通报,一会儿便是海兰察橐橐有力的步伐声由远及近传来,门帘掀起处,露出他那张调皮的笑脸:“啊呀,蓬荜生辉啊!”
  翠儿上去把他揪进来:“见天儿没个正经!公主,你瞧瞧,说起来是个封疆大吏,有点封疆大吏的样子么?”
  “封疆大吏该有什么样子?”海兰察故意板起脸,撸了撸他那半长不长的胡须,走着戏剧里的方步上前,“是这副样子么?”
  连心头焦躁的冰儿都不由一喷,笑了,翠儿边笑边点他的脑门:“现世!”然后笑吟吟道:“你们有要紧事,我到门外看看茶水。”
  翠儿出去,海兰察和冰儿反倒似乎没有什么话说了,冰儿琢磨着应该怎么开口,海兰察亦如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海兰察先打破了僵局:“这里的事奴才都用密折加急驿递给皇上了。明上的奏折也写好了,等皇上朱批一下来,就送上去。”
  “你写的是什么?”
  海兰察收敛了嬉笑的神色,认真地说:“有什么写什么,我不敢欺瞒皇上。不过皇上以前的意思,只要拿到慕容业,一概都算您的。”
  “什么叫都算我的?”
  “您还不明白么?皇上要让公主将功赎罪。”
  这时冰儿都明白了,原来当时定刑流配,就有这个深意在。只是心里想到,她“将功赎罪”,便是慕容业“万劫不复”,心里歉疚悲哀如风起潮涌,再难平息。“我不要这个‘功’,成么?”
  海兰察略迟疑一会儿,决然道:“您不要,便是便宜奴才了。”说完,故意调皮地一笑。
  冰儿笑不出来,海兰察的意思她明白,慕容业是放不了的。念及此,她的眼泪便是扑簌簌地落:“冤孽!若为了这个结局,当时我何苦给自己找罪受?”
  海兰察无法答话,半晌劝道:“不要多想了,现在都是定局了。”
  冰儿抬泪眼看看一直垂手站在那里的海兰察,突然身子一矮跪在他面前:“海兰察!念我们曾经的交情,放过慕容业吧!我不会让你难做,你只要给我一个机会,什么都算是我做的!哪怕再在这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我都愿意。”
  海兰察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碰了三个头道:“奴才该死!”才伸手扶起冰儿,却绝不松口,思索再三方道:“公主,海兰察是皇上的臣子!”
  冰儿知道无望,跌坐在椅子上,默默垂泪,她明白海兰察,更明白乾隆。
  哭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了什么:“你好灵的耳目,你怎么知道慕容业在尚阳堡?”
  海兰察本不想说,但冰儿目光逼视,他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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