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管打出来,你的武功,再几班衙役也是不用怕的;再不行就亮出你的一等侍卫身份——正三品,他也该行庭参礼呢!”
这是一桩苦差事,赵明海不敢辞,立刻接令,又犹豫地问道:“主子,其他还好办。只不过奴才是个武夫粗人,和范崇锡当场理论,奴才怕做不来。”
“不要紧——”乾隆话没说完,冰儿抢上来说道:“还是我去吧!我武功也行,和那大赃官吵嘴更没问题,他敢怎么样我,我打得他满地找牙!”“多嘴!哪儿轮到你说话了?!有一点在室女儿的样子罢!”乾隆轻轻斥道,又对赵明海说:“别理她。放心,你去击鼓上堂。若是辞尽,有朕呢!”
“主子!——”
乾隆摆手止住众人话头:“不要劝。朕也不是轻狂人,自有分寸。有你们,我也放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微服私访记”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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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按指水刚刚烧开时沸腾如鱼眼睛一般大的水泡。
☆、灭门府只手遮天
来到书房,乾隆提笔准备在名帖上书上姓名,只是想到自己的御笔竟给府衙门房那等小人拿去,心里觉得腌臜,可几个侍卫中,略略识文断字的赵明海和鄂岱都派交了任务,其他几个人大字认不得一箩筐,只有冰儿在身边歪着头好奇地看自己干嘛。乾隆转身问道:“你会写字么?”
冰儿点点头:“会的,学过。”乾隆从旁边扯过一张纸,把笔交给冰儿道:“写来我看——恭办内务府玉器、旗下生员钮祜禄?长春,敬拜大人。”
冰儿在乾隆指点下,写完了这几个字。乾隆拿起纸一瞧,倒是出乎意料,字不算娟秀,但骨骼形体都很舒展挺拔,算得上一笔好字,不由夸道:“没想到你的字倒不丑。一向是跟谁学的?”冰儿被夸,也很高兴:“先是跟收留我的一个陈姓秀才学的,后来帮我师父抄书,也写了不少。”
乾隆见她颇有得色,道:“也只是不丑罢了,没有临过帖吧?总归看来还是随意散漫了些。”把着她的手正了几个笔画,又道:“朕从入学直到现在都在练字,好的法帖也有不少,你若喜欢写字,以后也可以着人教你。”冰儿马上道:“我不喜欢练字。”乾隆抬笔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就喜欢舞刀弄杖是么?听说这几日又缠着要拜赵明海做师父学功夫——你拜师父门槛倒低啊。”
冰儿笑道:“我听说‘谙达’的意思就是师父,上次骑马叫了‘谙达’,不是拜师也是拜师了。赵侍卫一手绝活,我要是能学了去,到外面也不怕别人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乾隆笑笑说道,把裁好的梅笺理顺放在冰儿面前,“照刚才的字样,就写茶盅口大,写在梅笺上作名帖。”等冰儿一一写好了,吹干其中一张,放到刚备好的黄杨木雕的拜匣里,想了想,有拿出一张银票,折小了一道塞进去,转头吩咐外面守候的几个侍卫:“装扮好了,随我一起去府衙投帖。”
冰儿问:“我呢?”
乾隆道:“你过去算什么?拜见官吏还有带丫鬟的么?”见冰儿立刻撅了嘴一副不高兴的神色,顺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头:“到大堂门口去看热闹吧。穿素点,没有遍身丝绸的小姐抛头露面的。”
一乘滑竿抬着乾隆到了府衙角门,步行到门前,几个门子叼着牙签正在聊天,见有人来了,为首的门房上下打量了乾隆一番,觉得他一身衣着虽只是八成新,用料精致倒不似寻常人家,不由把跷得老高的脚从桌子上放了下来,客气问道:“你是?”
乾隆直着腰,拱拱手道:“在下从京城来,进学之后过了两闱都未能侥幸,便暂时承办了家中事务,备办内务府玉器。今上巡幸江南,我们也到这里,扬州玉器是有名的,寻思着要做个样子进呈御览,只是未能拜会父母官,不敢随意动作,还请各位通传。”说罢,向后一使眼色,一个侍卫忙递上一个红色封袋。
门房一掂,少说也是四两,算是个蛮重的红包了,心里当然熨帖,又见乾隆虽然有些架子,说话倒还和善可亲,又懂规矩,不由奉承地笑道:“既如此,您老等一等,小的立刻就去通传。我们大人最惜人才,一定马上接待。”伸手要了拜匣,小跑着进了门。
果不其然,没等很久,门房又一路小跑出来,笑容满面:“长爷,我们大人有请。”
乾隆使了个眼色给后面几个侍卫,原是安排好的,自有跟着进去的,也有在外头观望的,表面闲闲,心里绷紧了弦护驾。
清代素来“官不修衙”,府衙格局虽大,一应房屋显得老旧,恰巧刚下过两场春雨,尤其感觉阴湿。只等跟着门房走入花厅,才觉得眼前一亮。花厅两面窗扇通透,紫檀多宝架上非金即玉,墙壁正中挂着白鹭青莲的中堂,裱得五光十色,整间花厅一盆花草没有,入目颇觉俗艳。乾隆定睛一看,正中交椅空着,堂中上首坐着两个人,一个在酒楼见过——巡抚那舜阿的戈什哈宝庆,大大咧咧跷着二郎腿坐着;另一个四十多年纪,堂下穿着一身赭色宁绸便服,貌尚清端,三绺长须飘在胸前,只是腰微弓着,一双眼睛更是神不归主,游移不定四下看着——想来就是知府范崇锡。
范崇锡见乾隆来到,抢先站起来拱手为礼:“长爷在内务府公干,失敬失敬!”顿了顿又道:“长爷太客气了!”
乾隆先在犹豫礼仪,见范崇锡反倒要来逢迎的样子,不知是自己身份的缘故,还是拜匣里那张票子的缘故,此时虽然不情愿,也少不得做作一番,拱手笑道:“不敢不敢,未能先来拜见大人,长某失礼太甚了。”
范崇锡嘴上不语,心里不由不快:你不过区区一个生员,在我面前照理也该自称“学生”;我好歹是扬州的知府,我倒弓腰给你拱手,你不过略略点头,连腰都舍不得弯一下——如此想着,连刚才一张银票起的作用都衰减了三分。让了座后,小厮上来奉了茶,那边大大咧咧坐着的宝庆道:“咦,咱们不是见过?”
乾隆见他不过八九品的末流武职,在四品知府面前如此老相地端坐不动,已经猜到范崇锡是什么样的角色,微微一笑,端足了架子并不多言。果然宝庆自己道:“老范,上次我和你说过,太白楼里为庄翟氏说话的那位,就是今儿的长四爷。”
旗人原本是极讲究礼数的,宝庆这番做派,乾隆知他心有敌意,又见范崇锡似乎也变了脸色,唇角又是微微一扯,似笑不笑道:“长某不才,父祖都是从笔帖式起家,在内务府历任小吏,唯有我还未得官职,只是白身来参见大人。初到扬州,原是奉内府几位司员之命,供奉皇差不敢稍有延误。因而那日与这位宝爷相会,之后也未能拜见。实在是失礼得很了。”
这番话果真有用,听见乾隆自称与内务府有这么多关联,范崇锡和宝庆都坐直了身子,脸上也转了颜色,宝庆转圜极快,立刻笑道:“长爷这是哪里话!那日本是我莽撞了。——内务府广储司的祺大爷,原也是我阿玛的故交。”
乾隆知道他试探,心中冷笑,脸上笑道:“是缎库的郎中祺裕祺大人么?他新近丁忧,解了职了。”
宝庆见乾隆果然内行,肃然起敬,放下高跷的腿端坐笑道:“原来是这样,下次随我们那中丞回京,我倒要好好拜会故人。”范崇锡一直在看宝庆脸色,至此也忙坐正,一脸谄媚道:“长爷虽不居庙堂,但心忧天下,将来必然也是朝廷栋梁。晚上我到扬州最好的店里叫几个菜,奉请长爷一杯。”
乾隆见果然唬住了他们,心里又是冷笑:过一会儿,看你这酒还敢不敢请我!嘴里笑道:“怎敢叨扰大人!不才有下情上陈。”
“什么‘下情’!长爷的事自然是我范某的事。你说,你说!”
“一是狱中姜家兄弟,桃花砚事始末,长某愿闻其详。二是瘐毙狱中的庄哲庄伦,以及在室女子庄小倩情状,长某心有疑惑,还望大人教我。”
乾隆这话慢慢说出来,字字钉实,如扎进范崇锡和宝庆心中的刺,两人都变了颜色,范崇锡瞥瞥宝庆,脸上青红不定。宝庆怔了一会儿半开玩笑地冷笑道:“长爷是来微服私访的巡按大人吧?”乾隆亦不再做作,冷笑道:“巡按大人我朝没有,只是民怨迭起,沸反盈天,长某来到扬州后确有耳闻。大人,皇上巡幸江南,就在隔江的苏州,扬州出这样奇怪的事情,只怕于大人官声有扰啊!”
范崇锡嘴角抽搐着,正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听见前面擂鼓声响起,一名衙役飞奔到花厅外,在门前跪下回话:“大人,庄翟氏又来击鼓了!还是乱棍打出去么?”
范崇锡乜眼瞧瞧乾隆,见他眼睛微眯,一副好整以暇看笑话的姿态,咬牙道:“民既有冤,本官自然要问个清楚!长爷,我这里不好奉陪了。”说罢,狠狠地端起茶碗。外面听差惯熟于此,拉长声音叫道:“大人送客咯——”乾隆自然不久留,冷笑起身,拱手告辞,走了两步心中还是忍不住,回身道:“大人,民间有冤,需妥善安置。”
范崇锡大声道:“本官做官十载,这些事情不劳你费心。”
乾隆回身离开,心道:“做官十载又如何?!这次机会你抓不住,便是给自己找了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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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到外面,庄翟氏已被带到大堂上,差役行事极为粗鲁,好在庄翟氏经受重重磨难,这点小辱已经不在话下,气定神闲跪坐在地上望着座椅上的范崇锡。
衙役们扶着帽子豕突狼奔到各人位置,持刀的持刀,握水火棍的握水火棍,周围百姓也好奇地奔来观看,“大老爷升堂喽!——”一声吆喝,书办们各自端坐好,衙役们高喊着“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