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蛮夷兵,是不属于正统编制中的军队,他们多数是由战俘、游牧民族甚至山寨土匪等构成的杂牌兵,他们虽然没有正统兵那般守纪律,但是他们骁勇善战,骑射弓箭都是看家本事,一来为了边防安危二来可以收为己用,所以朝廷才给了一个州城让他们栖居,朝廷和地方给予他们食物和栖居地,唯一的条件就是不得反抗朝廷,在对外用兵的时候和正规军一同作战,故陶战手里的三十万兵马他们占了一分。
夕拾暗访浮州城和他们首领达成协议之事,没想到素淡这样快就收到消息了。
不过夕拾一点也没感到意外,“和二哥手里的右翼军比起来,浮州城中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蛮夷们根本不值得一提。”夕拾空闲的手玩起了棋盒中的棋子。
两种哗啦声,此起彼伏,你中有我。
“此言差矣,一直以来黄庭采用的不过是高压安抚的对策,但是去过那里的人一看便知晓,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若说反叛之心,必定首推他们,而且只要你给足他们想要的,他们便会站在你一边。”素淡抓了一大把黑子散在棋盘上,那些黑子跳落在纵横线的各处,“多年来,他们从未被皇族的人正眼瞧过,四弟,你大概是第一个,所以……”
夕拾根本没等素淡说完,也照着素淡的模样抓了一把白子撒在棋盘上,转眼间,黑子的优势荡然无存,整个棋局也被破坏,“那些只是保护自己安危的筹码而已,小弟并未打算用他们来和黄庭对抗的。”说完,夕拾很认真地看向素淡,手指在凌乱的棋盘上圈出了一块地,里面有黑子也有白子,夕拾盯着素淡,很严肃的说道:“而且在黄庭中还有一股你我所未知的势力在背后主导着。”
素淡仔仔细细地看着夕拾的眼睛,里面说不出的通亮,那是一双平时不管你怎么看都看不清楚的眼眸,此刻看来,这双眼睛比谁都要看得透彻。
“未知的势力?”
哗,夕拾一把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都扫开,棋子落地后棋盘上一子不剩,夕拾看着散落在桌的棋子,黑色的白色的,瞅了几眼之后,挑了一颗白子至于棋盘中心,然后又抓了一把黑子围在单独的白子周围,但只围了一半,然后又抓了一把白子围上了另一半。
“这是?”素淡顿时眼光一亮,指着白子说,“这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夕拾点点头。
然后素淡又指着白子周边的半圈白子和半圈黑子道:“这是?”
没有直接回答,夕拾又把半圈白子一个一个的拿掉,边拿边说,“三朝元老全部告老还乡,六部尚书也全部被削空了职权,一些不愿意交出权势或者不愿意退居朝野的人不是暴死家中就是生死不明,三藩亲王有权无实,剩下的……”半圈白子去掉之后,余下的黑子全面包围了唯一的白子。
素淡刹那了悟,“皇权集中,却也受到这圈黑子的制衡。”
夕拾点点头。
“那依四弟的意思,这圈黑子代表的是?”
夕拾一掌罩住那圈黑子,叹气摇头道:“目前还不完全知晓。”
“还不完全知晓?”素淡一下就从话语中揪住了重点,还不完全知晓并不是完全不知晓,那么知晓的那一部分又是什么呢?
“嗯。”夕拾应和赞同,并未打算把知晓的一星半点透漏给素淡知道。
素淡见夕拾欲以沉默蒙混过关,便打算撬一撬夕拾的牙关,“四弟,为兄都掏心掏肺、冒着大不敬的罪把目的告诉你了,你小子还打算瞒着为兄?那些消息。”
夕拾扫了一眼素淡,沉声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无从说起,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说这话的时候,夕拾理所应当的想起了泉的话,泉临走前说的那一番话,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泉是要告诉他一些重要的消息,从当天泉的口吻中,一些人已经被他排除在外了,但是有一些人是藏在暗处的,现在的他还无从知晓,而且他还没有机会去证实,不过他相信,一个半月之后的大寒寿宴一定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什么猜测?”素淡依旧不想罢手。
“这些,一个半月后的太妃寿宴应该能探出一二的。”
素淡掩面摇头道:“还要那么久啊?”对于等待,他一向是不喜欢的。
“久?”
“一个半月还不久?”素淡嘟嘟哝哝的抱怨,“为兄只是觉得你知道的事,我不知道,我心里憋屈的慌。”
夕拾无奈的笑着,他这个兄长无论到什么年纪,无论在什么位置还一直舍不掉孩子气的天性,若是一直这样,真是很不错呢。
不过就算素淡在目的上能和他达成一致,但在探清楚那些家伙的底细和虚实之前,他还不想把有关慕容燕的任何事给公布出来。
不觉中,夕拾陷入了沉思,素淡晃了晃手,夕拾还是没什么反应,出于好奇,素淡伸长脖子把脸凑到夕拾面前,原意是想近距离吹口气把夕拾吹醒,可偏偏吹起的时候撅起的嘴就好似要去亲谁一样,更巧合的是,夕拾偏偏这个时候醒了神,看到素淡如此面目,惊得赶忙后撤并一掌按上素淡的脸,一把把他往后推去,摇着头很是无奈的说道,“我不喜欢男人。”
挺平常的语气,可素淡听起来却觉得里面深含影射之意,而且,而且,这话这话好像在什么地方、在什么人口中听到过。
“哎呀……”素淡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你怎么,怎么和三弟说的差不多?”
不偏不倚,素淡的自言自语很不幸的被耳尖的夕拾听到,结果摇头叹气的同时,表情里除了无奈还多了一分失望,“三哥也说过吗?”看来不止是他,连一向没什么脾气的醒夜也看不上他这癖好,这硕王的名声败就败在好男色上了,关键是你好男色就好男色吧,也别把主意打到自家兄弟身上啊,想着,夕拾又深叹了一口气。
夕拾所有的表情都被素淡看在眼里,素淡气鼓鼓地瞪圆了眼睛,不满道:“你不会也觉得本王只要看到俊俏的男子就想摧残蹂躏一把吧?”
“也?”夕拾挑挑眉,饶有兴致的问道,“还有谁这样觉得过呢?”
素淡顺着夕拾的问话,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一张美好的脸,想着那张脸嘴一下子就没把住关,“不就是你女人咯……”
夕拾蹙眉的同时,素淡也蹙起了自己的浓眉,这话一出,他真是想咬舌自尽,或者抽烂自己的嘴。
这要是夕拾察觉到了什么,这要是被那毒辣的两姐妹知道是自己说漏了嘴,那真是不知道要怎么个死法了,都怪自己这烂嘴,怎么一不小心就就……
素淡死劲晃着脑袋,看夕拾一脸凝重的表情,显然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而他,则死定了……
趁还有时间,那能补救就补救一点吧,素淡把棋子全部归归好,清干净了棋盘,“本王说的是那些女人,不是你女人……”素淡说着又有咬舌的冲动,索性背过身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回头之际脸上笑开花,一副小人模样,道:“你二哥就这样,一急躁就说胡话,就是那个‘你女人’和‘那些女人’有些接近,本王说岔了说岔了……”素淡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在找抽。
偷偷瞄一眼夕拾,紧蹙的眉头松开了,冷漠疏离的表情和刚进门的时候一个样,这下子他是看不懂夕拾心里在想什么了,不过既然看不懂那就继续遮掩吧,能拖一点时间就拖延一点时间。
“四弟,我们再来下一棋吧?”素淡嬉皮笑脸的邀请道。
哪知夕拾不作答便直接起身,先作揖再开腔,“二哥,天色已晚,小弟先行告辞了。”说完,根本不看素淡的表情,撩开袍子就跨了出去。
素淡一看,这小子笃定了回去了念头,就是现在放十头牛出来拉也拉不回来。
“哎哟哎哟,也不知道那边搞定了没有,啧啧……”看着夕拾渐行渐远的背影,素淡急得在亭子里打转,嘟囔着还不时传来啪啪的抽打声。
才跨出枫间水榭的大门,夕拾就对暗卫隐下了命令,“速回别院看看王妃如何。”
“王爷,这是……”
“速去速回。”
“是。”
暗卫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自己主子愁上眉头的样子,便马不停蹄的奔回兰亭别院。
“王爷,咱们不回去吗?”坐在马上驾驶座上的冷锋不解地问道。
夕拾默默走上车,什么话都没说,此刻他心里只在来回念叨一个名字:
——燕儿,燕儿……
作者有话要说:枫间水榭。
环绕在雾气中的风凉亭,从远处看去飘渺又朦胧,几盏橘色的宫灯漂浮在溪水中,明明暗暗闪烁出两个人影。
哗啦哗啦,潺潺的流水声萦绕在耳畔,清澈的溪水声中偶尔伴随着棋子落盘的声响。
“四弟,你已经连输好几盘了,莫非你是有意让我这个哥哥?”素淡故意把‘哥哥’二字加了重音。
指尖的白子迟迟不肯落下棋盘,夕拾望着棋盘纵横的纹路像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淡淡开口,“我不喜欢下棋,太费脑了。”指尖的白子随意落在了交叉的纵横线上。
哗啦、哗啦,素淡的手在棋盒中抓起一把棋子又散开,如此往复,棋子碰撞的声音盖过了涓涓流水声。
素淡见夕拾随意落子,自己想要嬴棋的心情多少有些被破坏。
“二哥好兴致,莫非要小弟输一整晚的棋吗?”
显然夕拾已经没什么耐心下棋了,素淡一听便知晓他的意思,于是手中的棋子也落得随意,“当然不止下棋这么简单。”
“二哥有话不妨直说。”
夕拾已经不再落子了,素淡只好一个人自己下,一会落白子一会落黑子,暗暗和自己较量,“四弟如何看当今天下的局势?”
“二哥莫非有问鼎黄庭的决心?”夕拾支着脑袋,如沾尘雾的眼眸半眯半开的看着素淡。
素淡指尖的棋子应声落地,他没想到夕拾比自己还要直接,原本还想一步一步的套问,结果……
素淡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