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了一声。司机转身上了车,开车离开。
我们这条街不是正对着大马路,也不是随时都过车。那辆出租车离开之后,整条大马路上只剩下我跟骆向东两个人。
我知道他就站在我身后,可我却没回头,伸手掸了掸大衣前面和屁股上的雪,我重新蹲下身子,拎起两个大袋子。
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其中一个袋子刚被提起,下面就流水了。我只得再放下来,打开一看,果然是罐头瓶子碎了。
袋子里面除了罐头还有其他吃的,我皱着眉头,大脑一片空白,竟是想也不想伸手就往里探,我想我是傻逼了,才会想要用手把玻璃碎片从袋子里面掏出来。
我的手早就冻麻了,因此在被玻璃碎片割伤的头几秒钟,是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的。
我连着往外扔了两块碎玻璃,直到看见手指慢慢渗出刺目的鲜红……流血了。
我最怕伤口,自己身上的别人身上的都怕,因为看着就疼。
在我盯着手指兀自迟疑的时候,身后的骆向东两步来到我身边,他弯腰要帮我提袋子,我一声不吭,直接伸手去抢。
拎着还在滴水的袋子,我很快的转头往街对面走。脚下的高跟靴真是日了狗了,一步三打滑,在我快要跌倒的时候,骆向东很快的扶住我,而我则像是被狗咬一样,疯了似的甩开他。
骆向东没有硬拽我,他松开手,我这一个惯性加之鞋跟打滑,再一次一个踉跄,虽然没倒,可却把我所有隐忍的怒气全都激了出来。
我顿时将手中的袋子使劲儿砸在骆向东脚边,‘哗啦哗啦’的声音,里面的罐头瓶子碎了一地。
我怒视着面前的骆向东,瞪大眼睛,像是要吃人。
骆向东俊美的面孔上完全是一片沉静,竟是连喜怒都看不清楚。
北风呼啸的大街上,我俩相隔几步远,瞪着骆向东,我强忍着打颤的牙齿,出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骆向东抿着好看的薄唇,一声不吭。自打上次在岄州见了一面之后,他甚至把我送到医院就没有再出现过,唯有电话里面决绝的留下一句: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他以为他是谁啊?
本以为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个事实,但是结果,不能。
当我看到骆向东从车内出现的那一刹那,我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我甚至想在路边找块板砖狠狠地砸向他的头。
他不语,我就盯着他,继续说:“你不是说别再见面了吗?我已经回到凉城了,这里是我最后可以躲的地方,你来了,还让我往哪儿躲?”
不用看也知道我眼睛瞪得有多大,可能是冷风迎面吹的缘故,我的视线很快就模糊了。
不想再在骆向东面前流泪,所以我很快的别开视线,东西都不要了,迈步就往回走。
骆向东跟着我,我能听到他的脚步声。跟了能有五六米的距离,他终于开了口,说:“我来看看你。”
我头也不回,径自往前走。不是不敢回头,只是眼泪流了太多,我不想让他看到。
骆向东紧随其后,又说了一句:“子衿,对不起。”
我终是站住脚步,伸手擦掉脸上的眼泪。转过头,我扬起下巴看着骆向东问:“你来凉城,就是想跟我说一句对不起的吗?”
骆向东望着我,又是一声不吭。
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将所有的愤怒全都化作高傲,一字一句的回给他:“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骆向东背光而立,本来就深邃的五官在阴影下更显魅惑。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只是等了几秒之后,隐约看他唇瓣开启,出声说:“很多事情,我们都身不由己,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像我这么做。”
我忽然觉得可笑,所以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看着骆向东说:“你连续两天守在我家门口,别告诉我就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他不说话,我径自道:“骆向东,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不追究,你也别再来找我。除了夜城你可以去很多地方,而我不会再去夜城,当初说不见面的人是你,如今跑来凉城的人也是你,你告诉告诉我,我究竟还有哪里可以躲?是不是等你下次再让我离开的时候,我只能躲到一个连家人都没有的地方了?”
骆向东眉头一簇,我顺势往他心口戳刀子:“你也知道家人最重要了,你没有家人不行,我也是。凉城是我最后可以退守的地方,我不希望再在这里见到你,更不希望别人见到你会误会什么。”
平心而论,说这话的时候,我想的‘别人’不是纪贯新。
而骆向东却很快问道:“你怕纪贯新看见我来了?”
从骆向东的口中听到纪贯新的名字,我下意识的眉心一蹙,几秒才道:“打我离开夜城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再跟你有任何联系,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在哪儿,过得怎么样,跟谁在一起,也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骆向东忽然面色一冷,他看着我,沉声说:“你真以为纪贯新来凉城是一心一意为你好?”
我强压着的一肚子火气,瞬间被他点燃。
眼睛一瞪,我不答反问:“纪贯新是不是一心一意为我,我比你知道,难道你就是一心一意为我好了?!”
骆向东的怒气我隔着几米之外都感觉得到,如果是从前,我定义为这是他吃醋的表现,而如今……
我说:“骆向东,你真的太自私了,我给你的东西你不要,难道你还想阻止别人要吗?”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不是怒气,而是泄了气,负了气。
骆向东闻言,竟是久久未能应声。
我脸上露出七分轻蔑三分自嘲的笑容,淡淡道:“人都是贱的,给你的你不要,没了你又回来找。我告诉你,我梁子衿的爱不会因为受伤就变得淡了,我还是会像从前一样敢爱敢恨,我甚至还会爱的更深,只是我不会再爱你。”
“我的爱就一份,这一次,我会给一个最爱我的人。”
我是正对着路灯而站,因此脸上的表情,哪怕连唇角轻微的抽搐,想必骆向东都看的一清二楚。
而骆向东是背光而立,我只能隐约看到他紧抿的唇瓣和绷紧的下颚。
说完我想说的话,我转身就走,不想再停留一分一秒。
从前跟人吵架,吵完了总觉得不过瘾,好像有很多可以说的话当时都没说出口。而这一次,我不是跟骆向东吵架,但却说的特别爽,我终于向他说明了我的心意。
我不会跟他赌气,因为若无其事,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个让她哭,一个让她笑
一路流着眼泪上到二楼平台,我努力控制住,连头都不回一下。直接走到单元门前按下门铃。
我爸给我开门。我擦了擦眼泪,上楼回家。
家里的防盗门已经替我打开了,我站在玄关处换鞋。听到客厅的电视声。
当我走到客厅的时候。我爸问我:“买的东西呢?”
我背对着他往卧室走,边走边说:“没买。没有了。”
我妈在浴室洗澡,我径自回到自己房间。反手把门锁上。
当我坐在床上的刹那,眼泪瞬间决堤而出。没多久。门把手被人压下来。外面人推了下门,没推开。
我爸的声音传来:“子衿,怎么了?”
我的眼泪完全止不住。想出声说一句没事儿都做不到。
伸手擦着眼泪。我过了几秒才努力说了一声:“没怎么。”
我爸问:“锁门干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他越问我心里面越难过。眼泪简直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听到我爸在敲浴室的房门。喊我妈:“快点出来,看看你姑娘怎么了。”
我妈扬声道:“啊?怎么了?”
与此同时。我的手机也响了,拿出来一看,是纪贯新。
我现在这样子别说是接电话,就是听电话都做不到。所以我挂断手机,给他回了一条:等我十分钟。
纪贯新很快回发:嘛呢?
我紧紧攥着手机,感觉一颗心像是被人生生的扯成了两半,简直生不如死。
我妈是五分钟之后从浴室里面出来的,她过来推我的房门,推不开就急声问:“子衿啊,出什么事儿了?你快把门开开,别吓唬我跟你爸,是不是跟贯新吵架了?”
好在我的情绪来的快退的也快,这五分钟的功夫,足够我舒缓崩溃的心情。
擦掉眼泪,我走到门前打开门锁。
我爸妈都堵在门口,见我眼睛通红,连声问我怎么了。
这种事儿发生的突然,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好借口,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实话实说。
“没什么,刚才在楼下看到骆向东了。”
我爸一声不吭,我妈则挑眉道:“骆向东来了?”
我抿着唇不说话。
我妈看着我,几秒之后才道:“他来找你说什么了?”
我喉咙又是一酸,强忍着把这股酸涩吞下去,我出声回道:“没说什么,跟我道歉。”
我妈皱眉:“现在来道歉有什么用?当初怎么想的?”
我还没敢跟我妈说骆向东到底怎么对我的,不然我妈敢抄起厨房那把多年不用的不锈钢刀,直接抹了骆向东的脖子。
“没事儿妈,我跟他把话说清楚了。”
我妈担心的看着我,过会儿才道:“那他知道纪贯新也来找你了吗?”
我点点头:“知道。”
我妈皱眉说:“骆向东这次过来,是不是想求你复合的?”
我心底不是滋味儿,因为明知道骆向东不会,而我更不会迁就。
我不是那种喜欢谁就可以任谁搓扁捏圆的人,我承认我喜欢骆向东,可他也确实伤了我的心。
这世道谁没谁都能过,伤有深浅,可总有结成疤的那一天。我在慢慢熬。
摇了摇头,我有些无精打采的回道:“不是,我已经让他走了,你们两个也别再想了,没事儿。”
我爸拽了下我妈,小声说:“行了,让子衿自己待一会儿。”
我妈心疼的看着我说:“别哭了,你一哭妈就心疼。”
我妈一说这话我还心酸呢,眼泪差点飙出来,我赶紧点了点头。
我爸妈转身离开,我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一看,纪贯新发短讯问我:嘛呢?嘛呢?想找茬不搭理我是吧?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我心中脑补纪贯新说这话时的表情和语气。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