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天珏到书房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因为要找一样东西,便拉开桌案下的抽屉,无意中又从抽屉中发现一张契约。这张契约工工整整折叠着放在比较显眼的位置,拉开抽屉就能看到,他抽出这张纸慢慢展开。
上官萱自愿卖身于天绝府为奴,期限一年,价钱纹银五千两,赏罚另算。卖身期间,人身自由归宇天珏支配,并根据表现赏罚分明。入府预付一千两,到期预付余下四千两,赏钱等随时分发。契约到期后凭自愿与否选择是否继续续约。
字迹刚劲有力,正出自自己的手笔,后面有日期落款,下方还有两个签名。
宇天珏,上官萱。
而且已经标注这是一张作废的契约。
既然作废,怎么至今还留在抽屉里呢。他心想,自己竟还做过和奴才签契约的事,上官萱又是什么人?团了团这张契约,扔进了纸篓里。
后来在后花园散步时,他问两个奴才:“谁是上官萱?”
奴才互相看了一眼,迟疑地说:“回主子,上官萱……已经不在天绝府了。”
“他是怎么进府的?”
一个奴才讷讷盯着宇天珏的神态,说:“是主子您从外面亲自带回来的。”
“我亲自带回府的?”
另一个奴才说:“其实,上官萱就是上官萱小姐,是当年上官萱小姐初来咱们府上女扮男装用的化名……”
另一个奴才当年正巧是宇天珏在街边邂逅上官萱那日在宇天珏马车后随行的其中一个奴才,看主子问起当初的事,也有些兴奋,便兴冲冲地详细给宇天珏说了当时的情况。
“夏小姐那时候女扮男装在街头举这个牌子,上面写着吉奴才出售,当时那里围观了好多人,我们的马车正巧从那经过,主子您撩起帘子看看热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少年’,叫了停车,朝那边观望了一会儿,就跟陈总管说,去把那个小男孩买下来。然后夏小姐就上了主子您的马车,来了咱们天绝府了。”
宇天珏一听,兴致被钓了起来,“说详细点。”他好奇道,“她是怎么在街边卖自己的?”
“这说来可有趣,奴才还大致记得当时的场景呢,夏小姐声称自己是吉祥奴才,要高价出售,卖八百八十八两,而且只卖一年,众人都觉得奇特,说贵,她就说自己是吉祥奴才,生于吉地吉日吉时吉刻,算卦的说她的命是吉利的奴才命,投靠谁家旺谁家,大户人家掏出个千八百两买个吉利,都算便宜了!八八八,可是个冲喜的价钱呢!”
宇天珏眉毛一挑,觉得有趣。
他继续说:“后来就过去个汉子,看他俊俏就说要买他回去陪睡,萱儿小姐灵机一动,就说,算命的还说了,她的童男之身不可破,破了就会破掉天生的吉气变成衰气,连累对方重者丧命,轻者一生倒霉或残废!”
“呵呵……”宇天珏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在脑中勾勒画面。
“后来就是陈总管过去说,我们天绝府买她。她就问天绝府是干什么的,有人就说小兄弟,天绝府你都不知道,天绝府就是全国首富宇天珏的府邸啊!萱儿小姐一听,嘴巴张得老大,特别吃惊,往咱们马车这边看了看,许是有些畏惧,说不卖,结果,总管他加了一句,我们出五千两,那萱儿小姐瞠目结舌,顿时叫好!大叫起来,‘五千两干一年,签契约作证据,成交!’”
“哈哈哈哈……”宇天珏朗笑起来,笑意直接挂上了眉梢,“说得好,重重有赏,回头去陈甫生那领十两银子!”
“谢主子赏赐!”
另一个小奴才见他得赏,便也跃跃欲试地补充:“主子您把她带回来之后就与别的奴才区别对待了,让她做了贴身的奴才,还让她单独住一间房,原来我们都好生奇怪来着,后来过了好久我们才知道,那萱儿小姐竟然是个美人胚子!”
“很好,都去领奖赏吧。”他拂手一挥,示意他们可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两个奴才喜滋滋毕恭毕敬地后退离开,他在花坛边上沉思了一会儿,听起来上官萱着实是个有意思的丫头,虽然他忘记了往事,可是府上却有许许多多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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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鞭棍,是如何熬过来的,上官萱新伤加旧疾这回可真叫遍体鳞伤了,被带刺的鞭棍打得身后血肉模糊是必然的,可是让人们诧然的是,鞭棍虽狠,上官萱却从头至尾没有大声叫一次,甚至没有哭泣。
大家都还记得当初鸿隐受鞭笞时候的激烈场面,那种歇斯底里的痛呼,让每个人都胆战心颤,心想这可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而今,上官萱就亲身让她们见识了一次不寻常。
痛,不是锥心刺骨,但是上官萱有幸身上拥有三十年的内力,在受罚时候运了内力,内力为她抵挡了一部分的痛楚,内力薄弱的人,连一百下都不能受。
再加上在黑风门经历过太多更加变态残酷的磨练,惊鸿派这种刑罚她竟也觉得微不足道了,它没有那么多蛇在浑身缠绕恐怖,没有那些狰狞的鳄鱼恐怖,那些最骇人的东西她都战胜过,单纯的肉体上的疼又能怎样呢。
当后身浴血的上官萱被扶下木案,惊鸿派上上下下的人都用一种钦佩震惊且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她。
她们不明白,为何这么严重的处罚对上官萱而言,竟然可以咬咬牙镇静地挺过去。
就像鸿兰说的:“为什么八师妹不哭,为什么她能不叫,她是怎么做到的!”
其他师妹们说:“如果我挨了那么多打,又一身是伤,我一定痛得想死!”
“我忽然觉得现在的鸿静师妹和师父有些相像之处。”鸿方感慨。
鸿芷一扭头,问:“哪里相像?”
鸿方说:“鸿静从头到尾一直咬着牙几乎没吭声,师父也是,从头至尾表情都没变一下。”
六师妹说:“我不理解,师父不是一直都偏宠鸿静,今日怎么这么果断地就对鸿静处罚了?”
“师父是有意的。”鸿方定定地说。
“有什么意?”鸿兰她们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都想不明白是吧。”
她们点点头。
“那是因为你们都不是师父重点栽培的对象。”鸿方深奥地撂下一句,便亲切地跑向上官萱那边,体贴地帮忙搀扶她去了。
老七还是想不透,“三师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鸿兰噢地拉长音叫了一声,“我懂了,三师姐的意思是说,咱们的师父是严师,鸿静是高徒,而我们……我庸俗……”
其他师姐妹又不乐意了,“我们才不庸俗呢,如果我们庸俗怎么会被师父收为座下弟子,能成为掌门人亲自教导的弟子,已经是凡夫俗子享受不到的荣幸了。”
鸿方来到上官萱身畔,“慢点慢点,我来扶你。”
上官萱有气无力地对她投以感激的目光,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鸿方接住她下滑的身体,在无情师太的示意下,和身边的少女们将上官萱送回卧房。
早被人遣到上官萱房外等候的皇甫少华已经在那里心急如焚地走了无数个来回,若秋若冬已经备好药箱,见上官萱虚弱的被人抬回来,立即迎了上去!而目睹了她几乎已经打烂的后身,立刻感到仿佛有一颗巨石压在自己的胸口。
“皇甫公子,有劳你了!”鸿方带头对皇甫少华说。
第七十二章
她们把上官萱送进屋子,抬到床|上,让上官萱趴在上面。刚抬了上去,一个女弟|子给上官萱脱|去了鞋,两位师姑便来了,手中拿着药瓶,请男子都退出去,要给上官萱宽衣上药。
皇甫少华凝眉严肃道:“我才是大夫,要疗伤也要我来做。”
若冬若秋催促她们:“闲杂人都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公子处理。”
鸿慧师姑不赞成,说:“皇甫公子毕竟是男子,鸿静的鞭棍之伤我们有经验处理。”
皇甫少华不悦:“你们能令她的肌肤恢复白璧无瑕吗?倘若不能还是交给我来处理的好。”
两位师姑犹豫,看着上官萱血肉混沌的背脊,叹了叹气。
鸿慧说:“自是要留下些疤痕,我们带了最好的药,可以尽可能减少一些伤疤。”
若冬说:“我们公子不会令她落下疤的,你们还是出去吧,不要挤在屋子里围观了。”
倆师姑一时仍不想走,皇甫少华继续说:“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工作,如果你们对我心存芥蒂,那对一个医者而言是一种侮辱。你们是想她身上落满丑陋的疤,还是希望她能不落疤?不过,这个主不由你们做,由我来做。真难想象,堂堂惊鸿派所谓的名门正派,在处罚弟|子的问题上这么冷酷。”
两位师姑终于带领大家离开了上官萱的房间,若冬若秋也退出,在门口时刻等候吩咐。房间内陷入安静,皇甫少华剪开她身上的零碎且连着皮肉的衣衫,上官萱低低申吟着转醒。
“少华——”朦胧的视线里浮现皇甫少华的身影,她低唤。
皇甫少华应:“我在。”
“又要麻烦你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嘴角苍白。
“不麻烦。倒是你新伤加旧伤,一个女孩儿整天带着伤,真叫人心疼。”
上官萱叹了叹气,“可能安逸的生活与我无缘吧。小的时候因为是女孩儿不受父亲宠爱,加上自己太淘气经常被打,就没过过太安稳的日子,现在更加难以得到安稳了。”想想自己过得最安逸的日子,竟是自己刚刚去天绝府做奴|才的时候,那时候整天无所事事,挂个贴身奴|才的名字,跟着宇天珏,就是被他逗|弄逗|弄,却是没吃过苦头。
“那你的母亲呢?”皇甫少华一边给她处理伤,一边聊天以分散注意力来缓解她的疼痛。
萱儿还是倒吸这冷气,有些忧伤地说:“我娘很早就过世了,她因为生不出儿子,也被我爹嫌弃,她活的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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