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不继续深究,只是拉住她的手笑道:“我这里倒有件好事,只不知你心怎样?”
“是什么事?”她笑问道。
“这可是玄烨的一分心意,你听听是否可行,不行再商量着办!”
一语完毕,康熙起身笑道:“皇玛嬷倒是有心要朕在额涅这里尽这份孝心~”又对苏茉儿说:“这可关乎额涅后半生的打好事,额涅仔细留心,免得老来心下郁结,朕倒过意不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茉儿闻言噗哧竟似撑不住笑出声,许久抚胸喘气道:“竟是这样的事儿,皇上孝顺恭谨举国尽知,国事繁忙之余还能体恤老奴~”言至此竟也毫无躲闪的迎视康熙笑道:“只是老奴本无几年光景可活,这样来个仓促的‘黄昏亲’,只怕会生生折了寿,若成亲那天撑不住死在花轿里,我这张老脸可真是死也没处儿放!”
孝庄闻言变了脸色,康熙也蹙紧眉头,许久孝庄方叹道:“我本也舍不得你去,只因近来听说你心情抑郁,怕是在宫里寂寥,便想着给你找个家世相貌说的过去的人做个老来伴儿…如今你不愿去,我也乐得有个老姐妹伴着说说体己话儿!”
又对垂首不语的她道:“你陪了我几十年,我和玄烨都记着你的好处,若你不愿,以后这事儿宫里是不会再提的,你且放宽心,只是以后别总一个人伤心!”
她抬头给孝庄一个笑脸:“竟是我要格格挂心了,以后定不会再如此,格格和皇上且放宽心!”
康熙闻言也是一喜,却也不再说什么,几人坐了一会儿聊些家常也就各自散去。
时间渐渐流逝,康熙二十四年选秀。
参领海宽之女章佳·凝萱温婉知礼,才色俱佳,特封敏妃,居启祥宫。
帝甚爱之,每月多日临幸启祥,康熙二十四年冬,有喜,太皇太后遣宫中老人苏嬷嬷多次前往探视看顾,是以二人感情日笃,已是忘年之交!
康熙二十五年十月初一,得一子,因其出生时恰逢鬼节,故奉慈宁宫懿旨改为二月初一,帝严令宫中诸人不得妄谈,若闻必诛!
帝为其取名胤祥,以祥瑞之气谨防诸鬼阴气侵袭!
钟粹宫苏茉儿伏案绣着什么,唇角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清荷侍立一旁掌着灯,忍不住插嘴笑道:“嬷嬷近来竟似年轻二十岁似的,可见…嬷嬷是真疼十三殿下~”
苏茉儿抬头对她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清荷心里发酸,这几年处下来,她与苏茉儿产生了母女般的情分,见她这些日子心情大好,也替她高兴,可见她这样急切的对别人好,不由得心里难过,这时苏茉儿轻舒口气笑道:“可算是绣好了!”说着凑到灯下细看,她好奇的也伏下身,苏茉儿笑着指与她道:“这可是吉祥如意护身符,你看,这用金线绣着满语的‘祥’字,这里是柳丝,这儿模糊的是被风吹飞的柳絮……”
“嬷嬷…”她有些不解,“护身符要柳丝和柳絮做甚?”
苏茉儿垂首笑而不答,却又猛的抬头催她去睡,“那嬷嬷也早点安歇~”一语未了就被连推带哄的送了出来,不由的暗自诧异一个六旬老人怎会突然有这样活力!
苏茉儿轻轻关上门,手抚护身符唇角漾着温暖的笑意,前世她的小名儿就是…絮!
等了这许久,好容易他来了,她被强行压抑的激情与思念似乎找到倾倒源似的…他是那样的小,在乳娘怀中阖目吮吸的表情又是那样的恬静乖巧…他见了她会咿呀着要她抱…
她爱他!
一直都爱,年幼纯净的他,年少阳光的他,年轻却因饱受打击而抑郁的他,年老精明为国奔劳死而后已的他…
这是一种盲目却又理智的爱恋,前世的她知他懂他,看清他的善良与邪恶,无私与自私,美与丑,愚与诚…可是最后,当机会来临时,她愿意包容他的美好与缺陷,愿意毫不迟疑的用坚定的语气说:我愿意,愿意回到他所生活的年代,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他在她心中,已不是一个明星般供人崇拜追捧的偶像,她爱他,即使命运使她和他始终无缘齐眉举案,她依旧接受并包容生活在封建时代的他,即使她与他之间的文明已隔了万水前山…
为了他,她会激发前世的活力与阳光,让他认识并记住自己,那么,这一遭即使老了死了,也是幸福的!
她不是苏茉儿!她是解险韵!是被现代文明熏陶过的絮,一直都是!
她从未失去自我,她向古代尊卑礼教低头只是为了见到他时有能力护他疼他,她成功了,她是宫里的老人苏茉儿,是孝庄的好姐妹,是康熙敬重的额涅,在这紫禁城,轻易没人敢冒犯她!
翌日,启祥宫。
敏妃凝萱从乳母手中接过胤祥给苏茉儿看,苏茉儿抖着手抱过,胤祥挥舞着小手冲她笑的欢喜,苏茉儿老泪纵横,乳母见状上前要接过胤祥,苏茉儿下意识的抱紧,胤祥‘哇’的一声哭了,凝萱忙挥手制止乳母,自己上前笑道:“嬷嬷如此疼惜倒是他的福气!嬷嬷是宫中的老人,又是信佛祖的,看这孩子与您也是有缘分的,不如回头凝萱给皇上商量一下,不如嬷嬷给他取个小名,他也好讨些您的福气~”
这时苏茉儿情绪已经平复,胤祥也亮着眼睛好奇的打量她,察觉失态的苏茉儿窘迫的将他交于垂侍一旁的乳娘,自己拭着未及擦去的残泪笑道:“他将是个有德行的主儿,不如取小名儿青山罢~,听着沉稳厚重,山可喻其性,青可喻其行,若依此行事,前途定不可限量!”
敏妃颔首允了,扶着她坐至榻上笑道:“我阿玛是正蓝旗的护君参领,在天子臣民中本是不显眼儿的,我能初入宫就居妃位是上天的恩赐,若非这样,只怕…”说着竟潸然泪下,“只怕,我就要步永和宫德妃姐姐的后尘了!”
“你何苦如此,”苏茉儿劝道:“不是一切太平吗?胤祥依旧是你的儿子,皇上又很疼顾你…,你又。。。。。”
“嬷嬷久居深宫怎会不知?”敏妃拭泪道:“这宫里是个不得见人得去处,我这样性情的人在这儿…只怕是待不久的!”
☆、第三章 迟暮花开
苏茉儿怔了一下,突然想到她将来早早殒命的结果,心下悲凉,却仍强自笑劝道:“有我在这儿,你怕什么!”又道:“别人们怎样我管不着,可你若真有那么一日,我怎么着也会护你周全的!”
“我也是随口混说,嬷嬷不必如此。”敏妃道:“人都说宫内的荣宠是不能永褒的,我岂是那种不自知之人!”
“得!”苏茉儿笑道:“你这话里话外都透着不安,许是近些日子独守空房子闷的,听梦妮说皇上近来总翻永和宫的牌子?”
敏妃听了嗔恼着瞪了身边服侍的梦妮一眼,梦妮见状忙笑道:“主子别恼,以后我再也不敢了~”说完眼睛看着苏茉儿解释道:“我也是见主子不开心一时着急,再说苏嬷嬷在咱这里又不是什么外人,而且以嬷嬷在宫中的阅历和威望,能帮上忙又未可知!”
苏茉儿此时再听她的话,觉得她似乎是要自己帮忙劝康熙常来启祥宫久坐,只是后世的人都明白,集恩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这争来的恩宠要他做什么!更何况,这事乃帝王家私事,她虽受康熙尊敬,但怎能如此不自知插手帝王家事?
这样想着,便笑道,“我一老宫女能帮上什么忙,只是劝你顺其自然,莫因一时气盛而失了圣心!皇上乃一国之君,雨露均沾原是无可厚非的事,”说到这里,不想多说的苏茉儿起身道:“我来了这儿有一会子了,近来太皇太后身体不好,我去看看,明儿再来你这儿坐罢!”
说完也不等敏妃说话径自离开,清荷忙上前搀扶着,走过胤祥乳母那里时,目光看向襁褓中睡沉的孩子,脸上尽显著苍凉,却依旧转身离去,敏妃目无表情的呆坐于榻上,宫女梦妮蹙眉沉思……
行往慈宁宫的路上,苏茉儿神情落寞的看着因用力而被攥起褶皱的吉祥如意护身符,一遍又一遍的试图将其抚平……
慈宁宫,鬓角花白的孝庄倚在榻上假寐,苏茉儿轻轻的走近,“格格…”
孝庄睁开了眼,“是苏茉儿啊~”说着就要起身,宫女文雪抢苏茉儿一步将其扶起,在其身下垫上厚厚的软物,孝庄挥手让她带众人退下,苏茉儿上前扶住她,她握住苏茉儿的手,“苏茉儿,哀家~”孝庄突然悲从中来老泪纵横道,“我似乎快要死了…我总是梦见太宗皇帝…梦见他…梦见福临~,我快要死了…”
气息慌乱的,竟连‘哀家’都不肯自称!
孝庄躺在她胸前孩子似的哭出声,“人老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老了…心开始活泛,很多旧时的回忆涌出,本是很美好的事情…,可是人,却也要在此时死去…”
“格格~”苏茉儿小心的帮孝庄顺着气儿,待要劝些什么,可脑子里猛的滤过方才孝庄那句“人老了,心开始活泛,人,却要在此时死去”的话,总觉得要应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哀由心生,竟也不知从何劝起。
这样怔坐了一会儿,待孝庄情绪平复过来,就握住孝庄枯瘦的手道:“格格还记得科尔沁大草原吗!那里的草,那里的马,那里的水…格格是草原上的公主,草原公主是不会流泪的,因为她的泪在落下前就会有风儿帮她擦干…”
孝庄听的痴了,苏茉儿继续道,“太宗皇帝是风,睿王爷也是风,世祖皇帝,当今圣上他们都是为你而存在的风啊,即使有时不能及时为你拭泪,即使有时他们会吹的你落泪,但是…他们都是环绕在您身边的风啊~”
扯着这些因遥远而显的飘渺的话,苏茉儿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自己在史书或网上看到的怡贤亲王允祥的模样,又想起启祥宫里那位依依呀呀不知烦恼为何事的小殿下,现实的残酷使她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
我是绕着他转的风吗?我有成为他身边风的资格吗?
康熙来到慈宁宫,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苏茉儿认得他是裕亲王福全,索性也不回避,被孝庄靠着的她无法起身,便只是在榻上给康熙道声安,孝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