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存面前,她可怜的尊严真是不值一提。
面前的毛毛还在嘀嘀咕咕:“你领班怎么会放心让你去那个房间干活的真是……!”
纪文心抿唇听着,然后找了个时机插话进去:“毛哥,那个,我就问一下啊,”她努力把音调放得谦虚恭谨,“刚刚那里面的人到底什么来头啊?以后我好注意点。”
其实这问题她上次也问过毛毛,但是毛毛却岔开了话没有谈及。
“景望地产知道吧?!就你没事逛两圈都能看到看到他家造的楼盘!”毛毛顺手从吧台倒了杯水一口咽下,“段哥现在是景望地产的头把手!”
“地产……?”
“行了行了别废话赶紧滚回去干活!别再靠近那条走廊一步!不然赶你去三楼桑拿房捡垃圾!”
毛毛说完蹿走了,正巧赶过来的领班接着对纪文心一通教训。偶有路过的店员时不时好奇回头看看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纪文心两眼。
纪文心把口袋中的三百块纸币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头越垂越低。
她总感到自己对应付这种谩骂情景越发得心应手起来,对保持唯唯诺诺的姿态越发习惯。
等到该骂的骂完,领班终于声色严厉地催纪文心继续到别处去做事。
纪文心随处找了些纸巾往脸上用力抹几下,匆忙胡乱把水渍抹干就顶着还黏腻着的头发去搬货了。
她像寻找心理安慰似的又摸了摸袋中的钱币,心里想的只是:还好小费不要上交。
……
在娱乐|城日复一日重复的劳动工作使时间过得飞快。
自那晚之后纪文心再也没有见过段迟来过,从他人口中她得知段迟来店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听到这话时正在吧台擦拭酒杯,听到后摆放杯子的手顿了一顿,又继续工作起来。
也是,重生后的世界,段迟听起来比以往更加忙碌;而像他这样的人大概更愿意去选择更加高雅的娱乐方式吧?
纪文心继续拿起布巾擦拭玻璃杯上的水珠,把杯子擦得纤尘不染。
她在这家店里已经工作了大半个月,就快要到月头领工资的时候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有些期待的兴奋,稍稍挥去了这段时间堆积在心里的阴霾。
前段日子关于琳琳的案子结案了。死因经过调查取证分析为自杀。
这结果对纪文心来说无论如何都是无法信服的。琳琳腹中还有几周大未成形的胎儿,满怀对新生的期望以及对她男友的留恋,怎么会自杀呢?!
琳琳的死状既狰狞又悲惨,纪文心怎样都无法忘记。
她几经周转探听到一丝两丝的线索无用亦无根据。线索时而将矛头指向娱乐|城,时而又将矛头指向段迟,可是这两个地方与琳琳又毫无交集,逻辑上总也无法让人梳理清楚。
毛毛劝她不要多想也不要多探查,有些事不该他们管的就要少管。纪文心以为然,心中却放不下。
暗色调的灯光打在纪文心手中的玻璃酒杯上,酒杯上映出半面灯影光彩,刺眼灼人。她咽下心中郁气,然后熟练地将酒杯放到托盘上,接着让另一边的调酒师从酒柜挑出一瓶麦芽威士忌,牌子不限越贵越好——那些贵价酒在陪酒姑娘的推销下销路一直火热,总有土豪眼都不眨地一掷千金只为高兴。
她准备完毕便和另一名服务生一前一后地步入了点酒的房间。自从遇到段迟的那一晚后纪文心进包厢总是会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为的就是不再出什么岔子。
然而今晚她还是失算了。
刚打开包厢门的时候她还未觉出什么异样。挺普通的vip大包间,人多又热闹,音乐嬉笑声不绝于耳。只不过走到半路纪文心的脚步就顿住了。她看着坐在沙发里依偎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的人影有些不可置信。
“小红……”她无声地念出这两个字。
托着托盘的手有些颤抖,酒杯在盘子里摇摇晃晃。
另一名服务生及时在她脚背上踩了一脚,对她使了个眼色便率先上前去摆放酒瓶酒杯。
纪文心回过神也跟过去,低垂着脑袋做事,眼角余光却不时地飞向那个疑似她前世好友楚小红的女人。
小红依旧是一脸艳丽的大浓妆,一身暴露的连衣裙,领子低到胸口,裙摆短到腿根,几缕发丝荡在胸前带着几分诱惑力。
被她依偎在旁的中年微胖男人一手托着她的光滑的肩膀一手捏上她细软的腰肢,引得她咯咯发笑。
纪文心的眼睛都快被这一幕晃瞎了。她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强烈地希望着自己是认错人了。
可是小红的容貌声音她怎么会认错呢?
震惊、不信、悲伤,各种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盘桓在她心头。
小红这一世的生活并没有如她之前所以为的那样有所好转,而是来做了陪酒小妹?!
纪文心内心在各种情绪中沉沉浮浮,手上的动作也明显地缓慢下来。中年男人这时将目光转到她身上,见她神色凝滞便开口问道:“出了什么问题?”边问边放下被他搂在怀中的小红凑近纪文心刚刚呈上来的酒水。
纪文心浑身一震抬眼向他看去:“没问题!您慢用!”
只是即便还沉浸在震惊中,她也发现了面前凑过来拿酒杯的中年男人面色有些奇异。
他脸上皮肤松弛,一双纵欲过度的眼睛此刻带了些难以抑制的兴奋微光。他将桌角另一边早已放上的浅浅清水倒入酒水中,轻轻晃荡,好像在调制一种美妙的试剂。
他把混过清水的酒杯拿到小红眼前,意图哄她尝上几口:“你们店周经理极力推荐过这种好东西,说是能大大助兴!”他手指指那杯清水,“今天我做东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让大家来见识见识这东西的效果开心开心!”
小红之前还巧笑颜兮的一张脸此刻慢慢沉静了下来,笑容凝固在她嘴边。她盯着酒水中飘荡着的细微沉淀物,话语里有万分犹豫:“这恐怕——”
而纪文心借着摆放酒杯的时间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那混进酒液的清水里有什么名堂她用脚趾都能猜到了——就是毛毛曾经在保健品店里买过的药!
小红的为难看在纪文心眼里牵着她的神经。
然后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直接起身绕过桌子想去把那杯酒夺下来。
她只是觉得,小红一定是不想饮下这种奇怪的东西的!
纪文心刚走到一半房间门又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安静又极有存在感的人。她同房间内所有人转头看去,就只见程千颀长的身影缓步从门外走进,边走向他的座位边歉意淡笑:“抱歉,接了个电话,失陪时间有点长。”
室内安静了一瞬间后立即响起中年男人的粗糙嗓音:“程先生哪里的话!”他说完又皮笑肉不笑地瞪向纪文心,“还有什么事?”
“我——”纪文心将目光从程千身上收回,指指小红面前的酒杯编了个拙劣的谎话,“不小心倒错杯子了。”
程千探究的目光朝此处看过来。
中年人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小妹!这可是你的失误!不罚酒一杯可说不过去!”
纪文心轻吸一口气:“是是是对不起都是我的失误!”话音未落便伸手夺过小红手里的杯子一口喝下里面的液体,“自愿罚酒一杯!”
中年人乐了,笑着低头对程千说:“这服务生上道。”
程千也冲他笑:“是。”接着起身来到纪文心身边一把拉住她的后领,“药效大家有目共睹,普普通通没什么意思。”目光瞥向纪文心犹自镇定的神色。
烈酒灌入纪文心口中让她的食道有种灼烧般的痛感,腹腔升腾出一股热意。她挺直脊背转头看向程千,见他神色晦暗不明,一双眼在眼镜后暗沉无光。
他的话语潺潺流淌在房间内:“今晚恐怕不能继续陪各位了。”接着拎着她的后领就离开了包厢。
被拎着的纪文心在走出房间时回头看了眼室内情景——中年人一脸怔然,而小红眉头微蹙脸上有些许担忧。
她轻轻点头朝小红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而后就随着程千施加在她后颈的力量走远了去。
只是越走她越感到力不从心,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厚积的云层里。
她感到自己的面颊开始发红发烫,脑海中能够思考的神经也变得迟钝起来。但她仍不忘抓着她走的程千说:“我还要回去上班——”说完话竟小幅度地细喘两下。
程千的脚步并未停顿,他好像在她耳边嘲弄地轻笑了声接着便把她甩进了车后座。
她分不明白这是酒意上头还是药效开始发散了,总之她的头已经开始发晕,以至于被扔到车里时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颤抖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车已经平稳地驶出。热潮源源不断地从她体内涌起,她把头埋在自己双膝间。她思考不了太多事了。
在一片升腾的热潮中她脑子里奇妙地浮现出了前世的幻象。
前世的她刚上高中,同许多女同学一样对身披无数光环的学长程千充满仰慕;
而程千则在隔了她高中一条街的另一所顶尖中学念书,俊秀温暖的笑容和他学霸的声名一同响彻整个片区。
他们都经常去街角的那家唱片店,所以两人在那里熟了起来……有一次学校运动会上,他刚参加完项目就汗涔涔跑来鼓励将要跑长跑的她……
…………咦?他们明明不在一所中学上学的?怎么会在一起参加运动会的?
第20章
车子开得极其平稳,纪文心坐在车内却感到越来越晕眩。脑海中的幻象变得越来越模糊,脑内多彩的画面逐渐卷成燃烧着的书页,随着她不断升高的体温越烧越旺。
她感到全身干燥发热,又像有无形的巨石压迫着她逼得她难以喘息,这种体验从前世到现在他也是第一次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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