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消再等半小时,当这个午夜的钟声敲响,他就可以看见一个完全真实的,活生生的西弗勒斯,一个有实体,有温度的西弗勒斯,打开小木屋的门——也许是尖叫棚屋的门——倚在门框上,把手抱在胸前,低沉又懒洋洋地评论道:
“卢修斯,我对你没有使用美容魔药的外表很有些失望哦。”
不管西弗怎样抗议,他都会立刻冲上去,给让他悲恸欲绝和提心吊胆了一年的情人一个最深最长的吻。
他要好好地,一寸一寸地触摸还原到实体的魔药大师,刚刚复活的生魂,身体比常人轻盈,肌肤如同婴儿般细腻光滑。他要拼命地去吸收那黑袍上玫瑰的香气,在铺满玫瑰的石棺里被迫躺了一年,西弗勒斯一定从外到内都被花香浸染透了。他怎么会放过这样亲密接触的好机会呢?他当然要立刻把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抱进自己的卧室,他要点燃所有的魔法蜡烛,坐在那里看着他,剩下的夜晚什么都不干,睁大眼睛,就这样看着他,一夜不睡,直到太阳升起,给他们带来一个全新的开始。
明天,参加庆祝游行的狂欢人群会经过霍格沃茨校园外围,禁林里曾经的食死徒营地,将布满人们的歌声,欢笑,舞蹈,甚至野餐。即使是现在这个时间,仍然被严密禁制的尖叫棚屋,恐怕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外放上了银蓝色的蜡烛和白色的百合花,尤其是凤凰社成员和霍格沃茨的学生们,卢修斯知道他们依然在为恢复西弗勒斯的声誉而奔走。
但是绝对没有人会注意到,马尔福庄园,英国最后一座还维持原状的贵族庄园,静悄悄地在古老的血缘魔法中被完全封闭。等到某一天,人们发现再也无法进入这座庄园的时候,卢修斯和救世主早已从英国消失。
他会和西弗勒斯一道远走高飞,去那些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以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都可以过得自由自在,那些地方没有魔法部,没有食死徒,没有家族利益,也没有战争。他们会一起在山巅上肩并肩手挽手地观赏日出,一起面对旷野的晚霞和星空搭起帐篷生起篝火,一起在热带的海滩上伴随着潮声度过浪漫长夜——救世主就尽管乖乖地在旁边伺候着他们吧,他才不介意身边随时有一个做饭的人。关键是西弗,不管在哪里,他都会耐心陪着西弗分拣魔药材料——他答应过带着西弗周游世界的,他答应过为西弗开魔药商店的!还有德拉科和纳西莎,还有马尔福家族的海外产业,虽然零散,规模不大,但都保存得不错,只要稍加整合——德国,保加利亚,挪威,希腊,意大利……谁说纯血贵族已经没落,保证不出三五年的工夫,马尔福家族就可以在欧洲大陆重新崛起!以后,德拉科也许能够进入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的董事会,再接下去,至少在他的孙子那一辈,就可以像战前的马尔福家族那样,轻松走上从政的道路。他,卢修斯?马尔福,会向全世界证明,无论失去了什么,斯莱特林依然不可战胜!
可是,现在!
这所有的一切美好全都化成了华丽的泡影!
他刚才吃错了什么药?他和救世主做了什么?他怎么能让他们两个人整整一年的努力在最后一个小时功亏一篑?
卢修斯僵直着身体,像木偶一样跪了下来,把魔杖的手柄交到对方面前:
“杀了我吧,西弗,杀了我。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去陪你,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
☆、试结同心
正要发出阿瓦达咒语的魔杖被西弗勒斯打偏,脱手滚落到了旁边的地上。
“卢克。”
黑发少年微微俯□子。这一年来,西弗勒斯第一次伸手拉住了卢修斯,拉他起来,语气里带着一点尘埃落定的伤感和决绝。
卢修斯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少年的表情和清秀的外表完全不相称,没有几个人在面对重生被突然打断的情形还能如此平静。这是一个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的39岁的灵魂,只不过暂时存在于看上去只有20岁的身体里。
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还在僵硬的时候,少年的薄唇安静地贴上了卢修斯。
“别吻我!”卢修斯一下子发狂地叫了起来,用力推开那个已经有正常体温的身体,“你从来不会主动吻我。你每次吻我都意味着告别,而且是诀别!”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还要拒绝呢,卢克?”
西弗勒斯淡淡的微笑如同白玫瑰上的月光,带着些许忧郁的凄凉,幽深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少年并没有放开拉着卢修斯的手,男人能够真切感觉到对方的温度和力量,那已经是一个非常真实的实体——他能用眼睛看到他,能用耳朵听到他说话——卢修斯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还有十年的时间对不对?现在离5月2号只剩下半个小时了,重生也该差不多完成了。”铂金贵族起初只是含有一点点慰藉的悲伤揣测,在一分钟之内彻底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呐喊,“带我走!我马上就启动血缘魔法封闭这座庄园,不管你去做什么,我都陪着你,陪你这十年!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要给你最快乐的十年,不会让你再皱一次眉头的十年!快带我走!”
“卢克。”
黑发少年把眉头微微一蹙,冷静的语调强制平稳了铂金贵族的情绪。西弗勒斯的唇仍然不客气地凑了上来,小舌顺利打开了卢修斯的牙齿,挟带着柔和的津液细细扫掠,细致得没有放过男人温暖口腔的任何一个角落。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卢修斯感到无法呼吸。那个向来憎恨此种无聊的举动的魔药大师,接吻的动作从来没有这么慢过。卢修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把双手伸到对方背后,紧紧地环住了记忆中纤细的腰身。
再久一点,再久一点吧,抱得再紧一点,再紧一点,这恐怕真是最后一次了。
可是突然,像是两根无形的手指从太阳穴插入了卢修斯的大脑,很快就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去——庄园的血缘封印,那一个个在小木屋和花田度过的夜晚,圣诞晚餐,冬至的约定,灰色药剂,尖叫棚屋的白玫瑰,躺在血泊中的男巫,还有一年前的,同样绝望的上一次告别。
一道长长的银蓝色的物质,从卢修斯的太阳穴飘了出来,一环一环地缠在对方黑袍的袖子上。这条蓝线越升越高,那些闪着光的记忆渐渐脱离了西弗勒斯的手臂,如同云彩一样向上方飘去,不知道消失在了哪里。
西弗勒斯还在继续:双面间谍,霍格沃茨的新任校长,黑魔王的归来,在那之前的很多年,发生在斯莱特林地窖里的温情往事,德拉科的教父,卢修斯的婚礼上,暗中咬紧牙关的黑发少年。
“不!西弗,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逼迫我忘记你!”
终于反应过来的卢修斯说不出任何语言,只能集中心神发出央求的信号。他知道西弗勒斯能够接收到——尽管已经基本实体化,但西弗勒斯毕竟还是一个生魂,卢修斯从来不知道生魂居然可以这样简单地查看和提取记忆。那两根昔日经常握着搅拌棒的纤长手指,仿佛还在他的大脑里一层层翻动着,就像翻书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小小的缝隙——黑魔王消失之后的日子,之前曾经的多次协同战斗,第一次加入食死徒,被劫道四人组欺负之后在有求必应屋里…………直到1971年9月,分院仪式上的初次见面。
所有关于西弗勒斯的影像都被一丝一丝地剥落抽离,卢修斯觉得自己的大脑至少被清空了一半。最后,魔药大师的手指懒洋洋地回到了最新鲜的记忆上,略微停了一停——似乎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哦,灵魂连接——干脆我也带走吧。”
刚才发生的那些——那只漂亮的绕过房梁奔跑的银狮,那道无比该死的灵魂连接——全都绞结成一条卷曲的银蓝色线条,离开了卢修斯的大脑,然后,顶着太阳穴的手指突然不见了。
被卢修斯紧紧拥在怀里的人也不见了。铂金贵族面前骤然升起一道隐秘的烟雾,旋转着窜进了开着门的小木屋。它刚刚进入画像背后,那画框的底端就无声地冒出不会发热的银白色火焰,整个画像带着烧灼的痕迹快速向中间卷了起来,就像是一张被点燃的羊皮纸,只除了它完全不会在房间留下这场火灾的残余物。
“不——————”
凄厉的叫声全被周围的树丛阻挡住了,卢修斯跌跌撞撞地朝小屋冲过去,然而,小木屋的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使他狠狠地被撞倒在地。
“开门,快开门!”
卢修斯立刻翻身爬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拍打着小木屋的门。然而,那两扇早已摇摇欲坠的小门,不管他怎样摇晃,竟然没有再打开一条缝。
此时,午夜的钟声穿透了庄园的树篱。除此之外,周围只剩下寂寞的花田和带有冷意的风,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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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晚之后,哈利悄悄地离开了马尔福庄园,溜回格里莫广场12号,足不出户。他命令克利切不许把他的行踪告诉任何人,包括罗恩和赫敏。幸好最近还算平静,倒是没听说残余食死徒又做出了什么大事。
哈利独自住在这座空旷的老宅里,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继续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原来卧室的床上,瞪着天花板和窗户发呆。应该承认,双向的灵魂连接对他那焦躁不安的幻觉有很好的镇静作用,仅仅是一觉醒来之后,他就清醒了不少。回到布莱克老宅,他至少不会再抗拒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