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几日鬼门大开,此类专卖店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天无休。
许是因了离槡身上的气场太过强盛,哺一靠近,四周围的大小鬼们一瞬间便蹿了个干净,真真是比那黑白无常亲临还要管用。
店内比白日里还要亮堂许多。一样的高大柜台,只不过这一次,柜台后坐的是个着艳丽衣衫的年轻女人。
“你好,请问花大妈在吗?”我左顾右盼小声问。
“什么花大妈?没……”女人本是不耐烦的,却在视线触及随后进门的离槡时,陡然变了脸色。
她“噌”一下站起,带倒了沉重木椅。女人脸上那讨好神色的神色是这般显眼,“花大妈,花大妈不就是我嘛。”
我:“……”
“姑娘要些什么?店里的东西您随意挑。”
“价钱呢?”
“价钱?价钱好商量!”
女人颇为艳丽的脸上一张樱桃小嘴开开合合,在我脑中,这张浓丽的脸庞就与白日里沟壑遍布的老脸重合,我……我发现我有点视觉障碍。
花大妈在同我说话的时候,不时偷偷转眼去瞧离槡。可惜离槡那张冷漠又疏离的俊脸几乎全陷在了阴影里,旁人窥探不得。
“嫁衣在何处?”离槡突然开口问道。
'2013…02…15 嫁衣魂(11)'
花大妈在同我说话的时候,不时偷偷转眼去瞧离槡。可惜离槡那张冷漠又疏离的俊脸几乎全陷在了阴影里,旁人窥探不得。
“嫁衣在何处?”离槡突然开口问道。
花大妈立时变得诚惶诚恐。
“祭……大人,就是此处了。”花大妈佝偻着身子在前方带着路,望着她那僵硬而卑微的身形,我有点开始将她与白日里的形象联系在一起了。
满目血色嫁衣出现在我眼前,它们明明静止于冰冷墙壁上,可却让我有一种飘忽的眩晕。
耳旁,离槡莫测的声音又起:“近日有诸多新嫁娘离世?”
花大妈连忙点头说是。
“为何?”
“这……”花大妈就有些吞吞吐吐。她觑了眼离槡神色,“这……小人也不甚清楚,小人只奉命在此间做着小本生意,有些事情……不归小人管。”
离槡的视线淡淡掠过去,只一眼,那花大妈便白了面色,声音诚惶诚恐道:“祭……祭司大人可以去城外十里的城东河看看,或……或许能找到些什么。”
祭司大人……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说这个名字了。
祭司大人是什么呢?
离槡的视线上移,墙上挂满了如火嫁衣,“这些嫁衣……”
“回……回祭司大人,这些嫁衣都是小人晚间新上的货。白……白日里姑娘买去的那件,绝……绝对是意外。”
“原来你知道?”我诧异极了,“知道你还卖给我?难怪不收我银子了是吧?”
花大妈脸上神色愈发惶恐,“这……老婆子也是没有办法……那死鬼附身在嫁衣上老婆子管不了,她要跟了姑娘去老婆子更是不好管。这……这冥府也有冥府的规矩,老婆子也是没有办法。您看……”
看来我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也算帮了那女鬼一把吧,还有小宝。一想到小宝,想起他那张粉嫩小脸,我的心就不由一抽。
我同离槡跨出店铺大门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厚重门板轰然闭上。门板上挂一木牌,牌上书了四个红艳艳的醒目大字——停业一月。
离了这冥府专设衣裳分店,我以为总能回去睡觉了吧,却没想又落了个空。离槡大神说要去看看城外十里城东河。
“你不用跟来了。”他这般对我道,在清冷的夜中他的声音更显冰冷。他背对着我,我完全看不见他脸上神色。
我摇头说不要,我一个人,万一又遇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了怎么办。可未等我辩驳,他已迈步走入黑暗中,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靠!竟然给我玩瞬间漂移?!
失落是有一点的,不过咱不怕,咱有大白呢!
大白从方才起便一路乖乖,我微弯了身子与身形庞大的它对视,轻柔地摸摸它的虎头,对它说话:“大白,你记得离槡哥哥的味道的吧。来,带我去找他。”
大白却偏过了脑袋,这个意思是在说,它不乐意。
“乖孩子是不能拒绝姐姐要求的哦,你要是不听话姐姐就把你丢掉了哦。”
大白恹恹,那幽幽虎眼看我,半响,认命地矮下身去。
矮下身去待我骑上它的身。
当我骑着大白赶到城东河边的时候,离槡正临水而望。他望着漆黑一片的河对岸,不知在想些什么。
冷风吹起他黑色长发,他的长发在暗夜里翩跹。
河水湍急,“哗哗”响声不绝。
离槡的背影静默,有一种疏离自他身上散出,我便下意识不敢靠近。
突地,我看见离槡右掌中有火的光一闪!那火光被掷向上空,一瞬间大亮开来,如绚丽的烟火一般,几乎照亮了整个河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河面上的亮如白昼,看着滚滚河水自当中破开,现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沟壑之中,有什么东西缓缓浮升上来,带着河底陈年不见天日的湿烂气息。
我身旁的大白开始在喉咙里低吼,它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我摸大白的虎头,示意它稍安勿躁。
那庞然大物已彻底升到了河面上,竟是一只大乌龟!
那乌龟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月,龟壳上爬满青苔,一双绿眼中闪着灼灼精光。
“参见祭司大人。”乌龟嘴巴开合,声音苍老。这是一只公乌龟。
离槡右手一抬,河面上的亮光便暗了下去,只余一点火光照亮了乌龟的大半个身形。
“河中曾发生了何事?”离槡问。
老乌龟转动不甚灵活的脖子,“祭司大人问的是何时?时间太久,有些事情老龟可能不大清了。”
离槡声音沉沉:“百年间。同死去的新嫁娘有关。”
'2013…02…15 嫁衣魂(12)'
老乌龟转动不甚灵活的脖子,“祭司大人问的是何时?时间太久,有些事情老龟可能不大清了。”
离槡声音沉沉:“百年间。同死去的新嫁娘有关。”
“哦,原来是这事。回祭司大人,这事老龟正好知晓。”
我双眼冒光,料到必是有八卦可听。
可那老乌龟偏偏紧闭了嘴巴,不说话了。只拿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看离槡,仿佛……仿佛在同他进行着心识的交流。
呜呜呜呜不地这样的!为么每次到了关键时候受伤的总是我?
迅速地,一人一龟交流完毕。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离槡说着,右手又是一抬,老乌龟的庞大的身体缓缓下沉,那道凭空而起的水的沟壑立时被填满,罩在老乌龟身体上方的亮光也暗去。
河面上一瞬间恢复成最初时候的样子,漆黑而平静。
我想我知道老乌龟为何选择同离槡用心识进行交流了,那个故事太过漫长,三言两语难以陈清。而心与心间的交流却是即刻的。心在交流时,起心动念间,双方便能知晓传达的一切。
今夜发生的事情诡异而离奇,静下心来的此刻,我方能喘出一口气。累了,我骑在大白身上,看离槡的背影。不得不说,欣赏离槡负手而立的背影是一种享受。
他必是知晓了我的出现的,但对于我出现在此地,他未置一词。
面朝滚滚河水而立的离槡给了我一种错觉,仿佛……他对这一片河水有着深厚的情感。
“离槡哥哥,你过去是管河管水的吗?”我的声音在如此氛围下便显得有些滑稽。
很难得地,他即刻便回应了我,他淡淡“嗯”了一声。
就在此时,我听见一声响亮的公鸡鸣叫。天,亮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远远的,我便看见我同离槡的房门外徘徊了道黑影。此时正值一天伊始,天际将亮未亮之时,也是游魂飘荡的黄金时刻。
走得近了,我便发现那也算是个熟人。
“祭司大人和姑娘回来了。”花大妈站在门前,满脸带笑。白日里,她又变作了那副苍老的面容。
我扯了扯嘴角,对她变换的脸有点适应不良。
离槡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徒留我在门外同花大妈大眼瞪小眼。
哼,幸好还有大白陪我!
我咳了一声,觉得礼数还是不可废的:“你有什么事吗?”
花大妈脸上的条条沟壑因为笑得厉害,愈发深浅不一。只见她自身后拿出一个包袱,对我道:“上一回衣裳的事情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那一件款式老旧了,也不衬姑娘肤色。老婆子我就特地为姑娘定制了一件。”说着,就把包袱往我怀里一塞。
“这个……不大好吧?”我推拒,“而且我也没银子。”上一回离槡给的金子,我以为没用处,随手就不知仍去了哪里。
花大妈道:“送给姑娘的,不收钱。”
“这更加不好吧?上一件衣服就没收钱的说。”
花大妈连声说没事儿,“祭司大人吩咐的事情,别说是一件衣裳了,就是要了老婆子的整个店去,老婆子也不说二话。”
“祭司大人吩咐的事情?”
花大妈连忙捂住了嘴巴,眼睛闪烁,目光几次掠过屋内,要看不敢看的样子。
“老婆子年老嘴笨,姑娘就当什么也没听见。”说完,几步闪到走廊尽头,消失不见了。
我进门的时候,离槡正在屋内同自己下着棋。自那深山老道的事后,他便喜欢上了下棋,时不时自己同自己下上一盘。
“离槡哥哥,祭司大人是什么东西?”
离槡拿黑子的手便在空中一顿。
“不能说吗?”
“啪”一声响,黑子稳稳落在了棋盘上,“祭司不过是个称谓。”
“但是听着好像很威风哎。”还有一句话我忍住了没说,好似谁都怕你。
他沉默,房内便只余了“啪啪”落棋子的声音。
我突然又起了件事,觑一眼他的神色,到底还是问出了口,“离槡哥哥你多大了?”
我只知道,问姑娘的年岁是件不礼貌的事,怎么,男人的年岁也是不能问的吗?良久良久,他回我一句:“去睡吧。”
人要排泄,我要睡觉。对我来说,睡觉就是个清理的过程。果然,饱饱睡了一觉起来,我顿觉重新活了过来。
太阳高高悬在天边,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离槡不在屋内,我晃荡了一圈觉着有些无聊,眼睛扫见桌上花大妈给的那个包袱,转了转眼珠子,动手打开。
离槡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揽镜自照。
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