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侧身避开,道:“我以为蒋大少爷从没有干过这样伺候人的活计,却没有想到做起来还这样得心应手,不错,不错。”他可不想给杨清清洗伤口,而牛大力等人又是个顶个的粗人,秦舒担心让他们来,粗手粗脚的,愈发加重杨清的伤势。所以就让蒋邯来干这个苦差使,却没有想到蒋邯虽然手法生疏,但十分细心,做起来居然似模似样的。
蒋邯白了他一眼,怒道:“等你那天受伤的时候,我保证更加得心应手。”
“那我可担当不起。”秦舒呵呵一笑,走到杨清身边,开始替他上药。
蒋邯见他手中拿的那盒伤药,洁白如玉,且散发出一阵清香,让人闻之,顿觉神清气爽。便好奇地问道:“这药叫什么名字,有效么?”
“白玉断续膏。”秦舒一边伤药,一边答道:“这药不是我制的,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效。”
“开什么玩笑?”蒋邯大吃一惊,道:“你连有没有效都不知道,就胡乱给他用,万一没有效果怎么办?”
秦舒两眼一翻,道:“我就这盒伤药了,要不你去找点来?他满身是伤,军中普通的金疮药,能管用吗?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如果明天没有什么起色,就派人把他送回城去找大夫。”
“我哪有什么药。”蒋邯嘟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不过对秦舒胡乱给人用药之事,还是大为不满。其实他真是冤枉秦舒了,这盒白玉断续膏乃是秦舒的师妹秘制,确实是疗伤圣药。是诸葛芸担心师兄受伤,特意赠送给他以防万一的。但是秦舒的武艺高强,南下以来,还没有受过伤,当然也就没有机会用这玩意,所以秦舒也确实不知道它的功效究竟如何。
上完白玉断续膏,秦舒又从怀中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指头大小的药丸,准备给杨清服下。蒋邯见他又拿新药,便把脸凑了过去,还没有靠近,就先闻到一股辛辣苦味,不禁捏着鼻子,道:“好臭,一定不是什么好药。”
秦舒这次却哼了一声,道:“这是家师用虎骨、熊胆等上等药材炼制的‘九转熊虎丸’,却疗伤极有帮助的。我以前受伤全是吃的这个,效果极好。”
“你还受过伤啊?”蒋邯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秦舒的武艺,但能打败马铖,绝对不会是庸手,所以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是谁把你打伤了的?”
秦舒把药丸给杨清服下,然后道:“你怎么像个娘们一样罗嗦?”
“你说什么?”蒋邯立刻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剑眉倒竖,喝道:“你再说一次试试。”
这些天两人已经厮混的相当熟悉,秦舒和他开玩笑也开惯了,没有想到这样一句话,会引出他如此大的反应。顿时呆了呆,才有些无辜地道:“一句玩笑而已,你这么激动干嘛?”蒋邯才发觉自己失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又坐下,寒着张脸,一言不发。
这小子脾气真怪,秦舒心道。不过蒋邯年龄比他小很多,这些天相处下来,觉得他除了偶尔有些古怪外,其他倒没有什么。便自言自语地道:“我以前经常受伤的,有些时候伤的只怕比他还重。”
蒋邯又来了兴趣,向秦舒看了一眼,明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说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究竟是谁那么厉害,能把你伤成这样?”
秦舒两眼望着帐顶,过了片刻才答道:“就是家师。”
“啊?”蒋邯吃了一惊,又追问道:“怎么会是你师父,他为什么要把你打成这样?”说着又恍然道:“哦,肯定是你练功不专心,所以经常被师父责罚是吗?我以前不用功的时候,我爹爹也经常罚我。不过,”他瞟了一眼躺着的杨清,接着道:“不过,怎么罚也不可能伤的这么重啊,那也太狠了。”
“这算什么?”秦舒嘴角浮出一丝苦笑,才缓缓地道:“记得有一次,塞外冰天雪地,哈口气都能吐出冰渣子来。师尊却让我和师兄,光着身子在外面练功,半天下来,我们两几乎都冻成了冰人。师兄年纪大点,还能扛得住。我当天晚上就浑身发热,烧得跟火炭一样,若不是小师妹天天给我灌药,只怕那次我就死了。”
“你当时多大?”蒋邯不禁问道。
“大概十岁吧。”秦舒又摇了摇头,道:“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我也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十岁?”蒋邯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张画面。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站在冰天雪地里,冻得浑身直哆嗦,而旁边却守着个凶神恶煞地老头,正在悠闲的烤火喝酒……这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师父?蒋邯不禁打了个冷战,他从小就被父亲寄予厚望,要求也十分严格。但和秦舒比起来,真不知道幸运了多少倍。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不禁油然升起,道:“想不到你以前还吃了这么多的苦,你的师父很可恨是吧?”
“可恨?”秦舒含笑摇头,道:“若非如此训练,我又岂能今日的成就?不吃苦中苦,如何能成为人上人?虽然师尊对我们要求严格,近似于残忍,但我们师兄弟却从来没有怨过师尊,反而更加崇敬他老人家。”
蒋邯从小被父亲严厉训练,而且更有件说不出来的难事。所以对父亲久而生厌,厌而生恨,可听到秦舒这样说,心中不禁暗想:以前我只道爹爹如此对我,只是为了能让我建功立业,恢复蒋家的爵位。从来没有想过,父亲这样,也是在为我好。难道他真的也在为我好么?
秦舒却并不知道蒋邯心里的那么许多念头,只是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由暗笑:我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乃起身道:“已经很晚了,你回帐休息吧。明天早上的操练,还该你主持呢。”
“啊?哦。”蒋邯被秦舒打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大半夜的还在他的帐内,不禁脸上微红。起身道:“那我告辞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秦舒将他送到门口,蒋邯却又突然转身道:“你也是想按照这样的方法,把他们都训练成材吗?”
“我是这样想的,不过……”秦舒看了看躺着的杨清,轻叹道:“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得了这样的苦,这一千士兵,最后若能剩下一百人,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以的。”蒋邯接口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为了贪图在陛下面前立功,现在才知道你也是为了他们好。如果他们能通过你的训练,战场上活下来的机会,比谁都大许多。而且,我还以为你从没有把他们的生死放在心上,但你亲自为杨清求情、治伤,可见你还是很关心他们的。所以我相信,你能成功,而我也会尽全力的帮助你。”
“我关心他们?”秦舒望着蒋邯离开的背影,哑然失笑,自己何时关心他们了?至于杨清么,如果他也像那些被送回城的士兵一样,受点小伤就哭天喊地的,秦舒才懒得救他呢。秦舒再看了杨清一眼,暗道:我所关心的人,也必须要有我关心的价值才行。
→第十章←
皇宫御书房内,李疆拿起一本奏折,脸上满是笑容。这是镇北将军徐铮从幽州禀奏的鲜卑近况,慕容兄弟已经反目成仇,正式开战。仅哈拉河一战,双方死伤人数就超过两万。鲜卑人口本来就远不如大充,经过这次内战,数年十年之内,必不再是大充的敌手。李疆看到这样的奏报,心中怎能不高兴?
“茶。”李疆抬眼,却见站在旁边的褚云双眼,也一直盯在自己手中的奏折上,不由问道:“你识字?”
自从那晚见面之后,褚云便被李疆调到御书房伺候。她本身聪明机灵,善于察言观色,处处都让李疆觉得十分满意。批阅奏折的时候,也并不避讳。褚云毕竟是少年心性,站在旁边觉得实在无聊,也就偷偷地观看奏折上的内容。不想被李疆发现,褚云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急忙下拜道:“奴婢该死。”
小小的宫女窥视奏折,原本是重罪,但李疆此刻心情大好,而且对褚云也有份特殊的感情,乃笑道:“无妨,你站起来,回答朕的话。”
褚云谢恩起身,然后答道:“奴婢曾读过些书,也认识几个字。”
李疆呵呵笑道:“你过谦了吧?徐铮虽是武将,奏折上文辞粗浅。但这份奏折写得极为详细,足有两三千字,你居然只说认识几个字,岂不是在骗朕?”
“奴婢不敢。”褚云正打算再次下跪,李疆却先把她扶住,笑道:“这里只有朕和你两人,不要老是跪呀跪的。”
“奴婢真的识字不多,奏折上还有不少字,奴婢都不认识呢。”褚云见李疆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说话也逐渐大胆了起来。
“哦?”李疆把奏折拿到她面前,问道:“哪些字不认识?朕教你。”
“呃,这个,这个……”褚云生在书香门第,父亲又是饱学之士。虽然是女儿身,但学识并不在一般男儿之下。徐铮的奏折上并没有什么生僻字,她全部都能认得。只是看见皇帝极有兴趣教她认字,便故意寻了几个比较难的字,一一询问。
李疆见她白玉般的手指,不住在奏折上指指点点,不禁想起多年以前。自己与爱妻桓氏,也是经常这样在一起看书。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当上皇帝,爱妻在自己面前时常撒娇,夫妻极为恩爱。可是自从当上皇帝之后,便再没有这样的温存过,夫妻之间虽然感情还是十分和睦,但却始终好像有层隔膜,阻隔在两颗心之间。直到桓皇后去世,李疆每每想起,总是懊悔不已。但逝者已矣,李疆纵然后悔,又能有什么用?
或者老天也是想给朕一个补偿机会,所以才把她送到朕的面前。李疆看着褚云的脸庞,恍惚之间,竟好像又回到以前。
“陛下,还有这个字……”褚云抬头却见皇帝正痴痴地看着自己,不由脸上微红,又将头埋了下去。
“这个字认嵬。”李疆也自觉失态,急忙岔开话题道:“鲜卑有四大部落,段嵬就是段氏部落的首领。这老家伙,精得跟只狐狸一样。慕容胜兄弟互相争斗的时候,他居然按兵不动,不论慕容胜怎么催促,就是不肯发兵。徐铮说段嵬是因为当时,贪生怕死放过慕容宏,而担心被慕容胜记恨报复,所以不发兵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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