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并不赞同父兄的做法,可是连太子李建如今也只是傀儡,她区区一介女流,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尽心宽慰李建,每天祈求上苍,能让一家三口平安度过此次劫难。
此刻马飞燕让李建不以自己母子为念,便是暗示李建尽可放手为之,不要顾及她的身份,也有“不论如此,我都只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意思。可惜李建平日太放纵马氏父子,不仅京中兵权皆被二人掌控,便是太子府中的侍卫中,想找两三个忠心于李建的,只怕也是难上加难。现在即便李建不想再被马杲控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建默叹一声,拉起马飞燕的玉手,道:“去吧。外面的事,孤还理会的。至于母后于磐儿,就多要卿费心了。”马飞燕点了点头,说了句:“殿下只管放心。”便又拉着李磐出去。李磐年纪尚小,根本不懂父母语气中的伤感,只是知道立刻就要去见慈爱的祖母。虽然是拉着母亲的手,却仍然一蹦一跳,显得十分高兴。他却不知,越是这样高兴,看在李建的眼中,却是越加的悲凉。
当马飞燕走出殿外,却看见父亲马杲仍然站在外面未走,兄长马则也站在父亲背后,不觉暗暗吃惊,问道:“父亲怎么还没有回去?”马杲冷冷望着其女,不答反问道:“太子妃这是要去哪里?”马飞燕还未开口回答,李磐却先抢着答道:“磐儿要进宫去见皇祖母。”
“哦?”马杲答应一声,转而上下打量马飞燕母子,良久才道:“京中戒严,皇宫大内,也不能随便进入。娘娘还是与小殿下回房休息,不必前去问安了。”
“父亲这是何意?”马飞燕柳眉一竖,大为不悦道:“每月初九,磐儿都要进宫面见母后,怎么能说改就改?”马杲却淡淡道:“非常之时,还请娘娘见谅。”马飞燕冷笑一声,轻喝道:“若是女儿不答应呢?”一直不曾说话的马则此刻开口道:“娘娘若是不肯,为兄只好得罪了。来人。”一声令下,左右跑出数十武士,将马飞燕去路堵住。
“你们这是要谋反么?”李建在殿内听到动静,赶了出来,正好撞见,不禁怒喝出来。马杲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冷冷道:“老夫只是为太子妃与小殿下的安全着想,现在京中局势不明了,还是留在太子府中的好。”
“你……”李建勃然大怒,还待再言,被却马飞燕眼色止住。马飞燕笑吟吟地马杲道:“既然是父亲一番好意,女儿便不去了。只是母后那里,父亲如何答复?”马杲神色微变,没有想到女儿居然会抬出皇后来压自己,须知桓皇后与李疆多年夫妻,在朝廷中享有很高的威望。虽然没有直接掌握兵权,但只要登高一呼,即便有马则在,只怕大半禁军都会倒戈一击。所以马杲才会严令封锁宫门,不让任何人将消息传到皇后的耳中。
但马杲瞬间又恢复镇定,道:“此事就不需要娘娘关心,老夫自会处理。”
“那便好。”马飞燕点了点头,便转对李建道:“既是如此,今日我与磐儿便不进宫去了。殿下也随我回房休息吧。”李建明白再争也是徒劳,只能点头答应。只有李磐因见不能去见皇祖母,便大吵大闹起来,亏得马飞燕又劝又哄,方才停住。李建却是感慨万千,堂堂朝廷太子,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等从冷翌身边走过,不禁骂了句:“狗奴才。”
冷翌望了望李建夫妻,又望了望马杲父子,只能再次垂下头,默默忍受着两面不是人的尴尬处境。
马则见李建夫妻走远,便问道:“父亲,妹妹她……”马杲微微摇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看来,成就大事,只能靠你我父子二人了。她既然能将陆文龙之事告诉太子,难保不会将军报之事,告诉皇后。万事还要小心才好。”马则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太子既然知道陆云之事,父亲打算如何处置?”马杲眼中杀机顿现,沉声道:“夜长梦多,既然陆文龙如此固执,那就送他母子二人上路。”
“是。”马则领命道:“孩儿这就去办。”马杲却道:“此事不需你亲自前往,太子府中若是没有你在,旁人怕是不能弹压。可恨陈飞受伤,倒让为父觉得人手不足。”说着,却有意无意的瞟向冷翌。
冷翌离这父子二人较远,虽然听不见其对话,但见马杲望向自己,便上前两步,问道:“大人有何吩咐?”马杲微微一笑,走到冷翌面前,轻拍他的肩膀,道:“方才老夫错怪将军,还请将军不怪。”
“不敢,不敢。”冷翌心中虽然确实恼怒,却哪里敢说出来?马杲于是又问道:“现在太子殿下也知晓陆云之事,不知道将军以后有何打算?”冷翌叹息一声,抱拳道:“一切只望大人栽培。”
“好说,好说。”马杲哈哈大笑,就准备将杀陆云母子之事交于冷翌,却见外面匆匆跑进一名军士,禀道:“大人,楚王在外求见太子殿下。”马则眉头一皱,喝道:“不是吩咐,所有人等,一律不见么?”那军士被责,便要离开回复。
“等等。”马杲却思量片刻,却道:“见。”
→第八章←
李建夫妻回到内室,李磐自由奶娘、丫鬟带下去休息。李建只是有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马飞燕知道他心中苦闷,却不知该如何宽解,只好拿起酒杯,跟着一起喝酒。她出身世家,名门闺秀,平日极少饮酒,三两杯下肚,便觉得有些醉意,脸上更满是红晕,越发显得娇艳可人。李建见她如此,心中不忍,伸手按住爱妻玉手,道:“你何苦陪我?”
马飞燕嫣然一笑,道:“常言道‘夫唱妇随’,我既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该与殿下同乐同苦。”说到这里又复想起这些年,李建对她的百般恩宠,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恩宠,才使得李建对马杲言听计从,以至于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其实马飞燕所想固然有理,但更重要的却是李建本人的软弱性格,若是换成齐王李吉,只怕马杲也无能为力,只莫非就是当年马杲决心将女儿嫁入太子府的原因?
李建为了笼络陆云,将其老母接入太子府中安养天年,马飞燕也深知夫君心意,常去向陆老太太问安。当日冷翌私下虏走陆夫人之事,恰恰被她撞见。这些年马杲在太子面前越发专横,而太子也越来越放手将权力移于马杲。在马飞燕的眼中看来,翁婿和睦,并无不妥,可是心中却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看到陆夫人之事,马飞燕更是觉得父亲所作所为,似乎并不是全心全意为了太子。所以私下将此事告诉李建,而李建听后当然是勃然大怒,竟当着马飞燕之面,将边关危急之事说了出来。
马飞燕听完之后,大惊失色,明白父亲这是在逼迫太子走上一条不归之路。失败李建固然必死无疑,就算侥幸成功,李建也还是要背上见死不救,杀父弑君的千古骂名。马飞燕聪明贤惠,便极力劝说李建不可再听信其父之言。可惜事到如今,即便李建有心反悔,但大权皆在马杲父子手中,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带李磐入宫进见桓皇后,也是马飞燕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打算能乘机将事情原委禀告皇后。再由桓皇后主持大局,更希望能借此功劳,让太子免罪。可是马飞燕这点小小的伎俩,也被马杲识破,竟连她母子也不得出府进宫。外面大局为马杲父子控制,后果不堪设想,马飞燕看了看李建懊悔无奈的神情,只能幽幽一叹,低声道:“是臣妾对不住殿下。”
李建惨然笑道:“只怪孤平日太…。。唉。”说着又拉住妻子双手,道:“孤现在最担心的便是母后的安危,形势再如此发展下去,只怕他们便要……”马飞燕听得浑身一震,她自幼丧母,缺少母爱。在嫁入皇室之后,桓皇后视她如亲生女儿,待之甚厚。在马飞燕的心中已将桓皇后看成母亲一般,现在马杲既然想要谋逆,那么桓皇后肯定是第一个要除去的障碍。马飞燕又怎么能忍心见到这一幕?不由颤声道:“殿下,那该如何是好?”
李建苦笑摇头,道:“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不过他们也该明白,若要成事,非得孤合作不可,否则以他二人之力,难道还能颠覆我大充朝廷么?”马飞燕点了点头,道:“殿下说的不错,可是……殿下也要多加小心。兄长素来寡情,若是激怒了他,只怕……”李建打断他的说话,冷笑道:“孤难道还怕他不成?”说着却又长长叹息一声,道:“只是你与磐儿,倒真是让孤放心不下。”语气之中蕴藏深深的爱意,马飞燕默默叹息,这样的儿女情长,固然是自己所想要的,但作为一国的太子,李建这样就显得有些不相称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轻拥而坐,心中各有担心。不过片刻,就听外面马则高声喊道:“殿下,楚王千岁过府求见。父亲请殿下前往大殿。”李建二人急忙分开,互相望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妥。这几日凡是前来求见李建的亲王重臣,都被马杲父子挡驾回去,怎么今天偏偏楚王李昌前来,就肯让他们兄弟见面?莫非其中有什么阴谋?看到马飞燕也微微摇头,李建遂答道:“孤乏了,让他回去吧。”其实他二人也不知马杲是何用意,但是觉得只要马杲让做的事情必然不会有好事,所以应该拒绝。
李建刚回答完毕,便听马则道:“磐儿,可要随舅舅去外面玩耍?”虽然语气之中满含长辈对待晚辈的爱抚之意,可是听在李建夫妻二人耳中,都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起身走到门口,只见马则正抱着李磐,笑吟吟地望着两人。
李磐年纪幼小,并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种种恩怨,今日没有能够进宫见到皇祖母,听说舅舅愿意带自己出去玩耍,自然是千肯万肯,楼着马则的脖子,问道:“舅舅要带磐儿去哪里玩耍?”
“磐儿,到娘这里来。”马飞燕看到兄长目光中的笑意,只觉得浑身发冷,急忙呼喊李磐过来。马则却更将李磐抱紧,转对李建道:“楚王和父亲还在大殿等候殿下。”李建心中固然极怒,却又不便在李磐面前发作,只好冷冷道:“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