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坚持报仇,就不得不刀兵相见,尽管他有令在先,要尽量避免杀伤。可是刀枪无眼,真正打起仗来,谁还顾得了那些?
这支千余人的队伍,缓缓离开之后,葬龙谷的山壁上,又出现了两道人影。“父亲。”青年人很欣喜地道:“秦兄果然厉害,连雍国公都被他说服,竟然甘愿放弃报仇。”
“他本来就没打算强行报仇。”紫衣人微微一笑,道:“为父很了解郭援,他绝对不会当真与禁军开战。带兵前来,不过是想威逼恐吓,如果能让护卫的将官,知难而退,他便可放心大胆的报仇。可惜偏偏遇到秦舒,既然秦舒坚持不肯袖手旁观,郭援也只好自己返回长安了。”
青年人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他不相信郭援兴师动众而来,只是为了吓唬人。更愿意相信,这次事件能和平解决,全是秦舒的功劳。因为他很了解妹妹的心思,知道妹妹的整颗心,都已经放在了秦舒的身上。他就是叶灵的大哥叶嘉,而那位紫衣人则是武陵侯叶璇。
“父亲。”叶嘉看着长长的队伍,又问道:“看来雍国公是不会再报仇了,我们还要继续跟着吗?”
叶璇皱着眉头,犹豫片刻,才道:“还是要跟着,为父总觉得,到了成都,还会有事情发生。现在的西南半壁,就像是一个火药筒,只要丁点火星,就能引起举国震动。为父不得不小心谨慎,才算是不负陛下厚恩。”
叶嘉常年奔波在外,不是北上鲜卑,就是南下蜀中。本来想在新年的时候,回到洛阳跟妹妹聚聚,看来希望又落空了。只好道:“那我们走吧。”
叶璇点点头,却并不动身,而是转头看着四周的景色。叶嘉发觉父亲表情的异样,便问道:“父亲,你怎么了?”
叶璇又微微摇了摇头,道:“为父也不知道,但每次去成都、长安,路过此处的时候,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既有些亲切,又有些惊恐。”
“这里是……”叶嘉看了看左右,突然道:“这里是葬龙谷,是前朝蜀汉第二任皇帝,刘禅遇害的地方。”
“是啊。”叶璇指着前面不远的一处山峰,道:“刘禅遇害之后,他与小张皇后的尸体,都被运回洛阳安葬。不过几位皇子死于乱军之中,多数的尸体都不能搜寻完整,所以全都葬在那边的山上。这也就是葬龙谷名字的来由。”
“父亲。”叶嘉迟疑片刻,还是壮着胆子,问道:“孩儿常读太祖本纪,总觉得刘禅遇害之事,极为蹊跷。当真会是魏延所为吗?”
叶璇立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太祖本纪乃是陛下口述,太傅贾模执笔而成,岂容你随便猜疑?何况前人的功过是非,你个黄口孺子,有什么资格评论?”
“是。”叶嘉又被父亲训斥了顿,默默在心里警告自己,以后千万别再乱说话。可还是忍不住又问道:“听说刘禅的太子,并没有死于该役,这是真的吗?难道朝廷没有追查他的下落?”
“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叶璇笑了笑,道:“不过当时太子年幼,又在乱军之中,哪里有什么生还的可能?多半只是没有找到尸体罢了。呃,这位太子叫刘璇,倒与为父的名字一样。好了,不说这些废话,跟上去吧。今年过节,大概是不能跟灵儿团聚了。”
进入阳平关,就算是踏上了蜀国公的治下。汉中是西蜀的门户,所以是朝廷和蜀国公争夺的关键。皇帝李疆曾经乘汉中民变,派兵接管汉中,并且委任安西将军张浴镇守。可是三年前,皇帝北征北捆之时,蜀国公桓帆又乘机出兵,借口张浴勾结太子谋反,一举将汉中又夺了回去。
三年来,桓帆部将谭林在汉中操练兵马,囤积粮草,声势极盛,被朝廷视为心腹之患。离南郑还有数里之遥,就有一队骑兵迎面而来,全是白盔白甲。薛瑜举目望去,便道:“是谭将军来接世子了。”
果然,那队骑兵跑到近前,立刻有员虎将越众而出,高声喊道:“末将谭林,请见太尉大人。”桓延知道谭林是兄长麾下第一猛将,忙打马而出,道:“谭将军,本官在此。”
谭林立刻翻身下马,上前道:“末将奉千岁将令,在此恭迎大人。请大人允许末将,先拜见世子灵柩。”
桓延也忙下马,将谭林搀扶起来,道:“谭将军请。”便带着谭林走到桓晨的棺木前面。
谭林是桓帆的心腹将领,时常出入蜀国公府,可以说是看着桓晨长大的。而且谭林的性格粗犷,与桓晨十分投缘。听到他的死讯,谭林确实伤心了几天。现在看到桓晨的棺木,更是悲从中来,扑到上面,放声大哭起来。
一直守护在棺木旁边的孟娜,本来已经很少流泪了,但看到谭林的样子,又勾动了心里的悲痛,也跟着在旁哭了起来。谭林的眼泪,来的快,也去的快,没过片刻,便收住哭声。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对着孟娜道:“公主殿下请节哀,世子绝不会白死。末将一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血债血还。”
“多谢将军。”孟娜对着他福了一福,道:“不过我已经亲手杀死郭展,为晨哥哥报仇了。”
谭林却冷笑几声,道:“郭展不过是别人的刀,真正的凶手,现在还逍遥法外呢。”说着便望向秦舒,道:“这位就是陛下新近的爱将,秦舒将军吧?”
谭林当年追随桓帆,为大充王朝立下汗马功劳,虽然是蜀国公的部将,但也是受有朝廷册封的三品武职。秦舒急忙行下官之礼,道:“秦舒见过谭将军,将军威名下官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实感荣幸。”
“秦将军客气了。”谭林表现的相当冷淡,末了还问道:“秦将军觉得,本将刚才说的话,可有道理?”
秦舒明知蜀国公不会因为郭展已死,便轻易善罢甘休,便朗声答道:“下官只知道世子确是郭展所杀,其余的一概不知。”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谭林冷冷地丢下一句,便不再理他,而是转对孟娜道:“公主殿下,末将已经在南郑为公主安排下馆舍,请公主移步入城。休息一晚,再回成都。”
“多谢将军好意。”孟娜看了看天色,道:“现在天色还早,本公主想继续赶路,就不打扰将军了。我想姑父、姑母也想早一些,见到晨哥哥。”
谭林听她抬出蜀国公,便不再坚持,而是道:“那请殿下允许,末将送世子一程。”这份忠心,孟娜并不反对。于是谭林也加入了这支队伍,绕过南郑城池,继续前往成都。送出十余里,因为有军职在身,谭林不能擅离驻地,便带着部下回城。
谭林离开后,桓延才对着秦舒道:“谭将军向来鲁莽,有口无心,希望秦将军不要见怪。”虽然谭林刚才并没有指名道姓,但语气明显是对朝廷不满。桓延现在还不知道兄长的心意如何,所以要先安抚秦舒,不能让他将这话,传到皇帝的耳朵内。
秦舒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笑着道:“大人请放心,谭将军刚才说的话,末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末将有些担心,谭将军的意思,会不会就代表蜀国公千岁?”
桓延急忙笑道:“将军请放心,家兄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陛下能网开一面,不追究孟公主的罪责。可见陛下也是有心为晨儿报仇的,如此皇恩,家兄感激尚且来不及,怎么会心存愤恨?”
秦舒听他这样说,便笑着改换话题,指着左右山岭,道:“久闻蜀道艰难,易守难攻;且成都平原,物产丰饶,有天府之国的美誉。难怪太祖皇帝能龙兴于此,蜀国公受封蜀中,足见陛下之恩宠。”
秦舒这话明显是反着说,蜀中确实易守难攻,但打进去难,想出来岂不是也难?太祖皇帝能龙兴于此,可算是天纵奇才。但蜀国公桓帆,想要引兵出川,争夺天下,简直是难上加难。否则当初皇帝,又怎么会偏偏将桓帆,封在四川,而不是别的地方?当然秦舒说这话的另外层意思,也就是想提醒桓延,蜀国公若想出川,除非能有太祖皇帝的神武雄才,否则就别痴心妄想了。
桓延不是听不明白秦舒的话,笑着道:“汉中地势还算平稳,再往前到了剑阁,将军才会真正明白,什么是蜀道艰难,什么是天下第一险关。有了这座雄关,就能保证蜀中的安定。”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即便我兄长不能打出川来,但至少也能保全西蜀,不失当刘备第二。
秦舒见桓延说话老辣,在言语上占不到便宜,干脆闭上嘴巴,当真专心致志地欣赏起沿途的风景了。前次入川的时候,秦舒急着给师尊祝寿;出川的时候,偏偏又和孟娜一起,赶路追赶桓晨,根本没有时间仔细的欣赏沿途的风光。
这次护送桓晨的灵柩,队伍的速度慢了许多,秦舒才终于领会到蜀中风景。特别是经过剑阁的时候,当真感觉到,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蜀国公真的起兵造反,想要打出四川,争夺天下,固然不易;可朝廷想要派兵入川,平定蜀中,怕也十分的困难。
再过涪县、绵竹、雒城,便到了成都境内。马上就要见到蜀国公,秦舒的心里难免有些不安。尽管他有信心,蜀国公不会立刻造反,但此行却还是相当危险。万一蜀国公看到儿子的尸体,急红了眼,马上把秦舒杀了祭旗也说不定。
薛瑜则显得很平静,对他来说,这次回到成都,就是一个新的开始。秦舒说的没错,蜀国公只有桓晨一个儿子,尽管桓晨死了之后,蜀国公就算是绝嗣。但蜀国公绝对不会因此,就改变他多年想要谋取皇位的野心。这样的话,他就急需要挑选出,一个可以继承他事业的得力助手。尽管桓延还有两个儿子,可以让他过继。但毕竟远在京城,一旦成了新的蜀国公世子,皇帝是绝对不会放他们离开京城的。
而薛瑜则可以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能在蜀国公面前,表现出应有的能力,以及绝对的忠诚,就一定可以获得他的信任。更何况,薛瑜在京城的时候,已经彻底地获取孟娜的信任。有孟娜在旁边帮着说话,薛瑜成功的机会就会更大。这就是秦舒向薛瑜,所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