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马则是关在东乙……”吴猛本来打算如实回答,却被身后的下属扯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道:“卑职带殿下前去。”抬眼见李吉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才松了口气,暗骂自己笨蛋。然后急忙让在一旁,道:“二位殿下请。”李吉点了点头,便迈步入内。
虽然天牢比普通州县衙门的监狱干净整洁得多,但是越向里走,监牢所特有的霉味,还是让李吉连连皱眉。吴猛旁边看到齐王的脸色,只好赔笑道:“殿下如果不赶急,卑职马上让人去弄些香料来。”李吉却沉声道:“废话少说,快点带路。”吴猛马屁拍在马腿上,哪里还敢多嘴,赶紧闭上嘴巴。
又穿过两重铁门,转了几个方向,李吉兄弟二人才来到马则的牢房门口。为了防止他与父亲马杲串供,父子两人都是独居一室,而且相距颇远。马则本来是躺在草堆上休息,听到有脚步声,便睁开眼懒洋洋地望了一眼,似乎并不惊讶李吉、李昌二人前来探监,打个呵欠,又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吴猛见他无礼,大声喝道:“齐王、楚王驾到,还不快快起来见礼。”马则非但没有理会,反而将身体翻转,脸朝墙壁,背对众人。吴猛勃然大怒,有心要在两位王爷面前显摆自己的威风,便提着腰上的皮鞭,隔着铁栅栏向里面抽打。李吉却挥手将他止住,道:“把门打开。”
吴猛一愣,有些为难地道:“殿下,此人武艺高强,曾多次打伤狱卒。殿下若是进去,只怕会有危险。”李吉顿时把脸沉下来,还没有开口,身后的李昌便先喝道:“殿下让你打开,你便打开,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是……”吴猛只好向旁边的一名属下使个眼色,后者急忙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上前将牢门打开,然后又退到一旁。李吉又转头吩咐道:“孤与楚王进去问他几句话,你们都离远些。”吴猛虽然不情愿,却也不敢违逆两人的意思,只好带着手下远远离开,但不住向着此地打望,唯恐两位皇子遇险。
李吉兄弟低头走进牢房,马则仍旧没有正眼看他们一眼,李吉顿时觉得心中有气,喝道:“马则,你也算是从军多年,见了孤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马则这才缓缓坐起身,道:“反正我都是将死的人,何必再向你兄弟二人下跪?”
不等李吉开口,李昌便抢着问道:“你既知必死,为何还要诬陷太子?”马则嘿嘿一阵冷笑,道:“诬陷?诬陷他有什么好处?楚王殿下,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但太子确实谋逆,我父子都是受他指使,他才是罪魁祸首,死有余辜。”
李吉听他证词不变,心中大喜,急忙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太子是主谋,可有证据?”
“证据?”马则仰起脑袋,似乎在回想什么。却又听吴猛远远喊道:“楚王殿下,府上有人来找。”李昌对着李吉道:“二哥,小弟先出去看看。”便转身出了牢房。李吉转头望去,果然见一名青年侍卫迎向李昌,两人低头交谈几句,李昌便又回到牢房。
“二哥。”李昌一脸地焦急道:“小弟府上出了些事,急需回去处理,就先告辞了。”李吉并不在意,点头道:“去吧。我再问马则几句话,也该离开了。”似乎楚王府中确实出了要紧的事,李昌行礼之后,便匆匆离开。
李吉便又转向马则问道:“你想到什么没有?”马则又冷笑几声,突然道:“看来殿下不置太子于死地,是不会善罢甘休。”李吉被他说中心事,立时变色,怒道:“马则,不要以为你死定了,就什么都不怕。你信不信孤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殿下好威风!”马则冷冷地回敬一句,又道:“我方才又仔细地回想了一次,好像此事确实是父亲主谋,太子并不知情。”他这一改口,让李吉大吃一惊,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冷哼道:“马则,你究竟什么意思?”
马则将手枕在脑后,躺了下去,道:“我父子参与谋逆,必死无疑,但好歹该给马家留点香火。我家里还有个五岁的儿子,我总该为他想想办法。殿下该知道,我大充立法虽然宽和,但对谋逆等重罪,却十分严厉,灭族之时,便是三岁小孩也不在赦免之列。太子是否主谋,只在我一句话,犬子能否活命,也只在殿下一句话。这里没有别人,咋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殿下一心要置太子于死地,而我也正好可以帮助殿下完成这个心愿,但殿下是不是也该帮我留下这一点香火,否则我又何苦临死还做这个恶人?”
李吉被他说的脸色数变,半响没说出话来,良久叹才道:“马则,你确实是个聪明人。”
“殿下过奖了。”马则颇为得意地道:“其实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希望。但今日在御前见到殿下,看到殿下在我父亲为太子辩解时候的脸色,就知道犬子能有幸活下去,这也算是我对得起马家的列祖列宗。”说到这里,马则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瞟眼看着李吉,问道:“哎呀,看我说的起劲,都差点忘了问殿下,您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开口救马则的幼子,对李吉来说,并不算件困难的事,但此时此刻却不敢贸然答应,犹豫再三,才缓缓道:“父皇素来仁厚,再者马氏先祖对朝廷有功,想要留下一点血脉,也在情理之中,这点你倒不必担心。”马则闻言顿时起身,拜倒在地,对着李吉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只要殿下能帮我这个忙,马则便是死,在九泉之下,也深感殿下大恩大德。”
李吉转眼看了看吴猛等人,确定他们的距离不能听到两人之间的谈话,才安心道:“那你好自为之吧。”遂不再多看马则一眼,转身走出牢房。吴猛远远看见李吉出来,急忙带着手下迎了过来,一面吩咐将牢门锁好,一面对着李吉道:“殿下果然威风神勇,马则来天牢多时,一直桀骜不驯,难以收服,却不想今日见了殿下,居然如此恭敬。”李吉心中一动,瞪了他一眼,道:“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自然信服。”又看了看吴猛腰杆上别着的皮鞭,冷哼一声,道:“他父子二人虽是重犯,但毕竟身份不一样,以后让孤再知道你用皮鞭抽打,小心你身上的皮肉。”
“是,是,卑职明白。”吴猛又赔着笑道:“卑职这支皮鞭也不过是用来吓唬吓唬人,平日不常用的。”李吉也不理他,再向马则看了一眼,便向外面走去。吴猛自然又是紧跟在后,不住赔笑。只等李吉跨马远去,吴猛才收敛笑容,换上一副表情,“呸”了一口,道:“妈的,真是晦气。原本以为能讨点赏,没想到全是挨骂。”
再说李昌与秦舒虽然是急匆匆地赶回楚王府,但府内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两人一路走进书房,互相看了几眼,便都哈哈大笑起来。笑罢,李昌才道:“老二今天怕是要高兴地觉都睡不着。”
秦舒也跟着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齐王一心想置太子于死地,却没有想到自己也在悬崖边上。若是属下猜得不错,陛下此次肯让齐王也参与审查太子一案,必然是为了试探齐王是否有担当储君的心胸。如果齐王一味想要陷害太子,以图太子之位,只怕反而适得其反,失掉陛下的宠信。”
李昌点了点头,显然十分赞同秦舒所说的话,却仍旧有几分担忧地道:“马则其人可信么?”秦舒答道:“殿下放心,他已经是必死之人,若能保全膝下的两个孩儿,再临死拉个堂堂太子垫背,黄泉路上也不显得寂寞。至于齐王就不必说了,马则向来自视武艺,却屡败于他之手,心中难免嫉恨,所以殿下只管放心。”
李昌再次点头,挥手示意秦舒退下。秦舒行礼出门,却见门房匆忙而来,禀道:“殿下,太子妃求见。”李昌大觉吃惊,不由向尚未离开的秦舒望去。秦舒却是面露喜色,暗暗向李昌点头示意。李昌遂开口道:“快快有请。”等门房离开之后,秦舒已经又回到房中,于是问道:“太子妃来见本王,莫非是想要为太子求情?”
“正是。”秦舒回答之后,李昌又马上追问道:“那孤该如何作答?”秦舒诡秘一笑,道:“殿下当然要答应尽力保全太子,但却要让太子妃去求齐王。”
“这却是为什么?”李昌刚问出口,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秦舒急忙道:“属下暂时回避。”便快步走到书房后面。李昌遂亲自迎到门口,果然见马飞燕一身素装而来。虽说李昌生在宫内,见过的美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皇嫂马飞燕确实美得让人惊心动魄。如今三分清减,七分憔悴,更有一股我见尤怜的妩媚,饶是李昌从来不对女色感兴趣,却也暗赞道:果然好个尤物。
马飞燕见李昌出迎,盈盈下拜,轻启朱唇道:“妾身见过楚王殿下。”
“嫂子快快请起。”李昌急忙还礼道:“嫂子乃是太子妃,小王可担当不起。”马飞燕幽幽一叹,道:“殿下错了,方才陛下圣旨已到东宫。你大哥现在不是太子,妾身也不是什么太子妃了。”
“这么快?”李昌略觉惊讶之后,便惋惜地道:“大哥一时失足,不想却惹下这样的祸端。”手足之情溢于言表。让马飞燕听着,感动不已,这些天太子行动不方便,反而是她这一介女流私下四处奔走,为太子求情。失势的太子,遭遇更比一般的皇子还差,何况她这个太子妃?受到的冷遇就更不用说,只有此刻的李昌才让她觉得一些欣慰,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虽然不是太子妃,但总嫂子,长幼有序,孤怎么能失礼?”李昌又是一礼,然后侧身让开,道:“嫂子请。”两人进房之后,李昌正准备唤人奉茶,马飞燕却道:“殿下不必客气,妾身此来,只为你大哥之事,几句话说完便走。”
李昌听她说到正题,便显得有些为难,道:“嫂子既然前来,想是已经知道,大哥此案,父皇是交由孤与二哥共同主理。二哥心中如何打算,孤不敢胡乱猜测,但嫂子放心,这些年大哥对孤不薄,孤一定秉公办理。只是马则在御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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