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了?”李疆哼了一声,道:“给你母后出这个馊主意的时候,怎么就不怕?”
“是母后自己的主意,儿臣……”李茂刚要说话,又被李疆打断道:“还敢狡辩?你母后断然是想不出用别人女儿,代替自己女儿受苦的计谋。”桓皇后向来宅心仁厚,若说她心疼自己的女儿,李疆还相信;但说到让郭援的女儿代女出嫁,凭桓皇后的性格是万万不可能想到的。夫妻这么多年,李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儿臣……”李茂知道抵赖不过,只好道:“儿臣也是不想见父皇、母后伤心,更不想让永宁妹妹远嫁塞外,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父皇,母后凤体病势沉重,再经受不起永宁远嫁的刺激。儿臣每日来宫中请安,见母后如此,都是心如刀绞。又听说昨天晚上鲜卑使者遇刺,料想这事再不能拖延隐瞒,儿臣只好斗胆向母后献此下策。儿臣只求父皇、母后心情宽畅,身体康健,至于别人儿臣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父皇要是觉得雍国公那里不好开口,儿臣愿意亲自向他请罪,并恳请郭千岁答应此事。”
李疆见他神色,不似作假,许久才叹息道:“也难为你这片孝心了。先回府去吧。雍国公那里,朕自会与他说。”说着便吩咐停下龙撵,送李茂下去。
李茂离开后,林甫又问道:“陛下准备摆驾何处?”
“去看看永宁吧。”李疆这几日因为心怀愧疚,一直都没有去看过女儿,此刻不禁想去看看。合上帘布后,李疆又觉得有些头疼,闭上眼睛慢慢想到:李茂献这个计策,虽然确实有点馊,但还是勉强可以一试,关键是郭援会答应吗?他可是打算把女儿嫁给楚王的,现在却送到塞外嫁给鲜卑人……
不对,李疆猛然睁开眼睛,郭援是打算把女儿嫁给老三的。不仅郭援想与皇室结亲,自贵身价,便是李昌也该很乐意攀上这么个岳父。可是这样一来,楚王李昌就会实力大增,更有希望入主东宫,对别的皇子是极为不利。老五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郭援的女儿嫁入鲜卑,老三的准岳父就算是指望不上了。
想着想着,李疆只觉得背上冷汗淋淋。李茂真的是安的这个心思吗?要真是这样,那这个儿子可当真不能小觑……
忽然身子微震,林甫在外面道:“陛下,安宁宫到了。”李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暗道:不会,看茂儿刚才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应该不是假的,这只是巧合罢了。李疆摇了摇头,起身走下龙撵。
“怎么宁儿没有来接朕?”李疆见宫门黑压压跪着的人中没有永宁公主,便开口询问。一个年纪稍大,跪在最前面的宫女道:“公主正在读书,奴婢等不敢打搅。”她在安宁宫多年,知道皇帝来看永宁公主的时候,很喜欢给个惊喜,不喜欢旁人去通报,所以才这样说。李疆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众人平身后,便迈步走入安宁宫内。
走到永宁公主的书房前,外面的宫女刚要行礼,就见林甫作了个禁声的动作。那几个宫女也都明白过来,只是行了礼,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李疆挥了挥手,示意林甫等不要再跟着,才走进书房。
永宁公主从小聪明伶俐,深得父皇宠爱,又最爱读书。李疆便命人搜罗天下书籍,还尽找些孤本、残本送来,放在永宁宫中。废太子就曾开玩笑说过:“我们几个兄弟府上的书房加起来,只怕还没有小妹宫内书房一半珍贵。”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夸张,连李疆有些时处理政务疲倦了,都是到安宁宫来看书休息。
“宁儿,在看什么书呢?”李疆像往常一样,轻轻地走到爱女身边,才出声询问。
“父皇来了。”永宁公主也像往常一样,拥进李疆的怀抱,道:“父皇有几日没有来看宁儿了。”
“父皇政务繁忙,所以没有来。”李疆看了看李宁刚才看的那卷书稿,奇道:“怎么,宁儿还没有把《太祖本纪》看完吗?”
“儿臣早就看完了。”永宁公主仰头看着父皇,浅笑道:“只是闲暇无事,便又拿出来翻翻。儿臣每读一次《太祖本纪》,都觉得有新的领悟,受益非浅。”
李疆见爱女笑容中,有股淡淡的哀愁,不由心中微动,也笑道:“哦?那永宁今日阅读,不知又有什么收获啊?”
永宁公主眨了眨眼睛,道:“儿臣刚刚读到,太祖皇爷爷帮助吴主孙权北攻淮南之战。太祖皇爷爷兵败被困,魏武曹操深慕其才,使人招降。太祖皇爷爷体念东吴千余将士性命,甘愿只身前往虎穴许昌,此等大仁大义,无怪乎能成就如此大业。”
永宁公主声音娇弱,娓娓道来,李疆听得连连点头。忽然低头看到爱女眼中隐隐泪光,突然问道:“你知道了?”
永宁公主一怔,随即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父皇的双眼。”
李疆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是谁告诉你的?”
“父皇就不要责怪旁人了。”永宁公主离开李疆怀抱,盈盈下拜,道:“父皇,当年太祖皇爷爷能委曲求全,换取上千东吴将士的性命。如今父皇就不能舍弃永宁,换得两国休兵,和平相处吗?”
是啊,难道不能换么?李疆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可看到永宁娇弱的身子,还有皇后的病情。不由道:“这件事父皇自会做主,你就别管了。”
“永宁知道父皇舍不得永宁。”永宁公主再拜道:“永宁也舍不得父皇、母后,可是永宁若是不嫁,非但父皇失信于天下,而且大充鲜卑两国又要再起干戈。永宁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明白疏轻疏重。请父皇以大充江山社稷为重,勿以永宁为念。”
“朕再想想。”李疆原本是想来看看女儿,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先知道了消息,只好道:“朕还有些事处理。宁儿继续看书,父皇先走了。”不敢再多看爱女一眼,匆匆走出书房。
再次回到龙撵上,李疆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是女儿苦苦哀求自己,李疆或者还能狠下心来;可见到爱女如此深明大义,又想起皇后刚才的神情,李疆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再将女儿远嫁鲜卑的。
罢了,还是按照皇后的意思来吧。至于郭援那里,朕只能多做些补偿了。李疆打定主意后,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对着林甫道:“去宣楚王、晋王、禁军都督萧刚来勤政殿见朕。”
→第十章←
皇宫泰极殿内,热闹非凡,皇帝李疆正在此处宴请鲜卑使节。凡二品以上官员,除了少数几人告病外,都齐聚一堂。自从皇帝北征以来,这样大型的宴会,还是第一次。昨夜鲜卑使者遇刺,李疆为了安抚慕容昭等人,专门让人在宴会上安排了些鲜卑歌舞,比起大充宫廷歌舞来,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李疆端起酒杯,对慕容昭道:“朕特意命人准备了这些节目,不知贵使觉得如何?”
“多谢陛下。”慕容昭早看得是眼花缭乱,舔了舔嘴唇道:“这些宫女个个貌美如花、婀娜多姿……”刚说到一半,就见下首的拓拔雄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急忙改口,正色道:“但却远不如我北国佳丽之英姿勃发,其舞姿只具形似,不能神似。”
“不错。”李疆呵呵笑道:“难怪朕总觉得有些不妥,中原女子比北国佳丽果然多了些柔情,少了些刚健之美。请,再饮一杯。”
慕容昭举杯饮下,偷眼看拓拔雄的脸色无恙,才放下心来。那天晚上失态后,拓拔雄在今日进宫之前,就特意嘱咐过,若是在大充皇帝面前丢了大燕国的颜面,回国后一定上禀天王,严惩不贷。慕容昭虽然身份尊贵,但对那个心狠手辣的天王侄儿,还是心存怯意。听了拓拔雄这话后,一直规规矩矩,连酒也比平时喝的少了许多。
一曲歌舞完后,本该再上节目,拓拔雄却起身道:“陛下。外臣奉天王之命前来迎娶王后,前两日听说陛下龙体欠安,外臣也不敢催促。但今日外臣见陛下气神如常,想来已无大碍。外臣身负王命,不敢丝毫耽搁,就请陛下赐告,王后娘娘何时能动身前往大燕?”
既然设宴款待这两人,李疆也就早对这事作好了应对之言,笑道:“拓拔将军不必心急,请坐。婚嫁之事,岂同儿戏?朕的女儿贵为公主,贵国天王也是一国之君,这婚庆之事,又关系到我两国和好,更不能随便马虎。褚大人,你是礼曹尚书,你来向拓拔将军解释一下吧。”
“遵旨。”大充官员中,便有一名四十左右的官员站起身来,正是礼曹尚书褚良。褚良明白皇帝有意拖延,轻咳一声,便道:“皇室公主下嫁,不同民间百姓……”也不管拓拔雄能否听懂,便侃侃而谈。
大充众人还要好点,对于这些礼制虽然不十分清楚,但好歹有所耳闻。拓拔雄可就惨了,什么纳彩、问名这些所谓的婚嫁六礼一样不懂,不由心道:常听说中原人繁文缛节很多,现在看来确实不假,成个亲都这么麻烦。但嘴巴上却不敢说出来,还要装着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等着褚良把话说完。
李疆见拓拔雄被褚良引经据典说的一愣一愣的,也觉得暗自好笑,乃道:“褚大人说的还不够详尽,只好等正式行聘时,朕再派礼曹官员帮助拓拔将军主持。”见拓拔雄面有难色,便又沉声道:“朕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婚嫁之事绝不能草率为之。否则于贵国天王面上也无光吧?”
“陛下圣明。”拓拔雄知道勉强不得,只好道:“一切就请陛下做主。”心想,这些礼俗虽然繁琐,但总不至于能拖个一年半载吧?他此次前来迎亲,最怕的是皇帝悔婚。只要能把永宁公主护送回国,时间上迟点就迟点吧。想到这里,拓拔雄心里稍感宽慰,复饮酒赏舞,不再提及此事。
又过了片刻,一名内侍惊慌失措地跑入殿内。林甫早得皇帝授意,喝道:“什么事如此慌张?”那内侍急忙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道:“陛下,安宁宫失火了。”
皇宫失火是何等大事,在座百官都不安起来,互相之间也有交头接耳的。李疆霍然起身,朗声道:“今晚宴席就到此为止,百官各回府邸。林甫,速调禁军救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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