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骑兵如疾风般驰到队伍前面,为首将领认得车驾,急忙喝令部属勒马,自己却滚鞍落地,高声道:“大充燕国公麾下骁骑将军江昀,奉燕国公之命,恭迎楚王殿下、宁国公主殿下。”属下一干骑士也都大声道:“恭迎二位殿下。”数十人声音洪亮,响彻四野。
李昌奉诏送婚,所过郡县皆要安排食宿。而且李昌现在又是年纪最长的皇子,所有官员都尽心巴结,燕国公傅恒派人前来迎接,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李昌策马上前,道:“江将军请起。”
江昀再拜而起,垂手道:“燕国公在城内恭候二位殿下,请二位殿下随末将入城。”李昌乃道:“将军请在前引路。”
“是。”江昀翻身上马,身手极为矫健,指着旁边一人道:“你快马回城,禀报千岁,说本将有幸迎接到二位殿下,请千岁在城中做好准备。”那人拱手一礼,立刻拔马而去,片刻就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殿下请。”江昀说了一句话,便让属下军士在前引路,自己则跟在李昌左右。李昌见这些骑兵刚才来时如风,现在又缓缓而行,但不论快慢,马蹄落地如一,毫无杂乱。不禁赞道:“果然不愧是闻名天下的黑甲精骑。”
“多谢殿下夸奖。”江昀躬身行礼,脸上忍不住也有些得意。却听旁边有人轻哼一声,道:“比起我鲜卑骑兵来,还差的远呢。”正是鲜卑兴平王慕容昭,不知什么时候也从马车里出来,骑马到了前面。
原来当初两国交战,慕容昭奉命攻打右路北平郡,但却被傅恒带兵击败,部众损失惨重,其中就不乏黑甲精骑的功劳。所以一直怀恨在心,现在当然要出言讥讽。
他此言一出,黑甲骑兵都怒目相视。江昀见他装束,知是鲜卑使节,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只是冷冷道:“这位大人若是觉得黑甲精骑徒有虚名,不妨想想上谷城下的累累白骨。”当初老公爷傅俭带着三万亲兵,坚守上谷城,抵抗鲜卑数十万大军。虽然这三万兵马损失殆尽,但鲜卑伤亡人数更在一倍以上,所以江昀才出此言。一则是不忘旧恨,二来也是想告诉慕容昭,我大充将士比起鲜卑兵马来,更胜一筹。
慕容昭当然知道那一战的结果,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李昌恐他脸上挂不住,乃笑道:“如今两国和亲,结为秦晋之好,永息干戈。江将军,以后不要再提这些话,有伤两国和气。”
“末将领命。”江昀虽然口上这样回答,但看慕容昭的眼神,还是充满了仇恨。虽然说两国是停战修好,但对于这些曾经在疆场上失去过亲人、朋友的军人来说,仇恨是永远磨灭不了的。
因为有宁国公主的车驾在内,送亲的队伍走的十分缓慢,等到了范阳城下,已经是日暮西山。燕国公傅恒带着城中大小官员,在城下等候多时,见到车驾前来,都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天寒地冻的,谁愿意在外面这么耗着?傅恒身位一方诸侯,身着大红蟒袍,站在百官之前。等车驾靠近,傅恒才上前行礼,道:“燕国公傅恒,恭迎两位殿下。”
四姓国公地位尊贵,李昌不敢失礼,急忙下马还礼道:“有劳公爷久候,孤实不敢当。”傅恒又与他客气几句,引见城中几名重要官员,就打算请李昌入城。
二人刚刚上马,忽又听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江昀快步走到傅恒身前,道:“禀国公,是镇北将军徐铮。”傅恒原本含笑的脸上,顿时罩上一层寒霜,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李昌见他脸色不悦,抬眼望去,就见一队骑兵由北而来,约有五百骑,也是黑盔黑甲,但却不同于燕国公麾下的黑甲精骑。大充军中,除了禁军之外,以黑色为主,但还辅以其他颜色,而各个国公麾下亲兵又略有不同。黑甲精骑乃是全身黑色,没有一丝杂色,而来的那队骑兵头上顶着红缨,身上还夹杂些青暗颜色,正是大充军队的标准装束。
那队骑兵转眼就到了城下,为首大将身披红袍,虎背熊腰,满脸虬须,抱拳道:“末将徐铮,特来迎接二位殿下。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声若闷雷,李昌虽然与他相距尚远,但也清晰入耳。
镇北将军官阶二品,手握一方军政,不容小视。李昌急忙道:“将军免礼。”徐铮放开双手,又对着傅恒道:“末将不请自来,公爷不会见怪吧?”
傅恒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淡淡地道:“将军虽然不受本爵节制,但身为边将,无令擅离防地,似乎也有不妥。”
徐铮哈哈笑道:“公爷放心,末将若无陛下诏命,岂敢擅离守地?塞外非我属地,陛下担心二位殿下的安全,诏命末将亲自带人护送。末将不敢耽搁,兼程赶来,未曾知会公爷,还请恕罪。”
傅恒听他有圣命在身,也不再多说,缓缓道:“区区几百人,本爵还招待的起。江昀,带徐将军部下到营中休息。”
江昀领命后,走到徐铮前面,对着他身后的几员偏将,道:“列位,请吧。”那几人都看了看徐铮,见他点头,才跟着江昀离开。这些骑兵离开后,场面又显得轻松许多,徐铮又大笑几声,道:“公爷不是打算就让殿下在城外站一夜吧?”
傅恒心道:若不是你来打搅,早都该进城了。口中也道:“是本爵失礼,殿下请。”李昌也笑了笑,道:“公爷请,将军请。”徐铮纵马来到李昌、傅恒身旁,又笑道:“久闻燕国公府上藏有美酒,末将今日可要叨扰了。”
“将军尽管放心,敞开地喝,本爵绝不吝惜。”傅恒说完便不理徐铮,只是和着李昌并骑入城。
宁国公主是女眷,不方便接见众人,只好安排到傅恒内宅,由燕国公夫人接待。至于李昌、褚良、徐铮、慕容昭、拓拔雄等人则由傅恒设宴款待。席间,大充官员不住向李昌、褚良二人举杯敬酒,至于慕容昭、拓拔雄二人却十分的冷落。这里是边关,不必内地各郡。那些地方虽然知道鲜卑与大充有仇,但毕竟两国已经休战,在场面上怎么也要表现出亲热,略尽地主之谊。但范阳城内,傅恒属下的官吏将领,哪一个不是和鲜卑争战多年?哪一个和鲜卑没有仇恨在身?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人招呼他们。
拓拔雄倒还罢了,毕竟马上就要回国,这些闲气,能忍也就忍了。但慕容昭却大为不满,这一路行来,便是楚王李昌对他也相当客气,哪里能忍受这些人的冷淡?刚想发作,却见对面的徐铮也是独自饮酒,没有人招呼,顿时计上心来,嘿嘿笑道:“徐将军,本使素闻将军威名,武艺军略在大充北疆众将中,都数第一。本使心慕已久,敬你一杯。”
徐铮本在自斟自饮,见慕容昭敬酒,瞟了他一眼,笑道:“本将军的威名,正是用贵国兵士的鲜血铸就的。大人要敬,就敬敬他们吧。”
慕容昭本意是想夸奖徐铮几句,挑拨他与傅恒冲突,却没有想到对方一句话,就先折辱了自己。不禁满脸通红,冷然道:“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拓拔雄虽然不知道慕容昭为什么要去招惹徐铮,但听到徐铮出言不逊,也皱了皱眉头,并不阻止慕容昭的问话。
“没什么意思。”徐铮脸上笑容慢慢隐去,缓缓道:“本将军初入军时,为奉义校尉,跟随陛下南征北讨,积功为扬威将军。后五胡混战,波及北疆,本将军得陛下垂爱,升任镇北将军,镇守边关。受命以来,与鲜卑大小十余战,斩敌人数万,才薄有微名。至于北疆众将第一,本将军可愧不敢当。”
李昌本来觉得徐铮无故出言无礼,担心得罪慕容昭。现在听来,才想起慕容昭刚才的话,隐隐有挑拨之意。不禁多看了徐铮几眼,心道此人虽然看起来粗犷,想不到还粗中有细,如此洞察秋毫。再向傅恒看去,只见他脸上也有些惊讶,随即显露微笑,似乎也很满意徐铮的应答。
慕容昭的脸上却是越发的红润,恼怒道:“如今两国已息干戈,遣使和亲;将军却总是提起两国战事,难道是还想兵戎相见么?”
徐铮又喝了杯酒,淡淡地道:“本将军身为军人,只知道奉命而行。陛下说和就和,若是陛下说战,本将军就第一个杀出塞外,与尔等决一死战。”
“只怕将军未必能有那个本事。”拓拔雄虽然觉得没有必要和大充起冲突,但听徐铮的话越来越过分,也不禁开口道:“将军难道忘了九年前,雪狼坳一战。”
徐铮神色一变,凝神拓拔雄半响,才哈哈笑道:“好哇,原来是你。当日一箭之惠,本将军至今尤记在心,万不敢忘。”说完乃长身而起,厉声道:“将军若是不嫌弃,不妨本将军今日就还了将军的恩情。”
拓拔雄也站起身来,冷冷道:“本将愿意奉陪。”
李昌见两人都杀气腾腾,急忙笑道:“今日乃我两国和好之宴,往日种种,二位将军何必还耿耿在怀?来,来,本王敬二位将军一杯,冀望两国和平相处,永息干戈。”
这些话要是说给朝中的那些官员,大都十分赞同,毕竟他们没有切身的仇恨。而在北疆边关,大充与鲜卑交战十数年,仇恨确是相当深厚。何况徐铮当年被拓拔雄一箭,险些射中心脏,九死一生。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不顾李昌的身份。徐铮乃道:“殿下说的是,正因为两国永息干戈,日后再难有机会。今日天赐良机,末将又怎能放过?还请殿下恩准。”
听说两人要比试,在场众人,大多是行伍出身,即便少数文吏,也耳濡目染的多了,都极为心动,一起巴巴地望着李昌。李昌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心中苦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向旁边傅恒望去。
傅恒见李昌询问自己,缓缓道:“既然二位将军都有此心,殿下何不成全?只要点到为止,不伤两国和气就行。”
“公爷说的是。”李昌无奈,只得答应道:“就依二位将军之意,孤也正欲观二位将军之神勇。”徐铮见李昌同意,大为兴奋,对着傅恒道:“借公爷府上较场一用。”说完就当先走出大厅,他来过燕国公府几次,知道较场的所在,不用人引路,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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