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鲜卑期间,皇帝李疆已经按照他的奏折,改革官职。废除丞相一职,设立尚书省,下面又分设吏、兵、礼、刑、工、户六部。褚良原是礼曹尚书,又有出使之功,自然水涨船高,升任礼部尚书。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品级权限都不同日而语。
李昌又指着旁边一名官员,笑道:“这位便是新任兵部尚书句郗,句大人。句大人原本是镇东将军,驻守徐州。但父皇觉得原兵曹尚书才能不足以担当一国军务之重,便征调句大人入京,足见父皇对句大人的信任。”
“不敢,都是陛下恩典。”句郗约莫四十岁上下,虽是武将出身,但面貌白净,文官装扮穿在他身上,也看不出来丝毫的别扭。只是一双虎目,精光外露,比之寻常文官,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句郗双眼在秦舒身上打量一番,才道:“本官听说秦护卫今日当庭面君,要向圣上称述朝廷与鲜卑两国军务。本官忝为兵部尚书,主管兵戎之事,希望秦护卫的见解,不要本官失望啊。”
“在下些须浅薄之见……”秦舒本要谦逊两句,句郗却挥手道:“楚王殿下都对秦护卫称赞有加,又岂是无能之辈?这些客气话就不用说了,朝廷上只管放心大胆的说,陛下圣明,若是你所言可用,陛下定会重赏。”
“多谢大人指点。”秦舒说完后,李昌又指着最后那名官员,道:“这是吏部尚书葛琦,葛大人。掌管三品以下官吏的任免,日后子逸还要多多依仗葛大人呢。”
吏部乃六部之首,职在官员的考核、任免,权力极大。官职改革本来就是秦舒和李昌商议而定的,焉能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急忙行礼道:“在下见过葛大人。”
葛琦年过六旬,是在场几人中最长的人。头发胡须全都白完了,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他见秦舒行礼,便微微抬了抬手,算是还礼,老眼半开半闭地看着秦舒,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啊。秦护卫年纪轻轻,就能立下不少功劳,日后前途,当不可限量。”
“多谢大人吉言。”秦舒知道李昌向自己引荐这三个人,都是大有用心的。褚良是出使鲜卑的副使,北行之事,他大都了解,廷对时候,皇帝肯定还是会向他垂询些事情。至于秦舒今日若能得到皇帝的赏识,赏赐官职的话,肯定会是武职,那么就得多靠兵部、吏部的关照了。
刚把这三人介绍完,就旁边有人低声道:“尚书令冯大人到了。”接着便有不少官员,向着新来的一顶软轿靠过去。虽然尚书令的职权比以前的丞相小了很多,但毕竟名义上还是百官之首,所以他的到来,还是能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以李昌和身边这三个尚书大人的身份,当然不会像那些小官吏一样跑过去行礼。李昌偏着脑袋,低声向秦舒道:“尚书令冯钰,原本是丞相府长史,按说马杲谋逆,他也应该受到株连。但父皇却觉得他才干不错,而且未曾参与谋逆之事,非但不曾降罪,反而让他升任尚书令一职。百官为这事,还向父皇争执过呢。不过,”李昌瞟了其他三人一眼,又用更小的声音道:“孤倒是觉得,冯钰会不会父皇原先就安插在马杲身边的棋子?”
想当初马杲谋反的时候,只有儿子马则和门生陈飞参与其事,而丞相府的属官却都未曾参与。可见身为长史的冯钰和马杲果然不是一条心,现在又受到皇帝的重用,其中的原委那也就不言而喻了。
冯钰下轿后,抱拳不住向两边的官员还礼招呼。见到李昌后,急忙快步走过来,施礼道:“下官见过楚王殿下。”
“冯大人请起。”李昌急忙伸手虚扶,然后道:“子逸,还不过来见过冯大人。”冯钰只在四十上下,正当壮年,就能登上尚书令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个简单人物。秦舒不敢任何轻视,忙着见礼道:“在下秦舒,见过冯大人。”
冯钰点头示意,道:“秦壮士不必多礼。”然后对着李昌等人道:“时辰差不多了,我等还是准备列班入朝吧。”
“好,大人请。”李昌虽然口中这么说,但他身为亲王,班次尚在冯钰之前,便也不必客气,径自走在最前面,其后才是冯钰、葛琦等人。李疆为防止皇子专权,所以没有职务的闲散亲王,都不用参议政事,自然也就不用参加早朝。比如李昌今天若不是皇帝召见,也大可以在王府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秦舒没有官职在身,不能陪着百官列班而入,只能站在午门外等候。这里也算是皇宫前殿,秦舒倒不敢丝毫造次,只能垂手侍立,静静等候皇帝召见。过了不久,果然就听里面又内侍尖声喊道:“宣秦舒进殿。”
秦舒急忙整理衣衫,缓缓走进午门,登上百余阶梯,进入金殿之内。他也不敢抬头乱看,只能对着前方下跪行礼,高声道:“草民秦舒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头上响起,秦舒急忙谢恩起身。他虽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首次参加早朝,正式拜见位尊九五的皇帝,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紧张,站起来后便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李疆似乎看出他的紧张,笑道:“秦壮士是第一见到朕?”
秦舒恭声答道:“草民随殿下护送公主出塞的时,陛下曾为殿下在城外摆酒送行。草民有幸,在那个时候,曾远远见过陛下的龙颜。”
“既然见过,那何必这样紧张?”李疆呵呵笑道:“抬起头来,不要太过拘谨。”
“遵旨。”秦舒上次只是远远地望了李疆一眼,并没有看清楚他的相貌。现在有机会看看皇帝的样子,秦舒便如言抬起脑袋,向上看了去。李疆身着衮龙袍,端坐在龙椅上,虽然是面带微笑,但自有一股帝王的威严。
“果然是一表人才。”李疆点了点头,似乎对秦舒比较满意,然后又道:“当初在平定马杲之乱中,秦壮士便立有大功。朕只道你是世外豪杰,不愿居于庙堂之上,便只让皇儿赐了你金银财物。后来又听说你在皇儿府上效力,朕本有心召见,但朝廷正直多事之秋,此事便一拖再拖,直到今日朕才得见秦壮士少年英姿。”
秦舒急忙道:“陛下日理万机,草民些须微功,怎敢劳陛下挂心。”
“秦壮士过分谦逊了。”李疆复道:“朕听皇儿说,你跟随他出使鲜卑,又立了不少功劳。今日当着百官的面,不妨给朕讲讲鲜卑一行,如何?”
秦舒知道李昌让自己上殿面君,最主要的目的就在于此。当下也不推辞,开口道:“那草民就斗胆了。”然后便从出塞受袭开始,一直说到慕容胜的即位大典,然后再说到楚王得知皇后娘娘病危的消息,是如何急着向慕容胜告辞,准备第二日返京。秦舒口才极佳,声音又相当洪亮,一口气说到这里,才稍稍停顿下来。
这些事情李昌大都向皇帝禀奏过,所以李疆在上面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新鲜。只是把朝堂上的百官,听得入迷,更有不少忠烈的臣子,对慕容胜称朕,号万岁愤恨不已。
李疆见秦舒停了下来,便又问道:“皇儿如此便返回京城了?朕怎么听说,当晚鲜卑还发生了内乱?”
“不错。”秦舒知道皇帝有意要为李昌私下与鲜卑定盟的事开解,所以便按照原本定好的说辞道:“由于鲜卑老天王慕容启在的时候,十分宠爱幼子慕容宏,原有传位给他之意,只是在陛下北征之时,慕容启突患重病,还没有来得及交代完后事就死了。长子慕容胜凭借手中的兵权,力压鲜卑各部,登上天王之位。慕容宏心中自然不服,便是他兄长成亲当晚,率部发动叛乱。只是力量悬殊过大,慕容宏与属下两千亲兵,被其兄围困在龙城内,功败垂成。”
“哎呀,这可真是可惜了。”李疆微微叹息一声,道:“若是慕容宏能与他兄长争斗几年,必能使鲜卑国势大减,也能解我大充心腹之患啊。”
秦舒明白接下来便是关键的地方,于是突然跪拜在地,道:“草民有罪,还请陛下重罚。”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顿时将殿上百官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李疆也看着他,问道:“秦壮士有什么罪?且慢慢说来。”
秦舒便跪着禀道:“当晚殿下得知慕容宏造反后,也十分高兴,便找王府侍卫总管赵乾及草民等商议此事。殿下说,鲜卑乃是我大充心腹之患,若是能乘慕容宏造反的时候,尽可能多的削弱鲜卑,则是我大充之幸。可是草民等还没有想出办法,便听说慕容宏有兵败之虞,更极有可能被其兄长擒杀在龙城。若真是如此,一场叛乱就将烟消云散,而鲜卑也未受到任何重创。赵总管与草民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十分惋惜,却又无可奈何。”
李疆点了点头,道:“慕容胜乃当世枭雄,慕容宏乳臭未干,又岂能是他的对手。这些事情,倒也怨不得你跟赵乾不尽力。”
“赵总管与草民虽然无能,但殿下却想出了个办法。”秦舒故作迟疑,道:“只是这个办法极为凶险,草民和徐将军都再三反对。”
“哦?”李疆这才转头看向李昌,问道:“皇儿想的什么办法?怎么赵乾和秦壮士都要反对的吗?”
李昌这才出列道:“儿臣见当时情况紧急,只想着让慕容宏再多给鲜卑制造些动乱,所以一时考虑不周,便打算亲自前往慕容宏心腹军中为质,迫使慕容胜放他一条生路。”
满殿的文武百官,都在洗耳恭听,看看李昌究竟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但听到李昌这句话,便都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更有几人险些惊呼出来,急忙掩上嘴巴。李疆虽然早就知道,但还是不禁皱眉,道:“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皇儿贵为大充亲王,怎能行此凶险之事?”
李昌急忙下跪道:“儿臣当时也是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借着我大充皇子的身份,迫使慕容胜暂时放过其弟。儿臣此次出塞,深感鲜卑兵强马壮,骑兵冠绝天下。若是慕容胜轻易平定这场叛乱,则不消三两年内,北疆又要狼烟四起,我大充百姓又要饱受战乱之苦。但慕容宏若是能逃出龙城,再纠集旧部,与其兄一较长短。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