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藏17个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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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17个人志-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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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定时吃药,乖乖接受治疗,他一直以为,她病情稳定许多了……  
  医生了然地笑笑。「或许是不想让你担心吧!」  
  一记重击敲进心坎。是啊,这的确是她会做的事。  
  因为知道,当她被病痛折磨时,他会比她更痛,所以她会自己躲起来,不让他看见,只把最美的笑容留给他。  
  「令妹很坚强,我从没见过患了硬化症的病人,还能笑得这麼开心满足。」  
  「……她是骗子。」他却笨得老是被她骗倒。  
  「好吧,那我们建议最好让这个骗子入院接受完整治疗,不能在拖了。」  
  已经……这麼糟糕了吗?他却一点也不知情……  
  心绪恍惚地回到病房,没看到她的人,转而问一旁收拾点滴空瓶的护士∶「她人呢?」  
  护士指了指长廊尽头。「说是想去看雪,要你回来时到外面找她。」  
  沈瀚宇二话不说,快步往外走。  
  尽头的那一端,她沈静的身影静候著,他的心柔软了,步伐不自觉放慢,无声走近她。  
  她双手伸向屋檐外承接雪花,似有若无地哼吟著他不熟悉的旋律。  
  「你在哼哼唉唉的念什麼经?」  
  他回来了。沈天晴欣喜地笑开,将手伸向声音的发源处。「等你好久了。你和那个老古董都说了什麼?真多话可聊。」  
  什麼老古董,里昂医生只是不理会她的抗议,多扎了她一针而已,她就记恨到现在。  
  他目光定在她完美得毫无破绽的笑颜上,决定不说破。「也没什麼,就随便聊聊,他说你是他见过最合作的病人,如果你可以不要再叫他老古董会更好。」  
  愉快的笑声轻轻逸出。「我也喜欢他,但是如果他能够不要每次见到我就说服我住院的话,我会更喜欢他。」  
  他沈默了下。「为什麼不住院?」  
  她笑容僵了僵,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指著外头的雪景。「哥,现在整个世界都被白雪覆盖,举目望去,是不是一片白皑皑的,有没有很漂亮?」  
  「嗯,很漂亮,我现在看到的,是白色的树、白色的屋宇、白色的世界。」  
  「呵,我就知道。」她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像是也亲眼看到了一般。「哥,你知道我为什麼要你带我来看雪吗?」  
  他没说话,她静了下,冒出一句∶「哥,我唱歌给你听。」  
  她柔柔哼唱,片片段段柔婉旋律飘出唇畔,飘进他来不及关闭的酸楚心扉。
说了再见是否就能不再想念 说了抱歉是否就能理解了一切  
  眼泪代替你亲吻我的脸 我的世界忽然冰天白雪  
  五指之间还残留你的昨天 一片一片怎麼拼贴完全  
  七月七日晴 忽然下起了大雪 不敢睁开眼 希望是我的幻觉  
  我站在地球边 眼睁睁看著雪 覆盖你来的那条街  
  七月七日晴 黑夜忽然变白天 我失去知觉 看见相爱的极限  
  我望著地平线 天空无际无边 听不见你道别……  
  「……好凄凉的旋律。」那年,她就是抱著这样的心情与他分离吗?  
  「你知道,我为什麼要唱这首歌给你听吗?」  
  他拉回视线,将她随风轻扬的长发拨到耳後,指掌轻抚她略略冰凉的脸蛋,低应了声∶「嗯。」  
  「你不在的那几年,每次听到这首歌就会想起你,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七月七日真的不再下雨,我会要你陪我来看雪。」  
  因为,这首歌唱出她的心境,她藏在心底,无法宣之於口的酸楚心情……  
  沈瀚宇深深凝视著她。她,看见相爱的极限了吗?  
  他与她,冰天雪地之下的爱情极限……  
  「为什麼不住院?」他又问了一次。  
  这回,她没再企图扯开话题,沈默了好久好久——  
  「哥,我想回家了。」  
  他眸光一荡,清楚她指的,不单单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累了,我好想家,好想爸妈。哥,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沈瀚宇鼻头一酸,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好,回家,回我们的家。」  

  今天,是他们在瑞士的最後一晚,天一亮,他们就要搭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台湾。  
  半夜醒来,发现怀抱一片空虚,他坐起身,冷风由窗口灌进房内,他转头看去,沈天晴跌坐在地面上,抱膝缩成一团,下唇咬得死白。  
  外头气温低得冻人,她却不合常理地流了一身冷汗。  
  他下了床,取出医院配给的药剂帮她注射,动作沈稳、冷静。  
  「……哥?」她吓了一跳。  
  他什麼也没说,默默地帮她的双脚按摩,舒缓疼痛。  
  「……你早就知道了?」她感觉出异样。他是几时发现?又是怎麼发现的?她一直以为她隐藏得很好……  
  他还是不说话。  
  「哥?」沈天晴心慌地摸索他的所在位置。  
  他蓦地张手用力抱紧她,闷声道∶「你应该让我知道的。」  
  她任他抱著,紧得有点疼,但她无意挣开。  
  过了许久,她低低问了出口。「哥,你其实很清楚,我为什麼不住院的,对不对?」  
  他身子一颤,抿紧了唇不愿意回答,假装这样也可以不去面对。  
  沈天晴无声叹息。  
  她的时间不多了,剩下的日子太珍贵,她不想把光阴浪费在医院及无谓的治疗上,她要把握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所以,她要回家,那个他与她共同成长的地方,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在那里,最甜美的回忆也在那里,回到她最熟悉的土地上,身边伴著她最眷恋的人,她这一生就没有遗憾了……  
  你懂我,就算我什麼都不说,你也一定懂的,对吗?哥?
    

    【之二归来】

  在一个下著毛毛细雨的午后,他们回到了家。  
  左邻右舍都是看著他们长大的,心疼病痛缠身的小晴瘦骨憔悴,直嚷著要帮她补一补。  
  一整晚,聒聒絮絮说著他们兄妹俩小时候的趣事,直到夜深了才放他们回来。  
  好温馨啊,真的有回家的感觉了。  
  浪迹天涯,一身疲惫之後,才发现还是家里最温暖。  
  他们说好要找一天到父母坟前上炷香,告诉他们不肖儿女的归来,顺便整理多年未曾看顾,已经杂草丛生的墓园。  
  那天晚上,他们都没睡,坐在伴他们度过童年时光的杨桃树下,听著由小听到大的虫鸣蛙叫,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就这样依偎著到天亮。  
  她不记得最後是怎麼睡著的,生病之後,人容易疲倦,无法撑太久,常常聊著聊著,就昏睡在他怀中。真正让她清醒过来的,是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咬紧牙关,不敢有任何动作,先轻喊沈瀚宇两声,确认不在他视线范围内,这才卷曲起身子,放任自己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痛,好痛,浑身像有数万根细针在扎,这样的痛苦,她三两天就要承受一回,她已经很习惯了,真的,她说服自己要习惯,别让哥看到,那会比杀了他更痛苦,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  
  她强忍著痛楚,忍得满头大汗,痛到知觉几乎麻痹。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意识渐渐回笼,她掌心贴向胸口,感觉到微弱的律动,她松了口气,擦去额上的汗水,凭著触觉摸索判断她应该是在房间。她一路摸到床头,摸到一对老公公和老婆婆的陶偶,这是哥的房间。  
  她露出浅笑,拿起陶偶抱在怀中轻抚。这是她送哥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在他上台北读书之前;在那之後,她就不曾再快乐过。他的离去,同时也带走了她生命中的欢笑。  
  「醒了?」沈瀚宇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她放下陶偶,伸手让他抱到轮椅上,他顺手梳理起她的长发。  
  「剪了好不好?」她偏头问。  
  「好好的干麼要剪?」修长十指穿梭在秀发之间。「辫子还是马尾?」  
  「马尾。」她回道,又接续∶「省得你麻烦啊。」  
  「居然跟我客气起来了,沈小姐。」梳完发,接著推她进浴室,打湿毛巾帮她擦脸。「不准剪,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我自己来。」  
  沈瀚宇帮她挤好牙膏。「有事叫我一声。」  
  他顺手整理起房间。许多年没回来了,灰尘堆积如山,许多地方都要打扫。  
  沈天晴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是多沈重的负担,他一个大男人,要打理她的日常起居,洗衣煮饭样样都要自己来,而她却什麼忙都帮不上,就因为他说,她是他唯一的快乐……  
  但是,真的值得吗?为了这短暂的快乐,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  
  「发什麼呆?我煮了稀饭,吃完之後,我陪你四处去逛逛,这麼久没回来,你想先去哪里?」  
  手中被塞来碗和筷子,沈瀚宇不时往她碗里加菜。  
  「我想去溪边,小时候你常抓大肚鱼给我的那条小溪。」  
  「好啊,不过现在可能没大肚鱼可抓了。」时代进步,天然环境也被破坏得差不多,就连纯朴的乡间都无法避免。  
  「是哦……」她失望低喃。那麼珍贵的回忆,一样一样地自指缝间消逝,留也留不住。  
  沈瀚宇不忍见她眼底的落寞,刻意换上轻快的口气。「对了,刚刚阿婶有来帮我打扫家里,还告诉我说,下个礼拜她家大毛的儿子满月了,要请我们去喝满月酒。大毛你还记得吗?那个大你两岁,老是把你欺负得哭哭啼啼跑回来向我告状的小男生。」  
  「记得啊,他好粗鲁,每次都捉弄我,我起码发过一千三百五十次的誓言,说在也不要理他了。没想到他都结婚了,不晓得他现在还会不会扯女生的辫子,拿水泼人家……」  
  他轻笑。「要是现在还这麼糟糕,可见他一点都没长进。」  
  「对啊,我要去笑他,向她老婆抖出他以前的恶形恶状。」  
  「你不要太缺德了,破坏人家的姻缘,当心遭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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