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身边的人事科长跟急诊室主任左一句 “这是对院规的极大亵渎”,右一句“不严重处理简直难以平息院里员工的愤怒”。只有跟着他们一起来诘问甘草这事儿的始末。此刻听着宣椱问到自己,有些作难,不知要怎么答,转眼望着人事科长。
人事科长见院长望自己,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说:“夏甘草涉嫌偷窃中药房药品,院里商议之后,决定让她照价赔偿药房里失窃的药品,然后从院里开除。”
“就凭一把钥匙?”甘草忍不住喊声出来,又冲着院长说,“院长,您要开除我?”
院长刚要说什么,一旁的急诊室主任忙抢着接口:“就凭一把钥匙怎么了?就算这些药不是你拿的,钥匙在你手上,也算是渎职吧。赔钱加开除,怎么也算是便宜你了。医院是不想起诉你,不然真闹到法院去,谁脸上也不好看。”
“药品会计手上也有钥匙,怎么,是他们俩一起开除吗?”宣椱开口质问。
“药品会计在院里这么多年,他的品行大家都信得过,至于夏甘草嘛,可就不怎么好说了,院里关于她的传言可不少。不是还有人开着宝马来接过她吗?这么些钱,应该不在话下吧。”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又直往甘草身上瞄。
宣椱听了这话居然笑出声来:“既然知道有人开宝马来找她,那她还会在乎这么点钱,去偷院里的药?不但偷了,还偷得这么明显,她就差在脸上写着‘我是贼’了。况且渎职算渎职,偷窃算偷窃,要说是渎职的话,就该是有钥匙的人全部一视同仁。要说是偷窃,你们有谁在什么时候看见过夏甘草拿着库房里的药出去?”
果然急诊室主任听了这话一愣,瞬时就知道自己说岔了话,忙就想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引:“这是她夏甘草的事情,跟你宣椱没什么关系吧。”
“院里员工的管理跟药房失窃的事情,跟你急诊室主任也没什么关系吧。”
就在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的时候,院长突然开口说:“也没有说要开除,只是这件事情,夏甘草啊,你总是要担些责任的。”
甘草听着话风松动,忙说:“是的是的,我也是有些责任的。”
宣椱听她这么说,狠狠瞪了她一眼:“担什么责任,这明明是有人刻意陷害”
“陷害?宣椱我可警告你,话不可以乱说。”急诊室主任听了这话阴森森地出言警告。
“宣椱没有乱说。”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传进来,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往门口看,只见药品会计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后面跟着的居然是沈燔。
宣椱一点也不惊讶看到沈燔,淡淡地问:“查到了?是她吗?”
沈燔点点头,望着站在药柜边上的小芩,眼里神色复杂,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小芩脸色一变:“沈燔,你看我做什么,难道你怀疑我陷害甘草?”
“不是怀疑你,是根本就是你,”药品会计在一旁沉着脸说,“小沈和我都快把整个桐城翻过来了,总算是找到给你配钥匙的锁匠了,人家看照片一眼就认出你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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梢头旧恨(5)
“什么锁匠,我不知道,我也没配过什么钥匙。谁知道是不是那个锁匠被你们买通了合伙来陷害我。”小芩出声狡辩却神色慌张。
“嘿,中药房仓库用的那种老式钥匙,可不是哪个小贩都配得出的,买通?哼哼,你是不知道老子年轻时候做的什么行当吧?谁让你不长眼,正好撞到我以前收的徒弟手上配?”
小芩知道如今事情已经败露,只是还不甘心地喊:“你们凭什么查我?”
甘草听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本来也没有,只是后来越想越巧合,你从来轻易不请假的,偏偏那天第一次他来找我茬的时候你去相亲。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手机又丢了,况且我跟你一个班,我的动向也就只有你最清楚。刚才宣椱打电话让沈燔查你的时候,我也希望不要是你,小芩,我真希望不是你。”
此刻药房内气氛陡然一变,除了急诊室主任一脸惶恐,其他人都怒目看着小芩,人事科长更是觉得自己被人愚弄枉做了一把小人,厉声说:“这种恶劣的事情居然发生在我们院里,一定要严办!黄小芩,你等着被开除吧。”
小芩听得一惊,忙伸手指着急诊室主任说:“是他,是他让我配的。”
急诊室主任跳脚喊着:“胡说!”转眼看见药品会计正直直瞪着自己,剩下的话都吓进肚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芩又巡视了一圈屋里众人的神色,见事到如今已经无可挽回,脸色惨白地走院长面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抽抽噎噎地开始哭起来:“院长,不要开除我,请不要开除我!”
“小芩,你做什么啊!”甘草吓了一跳,忙过去要把她拉起来。
小芩并不起来,只拉着甘草的手边哭边说:“我,我是昏了头,他当时跟我说以后的利润大家平分,我就动心了。我不能跟你比,我从小就是孤儿,奶奶把我养大的,家里条件也不好,现在如果医院开除我,那我以后真的连饭都吃不起了。甘草,你,你帮帮我好不好?”
宣椱在一边冷冷开腔:“错了就是错了,天下那么多穷人,也没见谁少穿件衣服就会死了。”
甘草忍不住转过头喊了声:“宣椱!”
其实甘草本质上算不上一个没原则的老好人,也知道今天无论小芩说什么,自己也不该偏袒她。只是看着一个女孩子为了弥补错误又是下跪又是求情,也念着几分往日的同事情谊,不想让她太过难堪。
小芩苦涩一笑:“你不明白,你也明白不了,你是属于从小到大被保护地太好的那类人,你即使再设身处地,也不能感同身受。”
“什么理由都不成,院里的规定不是摆设,求谁都没用。”人事科长说完拂袖而去,院长叹了口气,指着急诊室主任跟小芩说:“你们跟我去趟办公室”。
急诊室丧着脸就要跟着院长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药品会计一把揪起领口:“有出息,真有出息。”
急诊室主任:“三……三叔,不是这样。”
药品会计用力狠狠把他往外一丢:“滚!”
宣椱却也走到沈燔面前,使了个眼色,两人颇有默契地并肩走了出去。
这一场闹剧终于纷扰着落幕,甘草连叹气的力气也没有了,疲倦地席地而坐,背靠着中药柜,大脑放空,什么也不想去思考,眼睛看着斜上方的窗户露出的一小方天空,静静地望着流云舒展。
直到自己的手机在包里叫得沸反盈天,才勉强爬起来去接,电话还没有递到耳边,就听见莫笙宵咆哮着的声音直直递进耳膜:“甘草,你姐姐失踪了!”
浮香风散(1)
距离的大小,有时是仪器精密测量出的带着小数点的刻板数据,而有时,却只是心情的一个瞬息转圜。就像在桐城住了二十多年的甘草,第一次觉得以前眼里的小城居然是如此庞大陌生。
她孤零零地站在一个无遮挡的街角,由着毒日头的狠烈阳光直直打在身上面上,只是机械地向着四周探望,睁大双眼想要从无数在眼前闪过的重叠人影里寻觅姐姐的身影。终究也还是叹了口气,抬起脚向着下一个街角走去。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得很,如果连莫笙宵那样在城里黑白道通吃的家伙都找不出姐姐,自己再是如何乱撞也都不过是徒劳。却还是忍不住徒劳地在桐城里胡乱穿行,茫然四顾,只是在茫然中也存了点微弱的希望。
终于走累了,有些萎靡地随意找了个街心花园的长凳坐下,抿了抿干涩的唇,眼睛还是强迫症一样紧紧盯着街上的行人。直到歇够了,正打算起身的时候,沈燔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一整天没有说话喝水,甘草陡然听见自己喑黯嘶哑的嗓音,倒是先吓了一跳。
“甘草?”电话那头的沈燔也听出了些异样。
“嗯,是我。”
“你们现在在哪里?我要过来一趟,有点事情要说。”
甘草抬眼看了看周围,报出一个地址。
只是过了片刻的功夫,沈燔就已经出现在眼前,手里拿着瓶矿泉水递过来:“这么大的太阳,也不知道要躲一躲。”
甘草敷衍地笑笑,接过已经拧开瓶盖的水使劲喝了一口:“哪里顾地上,多找一处是一处。”
沈燔前后望了望:“宣椱呢?不是陪着你一道的吗,怎么就撇下你一个人了?”
“他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办,先走了。”甘草不想多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宣椱是被汪青碧叫走的,汪青碧先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也不肯将宣椱的父亲下葬,停尸间里一放数月,现在又要叫宣椱去商量商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宣椱不是个揽事的,来了事却也不躲事,虽然心里万般不乐意去见这个女人,停尸间里的毕竟是自己亲生父亲,仅仅?庖坏阊觯不故窍胱湃檬耪咴缛杖胪廖膊藕谩?/p》沈燔听了没说什么,在甘草一旁陪她坐下,看着她略有些松乱的发丝和脸上显而易见的憔悴,隐隐有些心疼。
“不是有事吗?”甘草侧头问他,却不小心直直对上他的视线,两人同时转开眼,都有些尴尬地轻轻别开头。
沈燔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要说,只是不由自主地拨了那么个电话,又随意找了个拨电话的理由,心里实际只是想来看看甘草。过了半晌才开口说:“小芩跟急诊室主任已经被开除了,今天下的通告。不过小芩临走的时候一口咬定你平时把库房钥匙随意丢在抽屉里,说自己要是被开除,你怎么也要算个玩忽职守。院长明知道她是成心,也不好显得太偏袒了你,就罚扣了你一个季度奖金。宣椱这几天陪着你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