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者虽然必须活下去,但似乎对于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掉下山崖的隐娘而言,这活着的日子就如同行尸走肉般,她无法睡下,只要一闭眼睛脑海里的便会出现长孙凛掉下山崖的那一幕,甚至她还有可能幻想接下来的场景——可怕的,血腥的,让她生不如死的。 她更无法进食,每每在母亲拿着她肚中“孩儿”的威胁下,勉强吃上一小口,勉为其难地下咽后,身体的反抗机能却又让她全部吐了出来……
热闹的人间里有女子因为悲伤和痛苦无法吃下食物,而位于断崖下面这个与人间决绝的孤寂世界里,却又女子为了能够活下来,而不断地在想办法觅食。 长孙凛一日不醒,那么长孙凝就必须在尽她自己最大的可能,来维持着姐弟两人的生存。
位于断崖脚下的一个光滑巨石形成的角落里,出现了一座极其简陋的小茅棚。 长孙凝利用此处的几棵略微粗壮的植物和一些宽大的树叶搭成的小茅棚,当然除了靠着山崖的那一面能够挡住寒冷的海风之外,似乎其余三面都是漏风不断。
岛上的野果本来产量就不多,很快就被他们给吃完了。 而接下来长孙凝就只能考虑天上的和海里的食物。 此处非常荒凉,看来荒无人烟,更是不可能有野兽出没,好在天上有无数海鸟,可都叫不出是什么飞禽,但足以提供他们的营养。
庆幸的是长孙凝自小跟随师祖学武,要向对付几只小鸟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搜寻了小巧的石子,利用功力轻而易举地将飞到附近的鸟雀给击落下来。 在茅棚附近已经被她燃上了一堆篝火,在忍住了内心的恶心之后,这位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是按照自己的想象处理了死鸟的尸体,然后放在火上烤熟。
尽管鸟肉酸腐难吃,无油无味,长孙凝却是肩负着两个人咀嚼的任务,喂了他之后自己也勉强地吃了一些。 对于浩瀚无边的海洋,长居于中原内地的长孙凝还是比较畏惧,她也只有当海潮渐渐退潮之后,才敢跟着湛蓝的潮水的轨迹,搜寻一些被遗落的虾蟹,运气好的话还能捉到一条活蹦乱跳的海鱼。
食物方面倒也算是丰富多彩,生禽海鲜无论在谁家的餐桌倒也是顿大餐,然而饮水方面确是个大问题。 头一两天因为野果的水分可以维持他们的需水量,没有经验的长孙凝也觉得果肉更易于昏迷的长孙凛食用和消化,所以把所有的野果都摘了下来。 而接下来的日子,尤其是白日还有经受住阳光的考验,如果人缺少饮水的确是件性命攸关的事情。
长孙凝也尝试过饮用海水,却发现喝下去后不但不能让自己解渴反而会更难受。 她又想起了在家里必须要先把水烧开了才能喝,长孙凝便又找来了几个树桩,将它们挖成筒状的容器。 随后想到了木头不能放在火面上烧烤,便又找来了几个容易挖凿的石头制作了两个石锅,之后便用木棍架起两个石锅烧起了海水。
由于石锅的质地较硬,加热的速度比其他容器更为缓慢。 好在在这穷乡僻岛上,长孙凝有的是时间。 她先是褪下身上的衣物,迎着冬季的寒冷洗起了冷水澡。 初冬的海水自然更加的冰冷,然而身为女子的长孙凝却是更偏向于清洁自己的身子,当然对于她而言,短时间内的寒冷倒也算不上什么。
接下来便是给昏迷不醒的长孙凛擦拭身子,对于终日无所事情可做的长孙凝而言,这倒是一项比较能打发时间的工作。 在经过了和依然处于植物人状态的弟弟相依为命的日子,她似乎熟悉和喜欢上了服侍他这份工作。
她会轻柔地把他的上半身捧到自己的怀里,然后用白日被阳光晒干的布条一遍一遍为长孙凛擦拭着身子,嘴里还温柔似水地念叨着一些事情。 比如说昨日那只漂亮的大白鸟今儿早晨又飞回来了;今儿捡到了两只大螃蟹凛儿明日可有口福了;下午看看是不是还能捉一只昨天晚上吃的小鸟,味道跟咱家过年吃的香烤鸡有些像,那可是娘……
说到“娘”,长孙凝突然顿了顿,停下了正在忙碌的手,望着长孙凛紧闭的双眼,突然低下头来抱着他,一边吻着他的唇一边痛哭流泪……
大唐万象 297。大雨
297。大雨
毫无疑问,长孙凝是坚强的,当她就这么孤伶伶地生活在这个荒草丛生,渺无人迹的孤滩,身边还有这么一个毫无意识,对她而言可以说是累赘的“植物人”,她勇敢地挑起了为两人寻找生存的重任。
她不介意荆棘乱草勾破了漂亮的衣裳,也不介意炙热的阳光把皮肤给晒黑,更不介意因为每日的劳作磨破了她娇嫩的双手。 每当只要看到他依然安稳地平躺在藤床上,每当夜里触摸到他温暖的体温,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这一切似乎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依然没有感觉到他有可能醒过来的迹象,这让长孙凝心中不免产生许多的焦虑。 堕崖的第一个晚上,为了避免海边的夜风冻着他无法动弹的身体,她夜里是搂着他睡入梦乡。 在呼啸的海风侵袭之下,迷迷糊糊的她感觉到了自己正抱着一个大暖炉睡得正香甜。
正在潜意识里疑惑这暖炉从何而来的长孙凝,突然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境况。 当她醒过来发现身边不远处的篝火已经熄灭,而旁边的弟弟依然安静无声,只是他的身体却是隐隐地散发着热量,并且体内的气流正在循环不断的运转。
起初长孙凝为此兴奋不已,她误以为这是弟弟醒过来的征兆,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长孙凛在白日的状态依然,仅仅在夜里他身体内地气流才会活动。 似乎就是专门为她夜里避寒的。 在观察几日后,长孙凝也只能从兴奋的喜悦到失望的低落。
每当夜里躺在他的身边,听着耳边寒冷的海风呼啸而过,感觉到他暖融融的体温细无声地暖和她冰冷地身子,让她搂着他脖子的双臂更是情不自禁地紧了紧。 侧着脸,她地鼻子微微接触到他的脸,眼睫毛一闪一闪地滑过他的面颊。 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孤单的内心涌上一丝温暖。
在这么一个原始的生活状态之中。 由于生活条件的简陋,人世间许多地lun理道德都不可能再坚持下去。 自从第一次与弟弟唇舌交缠,长孙凝也渐渐抛弃了内心lun理的枷锁,不再介意与他亲昵的接触。
甚至每当在深夜里从他身体汲取到能抵抗这孤冷之夜的温暖,她就会回忆起他的种种往事。 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可爱,还有曾经让人心疼的自闭,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胡作非为。 最让她感动地是:他曾经为了逝去的母亲而放弃去侵犯心爱的女子;他没有说过豪言壮语。 却敢于孤军刺入突厥心脏,亮出汉家郎之凛凛利剑;更让她想不到平日吊儿郎当的家伙竟然敢于面对比他武功更高强的江湖枭雄,更想不到他竟会如此勇敢地冲过来保护自己……
石锅里已经烧开的海水传来咕嘟咕嘟地冒泡声,也把长孙凝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她慌忙伸手想要将石锅取下,然而手刚靠近,却被那火焰的炙热烫了一下,她又赶紧缩回手来,寻得两根粗长得木棍。 小心翼翼地将那盛着满满一锅滚烫海水的石锅。
好在跟着长孙凛一起掉下悬崖的是从小习练武艺的长孙凝,若是换成隐娘或者其他柔弱的女子,面对如此需要体力和技巧的活,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用木头凿成的杯子盛出一杯水,然后拿起另一个粗制的空木杯,来回地将水倒过来倒过去。 同样地动作做了数十遍后。 长孙凝把两只杯子放在地上,然后坐到了依然沉睡地长孙凛身旁,轻轻地为他按摩全身的肌肉。
再强壮结实地身子若是长期不活动也必然会衰弱下来,想起师祖曾经的告诫,长孙凝没事的时候总会给他捏捏手指揉揉身体,尽可能地让他活络筋骨,
“凛,渴了吧?等会儿水放凉了就可以喝了。 你这个小家伙,以往娘最头疼的就是你一时半刻都不能安分。 可是让娘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怕是要心疼坏了。 ”长孙凝柔情脉脉地望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老实的弟弟。 笑中带泪。 纤纤玉指轻轻地抚上他干裂的嘴唇,哀哀地叹了口气。
身为皇族贵胄的千金大小姐。 她之所以能在如此恶劣的生活条件下咬紧牙关坚持下来,长孙凛便是她身后最为坚韧的支撑点。 每当酷热的阳光当空普照,凛冽的海风刺痛了她娇嫩的肌肤,每当荆棘的利刺、粗糙的手工劳作割破了她的柔嫩的小手,长孙凝回头望向那依然活着的他,她便会鼓起勇气继续手中为了生存的辛苦劳作。
只是由于野外生活经验的严重缺乏,长孙凝许多辛苦的尝试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比如说这次加热海水,当她捧起木杯子轻轻吹了吹,先是自己喝了一口,眉头紧皱的同时“哇”地将水全部吐了出来。 海水蒸发加重盐的浓度,对于现代人而言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常识,但对于远离厨房和作坊的长孙凝而言,却是一次非常失败的尝试。
既然加热海水这条路子行不通,已为缺水危机焦虑多时的长孙凝又不得不继续四处搜寻,她还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寻找足够维持两人饮水的可能性,至少能够等到有人来救他们以前不会被水渴死。 然而在这片为人间遗弃的荒滩上,即便是一身武艺似乎也是难有用武之地。 除了——长孙凝的目光望向了悬崖上空数米高的三五丛郁郁葱葱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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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唰——唰……一次、两次、三次……经过了十来次的尝试之后,长孙凝总算征服了这片被海风海水侵蚀,异常光滑且完全竖直甚至倾斜的崖壁。 在即将失力落下的千钧一发,她猛然扯住了一根巨藤,然后借力一个翻身腾空,矫健地跃上了更高一层的岩石,动作宛若轻盈的燕子飞翔。 这是她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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