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的气色不太好,整张脸都暗的,黑眼圈尤其明显。刀口还没有完全恢复,一直在床上躺着,奶水不够孩子吃。月嫂带着孩子在睡觉,她婆婆出去买菜了。见白露来,有气无力地说:“你随便坐吧。看我现在这个狼狈样,也不起来迎你了。生孩子简直就是个坑啊,可要把我累死了。”
“过段时间,你刀口恢复好了,也能适应带孩子的生活了,你就开始享受有孩子的乐趣了。”白露安慰她。
“早知道当初多花点钱去月子中心,比在家里舒服多了。就我那个婆婆,唉,可也没少让我受气。”说到这里,她就有说不完的怨气。
“你们吵架了?”白露诧异。
“没有,没直接跟我吵。倒是跟月嫂吵了几次。本来人家的工作就是照顾孩子和产妇,我看她一天也忙得团团转,婆婆还叫她去买菜做饭。见她稍稍歇下,又指使人家去做别的。还明指暗示,她是花钱请人来干活的。她倒是出了几个钱啊?月嫂受不了,叫我换人,我就跟梧桐撒气,本来奶水就不够,都快让她气得没奶了。”
“那你妈呢?”
“我妈起初请了一个长星期的假来照顾我。也被这婆婆的小性子气得够呛。我刀口疼,我妈看我是真难受,也不跟她计较。有时间就过来买菜做饭。唉,只有到了生孩子的时候,才知道娘家多可靠。那个梧桐,他的表现简直是幼稚到家了。”
说起月子里的事,谷雨一堆的牢骚。白露只有倾听,中途孩子醒了,月嫂抱过来喂奶。喂完了,白露把他抱起来。肉乎乎的一个小男孩,轮廓像极了梧桐。而他的睫毛很长,这又随了谷雨。
“这个孩子真可爱!”她由衷地赞叹。
“必须可爱!这可是我儿子。”谷雨语气里带着自豪。
白露看她显现出了疲惫,不再久留。临走前交待她一些注意事项。谷雨幽幽地说:“我还以为你会亲自下厨给我做一顿饭呢。听说你厨艺很好,一直都没机会尝,坐月子这种特殊的时期,能不能有点特殊的要求和待遇啊?我婆婆做的饭难吃死了,最简单的鸡汤都炖不好。搞得我都没奶水喂儿子。”
“说得这么可怜。我也真是败给你了。你先休息吧,等你婆婆买菜回来我做饭。”白露无奈地笑了。
深深爱(一)
这天,白露的游泳馆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当时她正在给一个小孩子做抚触。看到来人,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要打个招呼。来人向她摆摆手,示意她继续忙。他们自己东看看西瞧瞧,不时低头交谈。白露不敢怠慢,吩咐骆雪倒水,然后让她接上自己的工作。她快速来到外间的沙发处。
后勤部的陈部长带着一个干事过来。
“陈部长,真是不好意思,刚好有点小忙,招呼不周,请见谅。”白露往他们的杯子里添水。
“没事,我就过来看看。现在生意挺不错的嘛,忙得过来吗?”
“还好,基本上还能应付得过来。”
陈部长有点感慨:“年轻一点就是不一样,敢想敢做 。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能有今天的成绩,也是部队给予的。”她由衷的说到:“如果没有去年部队组织的职业培训,也许现在我还无所事事呆在家里呢。说起来,我最应该感谢您,陈部长!只是也才刚起步,还没有做出什么大成绩,真是惭愧!”
说到去年培训的事,陈部长感同身受:“去年我刚上任,想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实事。组织家属参加职业培训,我是抱了很大的信心。结果你也知道了,一瓢冷水泼到我头上。我真是又气又急,那是真拿她们没办法。幸好你坚持下来,当时我还跟胡杨说,要他看紧你,要是你半途而废了,他调职就没希望了。呵呵,我哪里有权利决定他调职呢?”
“多亏有了那次职业培训,我才找到自己的方向。您就是我的指路人。”
“白露,虚话我们就不多说了。你好好干,就是对部队最大的回报。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你,主要有三件事。”部长拿起杯子喝水。
“陈部长,您请说。”
“今年我们还要继续组织家属搞职业培训。我把你这个游泳馆做成培训成果展示,这两天安排古晓明到你这里拍照访问,你就说些创业心得体会就行了。这是第一。第二,又快到八一了,今年的八一我决定不搞座谈会了,我会安排一次给家属的特别体验,再给像你和胡杨这样还没办婚礼的新人组织集体婚礼。你早作准备。第三,我们还要评‘十佳军属’,到时候你代表‘十佳军属’上台表演一个节目。节目内容你自定。”部长说完这三件事,定定地看着白露。
白露有些心虚:“部长,上台表演节目,我真不行啊。”
“该表现的时候就不要谦虚啊。家属院哪个没听过你家传出来的歌声?”
她更加不好意思:“平时自己吼两嗓子还行,哪有上台表演的功底呀。”
“不行就早点练练。你都敢创业了,还怕唱不好一首歌?我看好你哟!”这调皮的语气从陈部长严肃的表情里蹦出来,白露惊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临走前,陈部长郑重地说:“白露,事业上有什么困难需要部队协调的,一定要来告诉我。我期盼你能做大做强,带动更多的军属就业创业。”
白露顿时就觉得肩膀压上了一副沉甸甸的担子:“我努力。”送走陈部长两人后,她一阵虚脱。坐在沙发上久久不动。
周末胡杨回家,刘宝俊托他带回一个IPAD给骆雪。胡杨接到手上看,这是一个崭新的平板电脑,甚至都没开封。他笑他:“刘宝俊啊刘宝俊,以前都说你实在得傻,泡妞倒是不含糊,真舍得下本儿。这么贵的东西,我都没舍得给我老婆买。”
刘宝俊用手耙耙板寸:“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有老婆的人哪懂得这单身汉的苦?”
白露看那平板,羡慕的眼光都变忌妒了:“为什么我以前只有明信片?”
“谁让你没骆雪漂亮?”说完胡杨赶紧跑进房间,白露抓了个空,追着到房间里。他靠门的一侧站着,见她跟进来,风一般地关上门,从背后双手紧紧抱着她。白露使劲蹬,力气很大,逼得胡杨往后退,导致失去重心,俩人跌在床上。
白露忧心忡忡:“刘宝俊可靠吗?”
听她这个问题,胡杨觉得好笑:“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我只不过是让他们见个面认识,往后怎么发展我可不管。骆雪又不是小孩子,可不可靠她自己判断。你担心什么呢?我看骆雪看见那个平板,好像看见一坨屎一样。”
骆雪没把那个IPAD看成一坨屎,但是她觉得比屎还讨厌。收下吧,指不定人家觉得她是个爱慕虚荣的人。退回去吧,胡杨说,这是刘宝俊让你帮他保管的。干嘛叫我保管?我吃着了撑着没事干给你保管个破平板电脑?当我神经病啊?
骆雪一肚子气。以至于坐在饭桌吃饭时,她还恶狠狠地没好脸色。菜被她咀嚼得吧嗒响,她估计是把盘子里的菜都想象成刘宝俊了。
看那这个样子,白露选择无视。她对胡杨说:“前两天陈部长去游泳馆里找我。说今年八一叫我准备个节目。”
胡杨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
“说是让我代表‘十佳军属’上台表演呢。”她得意洋洋。
“你才当了多久的军属啊?就敢代表‘十佳’。我跟你说,你别出风头。资历尚浅,难以服众。”胡杨放下碗筷,身子板直了。他觉得这样很不好,因为常年在潜艇上,职业的敏感性让他的性格极其收敛,不喜欢露脸,更别提在显眼的地方张扬。在他看来,这是很严重的一个问题。因此,他决定在这个事情上,要好好地跟白露说说。
白露看他正襟危坐的样子,未免有点小题大做。评“十佳”,表演节目,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只是口头上交流,还没落到纸上定论,再者就算是她白露榜上有名了,那又怎样?她又没有拉关系走旁门左道,自己辛辛苦苦创业,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她受之无愧。她咽下嘴里的饭:“你别拿出那副教训人的样子,这里是家里,可不是你的潜艇。”
“白露,你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胡杨突然拔高了音调,正在吃着饭的骆雪吓了一跳。她看看白露,又看看胡杨,迟疑道:“呃,我吃饱了,出去找刘宝俊,你们慢慢吃。”然后干脆迅速地走向门口,开门时还担忧地说:“那个,你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白露也不吃饭了:“你倒是说说,有多严重?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今晚你就给我滚回你的潜艇基地去!”
“越说你还越来劲了是不?你是做了一点小事业,但是你有什么傲人的成绩?有多少利润?多少税收?提供了多少就业岗位?你比那些在家带孩子的军属有能耐?这才开始你就得意忘形了,往后路还长着呢,摔了跟头你就知道有多难看。太高调了难免会有人使绊子。部队是个小社会,他有自己的政治斗争。任何时候,我们都要学会明哲保身。”
“ 中校先生,请冷静。首先,我这个是小微企业,目前正处于免税期,不用缴税。利润是商业机密,无关人员不得透露,但你是知道的。至于提供的工作岗位,你看得见的是两个。我不偷,不抢,不走歪门邪道,凭我自己的本事吃饭,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只要不影响他人,不违反社会道德伦理,就不应该受谴责歧视。在这个世风日下的社会,自食其力应该得到支持和鼓励。作为我的丈夫,你是失职的,不说我开游泳馆你有没有出过力,单凭你这泼冷水的功夫,就足以让我心寒。最后,我倒也是想在家属院带孩子,但我有孩子吗?”
最后这句话明显是点到了胡杨的要害。他没出声,从那长长的呼吸声中听得出来,他正在调整自己的情绪。他三十四岁了,还没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