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去看过白露,她说,白露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很有可能……”说到这里,白桦停住了。
“她怎么了?”胡杨偏过头看他。
“很有可能是怀孕了。”
怀孕?天!之前他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啊?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他熄掉烟头,拿起外套就往外跑。白桦在身后喊他:“你去哪里?”
他回他:“去要车,回家看老婆。”
就在他开着车到大门的时候,战斗警报拉响了。
苏悦荷自自从见过白露之后,一直晾着胡杨。工作实在是轻闲,薪水又不低。她觉得差不多也是时候了,以她对胡杨性情的了解,他一定是急得要疯掉了。只要她开口提条件,胡杨都一定会满足。
号码拨出去,电话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一直熬到了三个月,白露的早孕反应才停止。吃饭恢复了正常,脸色也逐渐好起来。只是胡杨一直未回来。
又准备到春节了。白露没有心思准备,去年的春节,她是和胡杨在医院度过的。今年,她孤身一人,很想念阳州,自从随军过来后,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去了。阳州家里拆迁分到的房子有一套已经装修好了,年前搬进去住。腹中胎儿长到三个月,情况稳定。她到医院建了卡,做完一大堆的检查。便决定回阳州。
白露站新房的阳台上,向外望去。不远处,是辽阔的阳州河。碧绿的河水缓缓流淌,在太阳的映照下,粼光闪闪。墨绿的竹子在岸边摇曳,让人心旷神怡。能分到这样的江景房,白崇光很是得意。原来,村委会是要抽签分房子的,但白崇光说,我家是军属,要有优先权。村委会商量过后召开代表大会,一致同意让他优先选择。他就选了四楼面向阳州河的这一套。但第二套就不能再享受优先权,抽到哪套要哪套。
白崇光向女儿讲这个事情的时候,脸上还是流露出得意的脸色。白露心里苦笑,要是他知道胡杨干的那些事儿,不知道能不能承受起那么大的落差。算罢,那些事情,她自己一个人承受便好。
白母看她一人孤身回来,疑惑是不是两口子吵架白露负气而归。白露解释道:“没有,是他出去了,我一个人在那里闷,我两年没回来了,就想回来看你们。婆婆打电话让我回内蒙,我一个人怎么回?”
“哎呀,不是吵架就好了。”白母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自己家,白露觉得日子过得真是轻松惬意。每天睡到自然醒,饭菜是现成的,丰富可口。二老还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但父母一直觉得这两年她在外地,工作忙碌辛苦,吃饭一直将就应付,回到家里要好好地吃。加上又是过年期间,零食水果还一大堆,才回来几天,白露都感觉裤头紧了。
大年初四,白洁带着老公和孩子一起回娘家,一家人热热闹闹,气氛好不融洽。只是胡杨不在,父母觉得相当的遗憾。吃罢早饭,邻居里约好了一起打糍粑。虽然住进了高档的楼房小区里,但大家的生活习惯一时间也没能改过来。在小区里的空地上砌了大灶,架起大锅,蒸起糥米饭。许久不用的石臼已洗得干干净净,木棒也已准备就绪。妇人们在一起聊家长,男人们则在一旁打牌,小孩子们跑来跑去。白露在楼下呆了一会儿,嫌吵,就自己上楼了,搬一把椅子坐在阳台看风景。今天天气格外晴朗。
胡杨大年初二才回到家属院。屋里空荡荡,窗户紧闭,桌子上落了薄薄的灰尘,房子有几天没住人了。他瞬间能想到的糟糕的事情,是白露已经搬出去。打开衣柜,看到白露大部分的衣服还在,他心下就松一口气。电话打到付凝霜那里,才得知白露自己回了娘家。他又马不停蹄地奔着火车站去。
白露看书看累了,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站起来伸个懒腰,目光看向路的那一头,一个人正疾步走来。她看了一会儿,还是回房间睡去。
正在院里与人下棋的白崇光与人吵起来,嗓门大得出奇。大门口走进来一个生人,大家都看着他,连架也顾不上吵了。白崇光正寻思着是谁家的亲戚来,只见那生人走到他面前,叫他一声:“爸。”
他瞬间懵了,脑子断线了。
胡杨看他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爸,我是胡杨,我回来了。”
白崇光用力一拍脑门:“啊,小胡,你回来了。看我这脑瓜!老婆子老婆子,女婿回来了,快回家。”
周围的人都笑了。本来在灶旁烧火蒸米饭的白母让别人替着,擦擦手:“这女婿难得回来一次,我们都记不得样子了。哎,看来真是老了。”
老俩口领着胡杨进屋,给他张罗早饭。胡杨摆摆手:“爸,妈,我吃过了,你们不用管我。我坐了一夜的车,特别困,要先休息。”
“行,行,来吧,白露在房间里。”白母替她打开房间的门。
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本来竖起耳朵听外面人说话的白露,马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不一会儿,她被搂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这个怀抱夹杂着烟草味,汗味,还有一种潜艇上特有的味道。那种味道,她从前闻不出来,就是怀孕以后,才对气味特别的敏感。
胡杨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不过才一会儿,怀里的人便不老实地挣扎。他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别动,让我抱你睡一会儿,我坐车累极了,你不知道过年的票有多难买,我是倒了几趟车才到的。”
“你这样抱着我睡不着。”白露极其不愿。
“我就是这样抱着你才睡得着。”胡杨把她搂得更紧一些。
白露不再动了。没多久,身边的那个人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响。她也渐渐入睡。
他们午觉起来,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胡杨给白露热了午饭,她极不情愿地跟他一起吃饭。胡杨心知她还未消气,只道找个好点的时机,给她道个歉,好好地哄一番。
吃完饭再下楼,打糍粑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三个男人用木棒轮番在石臼里捣米,妇女们手上涂满食物油,在木棒下取出米团,先在手上揉成圆形,再在竹壳上反复摔打。他对那个竹壳很是好奇,白洁就跟他讲竹壳的来历。那是原先包着竹笋的壳,竹笋长高以后竹壳就张开剥落下来,人们捡回家,将它洗净后压平,夏天可以拿来当扇子,打糍粑的时候又用它垫着。胡杨仍旧是觉得不可思议。
白露对着那热乎粘软的糥米饭垂涎,她去洗了洗手,往手上擦点油,去取了一团子糯米。捶打过的糯米软软的,有弹性,又有些粘牙,吃得正高兴时,不料胡杨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饭团:“你少吃一点,糯米吃了胀肚,不消化。”他把剩下的团子塞进自己嘴里,米香真扑胃里。他以前从来没吃过,觉得甚是好吃。让白露再去给他取点。白露不满地看他一眼,还是给他弄了一小块。
虽然一直记恨于他,但是在父母和乡邻面前,白露还是要装装样子。今天白崇光心情比往常好了很多,发给旁人抽的烟都高级一些。可不是嘛,他引以为傲的军官女婿回来了,让他在众人面前挺直了腰。白母属于内敛的,但也架不出脸上流露出来的喜悦。
胡杨吃完糯米饭,拉着白露去洗手。两人朝着河边走去。
手牵手漫步在河边,很容易让人想起往事。他们认识之后,一切都是奔着结婚去的,连一起散步的时光都不曾有过。想到这里他觉得很愧疚,握紧了白露的手:“不管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和孩子不管的。”
白露的身子一僵。她的产检报告都起来随身带回阳州,以防不备之需。胡杨还没看到过。
“过两天跟我回江湾吧。”胡杨停下脚步。
白露不愿意开口跟他说话。
“你心怎么这么狠呢?怀孕了也不告诉我。”
她的嘴唇抿起,语带讥诮:“我觉得你没有必要知道。”
“那如果我一直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
“那也不是不可以。”
“白露!我以前说过不想那么快要孩子,可也不代表我不要。”胡杨将白露的肩膀扳正,与自己面对面站着:“我现在向你道歉,为那天我的冲动鲁莽向你和孩子道歉。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我和苏苏是回不到从前了,我不能跟你离婚,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我们的孩子需要爸爸妈妈在一起,我们要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往后,我会倾尽我所有的力量和爱,维护着我们的家庭。原谅我,好吗?”
听着他的话,白露心软了。她最初是怨恨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腹中胎儿的成长,她慢慢释怀。谁的婚姻能一直波澜不惊?即使是美满的婚姻,也一定历经许多的磨难才得以修成。婚姻有时候并不一定是避风港,更是一条成长之道,要慢慢摸索着走。走错了就及时修正,只有不愿意修正的人,才会导致婚姻的破裂。她愿意去修正,为了那还未出世的孩子。
白露点点头。
胡杨把手放在她还未隆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孩子,爸爸爱你,更爱妈妈。”
她忍不住哭了。
两天之后,白露在父母的不舍中,拎着大包小包,跟胡杨一道回江湾。
流星陨(一)
回到江湾之后,日子似乎恢复了静。胡杨尽可能将工作之外的时间留在家里,买菜做饭洗衣服,再接送白露去赤湾的游泳馆。白露算真正体会到了皇太后的待遇。她的肚子渐渐隆起,重活全交给了付凝霜和骆雪,只管店里其他的日常销售。
两家父母得知白露怀孕,相当的高兴。婆婆自告奋勇要来照顾孕妇,白露想起那咸得要命的菜,便推说自己已经过了孕吐期,身子还没什么不好,不想这么早就过娇惯的日子。胡杨知道让她独自跟只见过一面的婆婆生活,心理上还没能接受,劝说自己的妈妈先不要着急过来。
苏悦荷将手机扔在办公桌上,呆呆地发呆。
刚刚跟胡杨通了个电话。那么久没联系,她终于忍不住,又打电话给他。然而,他在电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