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生不如死。
他嘴角扬起诡异的微笑,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壁画,“看来今日来对了。”
过了最初的那条甬道后,山腹里的岔道越来越多,安逸不得不时常停下辨别方向。又走了半个时辰,前方的甬道终于渐渐开阔。他正要加快脚步,颜奴忽然将他拦住,神色凝重地侧起耳朵细听。
听了一会,他低声道:“有人来了,离我们两条甬道开外,约有三十来人。”
安逸知颜奴耳力过人,定不会听错,“难道是燕诩来了?”
颜奴哼了一声,“定是他,他老子来了,他怎会不来。少主,您暂时沉住气,只要过了今晚,燕诩还不是任您处置?时候尚早,我们看定些再说。”
也不知睿王在里头搞什么鬼,但颜奴笃信,只要伏羲八卦在手,十方策一定是他家少主的。当下他命众人灭了火把,放轻脚步又往前继续走了一会,找了个隐蔽处暂时隐藏起来。
安逸猜得不错,此时在两条甬道之外的人,正是燕诩和云卫。
燕诩那日马不停蹄地直奔十方,一路上却不断遭到睿王手下的伏击。睿王的用意很明显,他只是要拖住燕诩,所以在前往十方的途中,设下无数埋伏。燕诩这一路赶来可谓披荆斩棘,障碍重重,随他一起来的鬼军也损失了不少,但总算在今天赶来了。
快接近十方时,本以为还有一场恶战的,但出乎意料的是,路上埋伏的朔安军竟已全部被人解决,地上的尸体除了朔安军的,还有齐兵,燕诩立即明白到,安逸也来了。
他心急如焚,命鬼军驻守各处,又匆匆赶向十方入口,待看到那只蟾蜍已化作糜粉时,不由胸口大恸,睿王已用叶萱的血打开了十方的入口。
原以为重活一世,他定能让叶萱逃过异血人的宿命,没想到他倾尽全力,依然改变不了这一切,她依然受到了伤害。他悲愤交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为自己护不住她而难过愧疚,但愿他来得还不算晚。
燕诩沉住气,凭着记忆找到离祭祀台最近的一条甬道,往山腹深处走去。
☆、第109章 旧恨
那声音带着雷霆之怒,睿王停住脚步回头望去,只见燕诩站在洞口,皎玉般的俊脸此时一片阴霾,额上血脉喷张,一双眸子似要喷出火来。
睿王没料到燕诩能突破重围及时赶来,冷哼一声道:“之前我想方设法让你今日来此取十方策,你非要逆我的意,如今我不需要你来了,你倒是来得快,真是我的好儿子。你来做什么?”
燕诩环视一周,不见叶萱身影,厉声问道:“我的妻子呢?你将她怎么样了?”
不等睿王回答,华媖已抢先道:“世子,你怎么能这样和你父亲说话?他为你操劳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日,说到底,你父亲这么做还不是为你了?你不关心你的父亲,一来就问月姬,岂不寒了你父亲的心?”
燕诩似根本不知道有华媖这个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只紧紧盯着睿王,“我问你我的妻子在哪里?”
华媖见他竟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恨得咬牙切齿,佟漠为免燕诩和睿王闹僵,好言道:“世子请放心,方才进来时我们用了月姬一些血,她身体微有不适,但无大碍,王爷让她留在入口休息。世子方才没见到她,许是月姬自己离开了,这四周都有王府亲兵把守,月姬定平安无事的。”
燕诩不由心中一凛,他一路进来时都有留意寻找,哪里有她的踪影?且听佟漠这么说,他还不知道王府的人已遭了难。但愿她只是自己躲了起来,可千万别落到安逸手里,他微一示意,云山和云风会意,立即带着几名云卫折返寻找。
燕诩五内俱焚,但眼前还有另一个同样重要的人等着他解救,睿王妃正毫无知觉地被睿王抱着,这让燕诩胸口痛得揪成一团,他冷声道:“父亲,我早和你说过,若你想要这天下,孩儿定会竭尽全力为你开山劈路,就算背负千古骂名我也在所不惜。但我们唯独不能走十方策这条捷径,父亲,你知道为什么吗?”
睿王只冷冷看着他,他接着道:“只因要得到十方策,必须用一生挚爱做祭品,父亲,你难道忍心亲手将母亲送上祭台,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吗?你得到了天下,却失去了与你相濡以沫一辈子的发妻,你君临天下,却是个真正的孤家寡人,这是你想要的吗?”
睿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忽然轻轻笑了出声,却是恨极而笑,“瑾云,真是有意思,我记得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心恨手辣,果敢决断,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手段。你难道忘了吗?当初你参透十方策的秘密时,曾告诉我,为何伏羲帝要定下欲取十方策,需以一生挚爱作祭品这一苛刻条件,你说,成大业者,须忘情忘爱,不受世间任何情感羁绊,只有无情无欲、心智坚定的人,才能真正做到遗物忘形,才配拥有伏羲帝的力量去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
“我还记得你说这话时,是如何的踌躇满志,如何的意气风发,那时为父老怀安慰,以你为傲,我毫不怀疑,我的儿子天生就是个帝王,终有一天他会得到十方策,一飞冲天。可现在你变了,变得怯弱优柔,妇人之仁,你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这个天下。
“瑾云,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辜负了我,更辜负了你皇祖父。既然你已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要做什么,那为父只好自己来完成这一霸业了。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当然,若你想亲眼见证为父继承伏羲帝的力量,留下也无妨,但……你休想阻止我。”
提及过往,燕诩心里也是一阵感慨,可是上一世,为了得到十方策,他不但失去挚爱,失去父亲,更失去了自己的性命,他怎能眼睁睁看着他重蹈覆辙。
他按捺住心头悲痛,仰头望着睿王大声道:“父亲,我再问你一次,哪怕这样做你会失去你的妻子,也会失去我这个儿子,你也不后悔吗?”
睿王身子微微一僵,随即一字一句道:“为了十方策,我舍弃了太子之位,忍辱负重,花尽毕生精力才等到这一天,你现在问我后不后悔?好,那我告诉你,不错,我对不起你母亲,可我绝不能辜负你皇祖父的遗志,我……不后悔。”
睿王说罢,抱着睿王妃转身,继续一步步登向祭台。
燕诩痛苦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眸子里已隐去痛苦之色,取而代之的却是略带残忍的凉薄,他用嘲讽的眼神看着石阶上的睿王,寒声道:“既然你不顾夫妻之情,也不顾父子之情,那么也别怪我这个儿子无情了。王爷,有件挺重要的事我忘了告诉你……”
他忽然改口称自己为王爷,睿王听着有些异样,也忽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他顿了顿,却没有停下脚步,只听燕诩叹了口气,继续道:“当日你的人从云问手中抢走的伏羲八卦……只是个膺品,你若是妄想用这个膺品启动十方的机关,我担心你会触怒天神,得不尝失。我劝王爷还是回头是岸,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睿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他霍然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燕诩,“你……你说什么?我手中的伏羲八卦是个膺品?你算计我?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
燕诩冷笑一声,“王爷刚才也说了,我可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也不是第一次领教我的手段了,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睿王的脸色一下变得极难看,他将睿王妃放到石阶上,哆嗦着取出怀中的伏羲八卦,“这……这八卦是假的?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华媖此时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她早已孤注一掷在睿王身上,若是睿王失败了,燕诩岂会放过她?她颤声道:“王爷,你别信他,一定是他说谎,他是恨您劫走月姬,怕您得到十方策才故意这么说的,那八卦一定是真的,王爷您千万别信他……”
燕诩仰头大笑,那笑声有些悲凉,“当真可笑,我说假话的时候,人人都信以为真,可我一心一意说真话时,你们却怀疑那是谎言。王爷,我是什么人你清楚得很,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话,你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我还是那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若你再执迷不悟,别怪我不留情面。你已经伤害了我的妻子,我绝不允许你再伤害我的母亲。”
他说罢大步朝祭台走去,睿王怒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仍不愿相信他所说的是真的,“逆子……你这逆子!你是存心要气死我!你站住,别过来!”
华媖大声道:“佟大人,还等什么,快拦着他!真正的伏羲八卦一定在他身上!”她不甘心,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她不能看着睿王功亏一篑,就算她不顾自己,也要顾着腹中孩儿。
她的话果然提醒了睿王,对啊,他如此笃定他手中的伏羲八卦是假的,那么真的八卦自然是在他手中,“阿寅,拦住他!真的八卦一定在他身上!”
佟漠闻言一跃而起,朝燕诩飞扑过去,燕诩心中虽恨极睿王的执迷不悔,但不得不停下来和佟漠对了几招。而云卫和明焰司的人,也不约而同缠斗一起,岩洞内霎时刀光剑影,一片混乱。
“玉霜,玉霜!你是什么人?放下她!”混乱中,睿王忽然惊呼出声。
燕诩蓦然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形清癯,头发花白,鹰鼻深目的老者不知何时竟偷偷潜上石阶,将不醒人事的睿王妃扛在肩上。他认得这个老者,正是安逸身边的颜奴。
这一突变,让云卫和明焰司的人均住了手,正在众人望着颜奴,一时不知所措之际,洞口忽然响一阵鼓掌声。安逸一边拍手,一边悠悠自甬道走了进来。
“真是大开眼界啊,今日真是不虚此行,竟亲眼见识了一番父子间尔虞我诈的戏码,精彩精彩!连自己的父亲也算计,世子爷好手段,在下自愧不如。不过睿王也不赖啊,连自己儿子的心上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