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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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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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预备的往正仪堂里一坐就揣着手躲懒,可临光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一人。不过走到正仪堂前廊下,那边堂内便转出个人来,皂色的衫子穿得妥帖,一瞧见她就露出个叫人猜不透的笑,“临光。”
  她直觉没好事,不过她面上却不显,端着一张脸懒怠理他,绕过他就将欲行。
  可架不住这人是个脸皮厚的,瞧见她不理,厚着一张脸就要贴过来,径直便问,“魏侯家里那小姐可难缠?”
  临光一时叫他问住,直言回答也不是,拐弯抹角不言不语又不是回事情,索性斟字酌句,“什么难缠不难缠,这宫里头光天化日你就这般说,真是胆子大——”说到底还是给他一张好脸,要气要恼全都塞回脑子里,不与他计较。
  博金不大在意,蓦地停在她身前,挡住她去路,“左右这话我不说,还有那胆大的说,旁人说得,我便说不得,这是什么道理?”真真歪理。
  临光一噎,只觉博金实则比魏压芳还是难缠,可她不点破也不说破,单单捡着道理说,“那虽是个落魄王孙,可三百年根基到底不是说假的,祖上承父荫走到目下,历了多少风雨飘摇——”百足之虫至死不僵,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这话原不是临光自己说的,实则那日自魏侯府回宫中,那一时得意的高嬷嬷嘴长,同她唠叨了几耳朵,谁知竟用到,这事只能说奇妙。
  博金拧眉瞧她,临光一默,将那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谁说这时局动荡不安,真是脑袋顶的时日长了。
  她摇摇头,提足绕过博金便行,闷着头真是恨不得把脑袋缩回去。
  可谁知偏偏有人不叫她安生,那边站在廊下还要说一句话来给她添堵,“今日立身馆授课,你这时辰还往正仪堂里钻做什么?”
  她突然有些懵。如何拐得过这个弯来,真是要在脑内煮开一锅子浆糊,糊涂个彻底。
  

  ☆、一出好戏

  
  宫里头主子祖宗闲得没事做,自己要给自己找罪受,巴巴地跑了往那立身馆去等着听先生训诫。
  这道理临光想不通,懵了一时半刻少不得还是要多想一回,最后又问,“依着规制,惯常将将开年是无课的,今日该当无事才对,何以那几位竟这样勤——”话落掩口,没人听见最好。
  可博金这人,要说他好时真是极好,要说他坏,真是又要坏到冒坏水。他一挑眉,拿瞧傻子的眼神望过去,“早出了正月,你这是留在年前没过来不成?”
  啧啧,这牙尖嘴利,真当自己是那没脸没皮的,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末了还不忘踩上别人一脚。
  临光早习惯博金这般模样,可她同博金多少年交情,总不至这点小事上还同他置气,未等他再开口,她便停下步子,道,“这时日过得昏头昏脑,谁还记得什么时辰什么年岁。”只恐不知今夕何夕,要把好生生一段精彩绝伦的美妙人生活出乏味来。
  博金也不是个惯爱落井下石的,瞧见临光这样,隐约眸色一闪,话出口又转了一个调,“你这样没出息赖谁,还不是自己找罪受……”可到底还是声音愈发小下去,不同她争辩。
  临光眼风里瞥这人一眼,只瞧见这人一个微微垂着的饱满额头,再朝下瞧,又是狭长的一对眼,隐在长长眼睫之下,只留一个模糊不清的影。
  她心念突动,心底浮出来些很久以前的事,久到几乎要忘记,连自己都记不得。她定定神,直到廊外一朵云叫冬风拂开,飞飞洒洒的光落了她满脸,这才回过神,不自觉软下调子来,道,“好罢,这回就同你去。”
  博金原当她还要再磋磨上一会功夫,谁料这人竟是这样干脆,呆呆傻傻直到随着临光走出许远才回过味来。
  这两人本便是在正仪堂前说话,越过半截宫廊便是立身馆,立身馆再行上一段路,同正仪堂远远对着的即是温知阁,取温故而知新之意,派的就是个习书讲经的用处。
  远远,隔着半截宫廊,临光便听见那边吵吵闹闹,真是要翻了天。
  不过片刻到得窗下,借着那虚虚实实的窗格子再瞧上一眼,一眼望见阁内三五个人争执不下。
  是隔着一扇窗,临光自己都未曾知晓自己为何总会遇见这样叫人尴尬的境地,时常听人家壁角不说,听的还是这样隐秘的事情,便如眼下,那天家行五的主子爷正勾勾扯扯牵牵搭搭,同他那底下行七的兄弟说话。
  “昨日李宝力那老太监将你那东西拿了去,我好说歹说替你寻了回来……”面有得色,这人立时就要邀功,“怎么样,我可十足够义气……”
  天家行七的主子爷少年老成,同他这直爽到一根筋的兄长真是两个极端,听闻此话鼻子一皱,点点头,“对。”说罢便紧紧抿了唇,再不言语。
  真真是个闷葫芦模样,要气死人。
  万幸元辰没叫元直这反应吓退,一只手在几案下摸索片刻,突地面上换上一个讳莫如深的笑,“你过来些,过来些。”神神叨叨似是一条老神棍,招手就指着旁人要说些见不得人的话。
  元直脑子直,从来是不转弯的,瞧见他这样也不疑有他,依言倾过身,离得他几尺远,应,“哦。”
  少年恰是懵懂初知人世时,又被宫里头这条条框框规矩拘着,顶头一个成日里疑神疑鬼的母妃压着管着,自然就养出一个呆头鹅本性。临光隔窗瞧着,真是要替元直这主子叹一口气。
  转过半张案,又是谨惠同开云三人,这三人做得极好一手表面功夫,有一搭没一搭正说家常。
  开云提到自家那个有才名有品相的表亲,忍不住就要喜上眉梢,“头回年前那冬节,不是瞧见过一眼?”少女含春也及不上这人,羞羞答答要红了脸。
  立时便有谨贤接话,不阴不阳讽一回,端的是个纸老虎,“说什么表哥,又不是母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这话叫人听着不大中意,开云眉头一挑就觉着眼前这谨贤是来寻衅挑事的,拆台子十足顺手,一瞬声音也压不住,要把祸水他移,“谨惠姐姐莫不是也这样想?”
  谨惠倒是喜怒不形于色,一句话又将皮球踢走,“外男哪里是那样容易见的,便是亲表兄,也还是隔着好远……”
  临光再叹一口气,觉着这三人也不是好相与的。
  她身后博金也是个瞧戏的,眼风在温知阁内一扫,径直便掠过那边花儿一样娇艳的谨惠几人。
  心内却忍不住一嗤,那股子耿直又跑出来作祟。又不是来比美,描描画画这样招展做什么。
  这劲头过了就过了,他稍稍收回眼,一低眉见瞧见临光一颗后脑勺,“这时间连韩大人都到得迟,这几个主子倒是闲散时日久了,突然转性,真是叫人不习惯……”
  临光没移开眼,耳听得元辰同元直又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这才分了神去同博金说话,“当人奴婢给人做事,哪个敢比主子还懒散,也就是那些有靠山有凭仗的,方才能如此胆大,我们做什么要去比他?”
  她说的自然是那背后有大靠山的韩功予,博金如何能听不明白。不过这话他可不敢附和,心思一转就能插科打诨蒙骗过关,“头回我还同你说过,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竟这样快就忘了不成,目下说这样没遮没掩的话,我瞧着你胆子也大……”
  临光转过眼来望他,再是恨铁不成钢也叫这番话磨得没了脾气,“真是叫你白白忧心,原是我的不是……”正要敛眉肃容同他好好说道说道,却又闻博金极突兀的一声,“这堂堂内倒是热闹……”
  临光闻声抬头,便见那边元辰同元直已分开,各自凭案而坐,倒是一个面色隐晦难言,一个呆呆木木。再移开眼瞧,真正的热闹场景反是旁人。
  这温知阁建得高广,窗也开得高,日影落下来一大片,全都照在那边三个乌眼鸡一样剑拔弩张的小姑娘身上,没人言语,只各自为营,好一番如临大敌模样。
  偏还有人不信邪,要搅混水,张扬着一个眼神扫过来,突地就插话道,“总不至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死物就这样伤了和气,真是好没道理……”叫开云一瞪,旋即嘴一扁,这人变脸极快,呜呜嗷嗷险些要哭。
  元直慢悠悠瞟他一眼,闭口不言。
  谨惠从来都是个瞧热闹的,今日也不知为何就掉到这浑水中,听见元辰这样说,干咳一声便道,“五弟这话私底下说说没什么,放到母后面前可真是要讨打的……”话落送一个极温和的笑,皮笑肉不笑绵里藏针说的便是这人。
  临光自冬节之后便再没瞧见过这主子,目下突听见这人声音,只剩下个惴惴难言的份,可她这一颗心提起来还没有片刻,那边情形又要再转变。
  只听元辰犟嘴道,“谨惠姐姐说话说得凶神恶煞,面上却还笑,真是叫人不喜欢。”直肠子不会拐弯,将来注定要死在这一张嘴上。
  谨惠一个笑便僵在唇边,如春日开过未凋的花,还不曾好好见过太阳,突地就到了寒冬腊月天。
  她似是听不懂,愣过片刻后装痴作傻也要将场面话说得好听,“只凭着一个笑便不喜欢人了,五弟的喜欢莫不成是水做的……”
  眉头却拧着,一双眼也将人望着。十六七岁的少女不大会掩藏,显见是还没修炼到家,纵是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闱之内,少不得还是脱不去那青葱劲。
  临光早在这两人歪缠之时就有些理不清头绪,这一时听见这两人说上两句愈发懵,她转眼来瞧着博金,不大明白眼下情形,“怎的就成了这样,说下去还不要撕破脸皮……”
  博金很赞同,“倒也是,”可他全然是一副高高挂起态度,手一摊开就不想理,“左右主子有自己想法,我等为奴为婢的,操不到那个闲心……”竟是将先前临光的话又奉还回来,足见这人是小心眼。
  临光一噎,忍不住犯浑,“真是信了你的邪。”
  博金便笑,有点幸灾乐祸意味,“哪有我什么事,这主子祖宗都在温知阁里头坐着,过盏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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