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刘大成暗地里犯下的命案也该不少,是罪有应得,但一报还一报,辛珏珩不希望谁因为这种坏蛋惹上血债。
“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晏修韩笑道,“你是个好姑娘,桓之娶了你是福气。可惜我这个当爹的现在才知道,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不过,若我真给了你什么,桓之也会让你丢掉罢。”
辛珏珩欲言又止。
“待疫灾结束,桓之会完完整整回去你身边的。到那一天我也就该离开了,你们小夫妻俩好好过日子。”
晏修韩的语气很淡,辛珏珩却莫名听出一股怅然。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唤道:“爹……”
晏修韩明显震了一震。
辛珏珩想说,您该和桓之好好谈谈。
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们真的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说话吗?
好半晌,晏修韩才笑笑:“时候不早了,你回家吧。”
辛珏珩听话地走了。
“珩儿,你代桓之记住,知子莫若父。”晏修韩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出声道,“若哪天他想通了……”
辛珏珩疑惑地回头。
晏修韩愣了愣,然后笑着摇摇头。
真是人老了,越想越多。年轻时做过的事接二连三地浮现在脑海里,好的坏的,喜悦的痛苦的,成功的失败的,忍不住一件件数落过来。
“罢了。”他道,“你去吧。只当不知道我身份便好,别告诉他。”
待辛珏珩走远,晏修韩去取了熬好的药,进屋找晏桓之。
晏桓之听见开门声,有些微的绝望。
他盯着晏修韩手中的药碗,“我已经好了。”
“病症是消了,但还需巩固最后一次。”晏修韩幸灾乐祸道,“看开点。还没喝习惯?”
晏桓之:“……”这种味道他一辈子也习惯不了。
看着他大口大口喝下去,晏修韩道:“你很幸运,大多数患病之人不如你年轻力壮,此药效果不佳。”
晏桓之抹了抹嘴,利落地将药渣涂于几乎已看不清斑点的皮肤上,“我以为你都已经研究好了。”
“你喝的这东西只对两类人有效。”晏修韩将这三日的成果一一道来,“与患者频繁接触但还未感染之人,以及刚染上瘟疫的初期病人。这药能控制住疫灾的传播与恶化,但不能完全根治更严重的情况。”
“需要调几味药?”晏桓之问。
“这便是我叫你来帮忙的原因之一。”晏修韩道,“还得试。”
“医馆里其他大夫呢?朝廷也没给你派帮手?”
晏修韩不无傲气道:“你知道的,只有晏家人可以做到。否则皇帝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敢亏待我?不就是用得上且只能用得上我?”
这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但晏修韩似乎不介意说与晏桓之听。
晏桓之嗤笑一声,不想再和他多谈所谓的血脉传承和天赋。
晏修韩也不纠结,举起手中的包裹,道:“认识这是什么吗?”
晏桓之皱眉,反应极快道:“你见过珩儿了?”
“她并不了解很多,只知我是那扣押着你的朝廷命官。”
“……最好如此。”
晏修韩将包裹递给他,“她给你做的吃食。”
晏桓之打开容器,南瓜玉米羹的清香顿时溢出,还热腾着。
晏修韩夸道:“色泽不错。”
“味道也会很不错。”晏桓之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他突如其来的温润与宠溺很容易察觉,显然不是针对别人。
晏桓之心下暗叹。
“听闻有个刘大成,让你媳妇儿跟着他吃香喝辣。”他的消息一向灵通,“说来,你不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晏桓之不为所动,淡淡道:“珩儿跟着我自然更不会吃亏。她也不希望我做那种事。”
“我就道是什么磨平了你的锐气呢。”晏修韩假装大悟,“原来不是这几年在外吃的苦,而是那丫头……不过我听说,刘大成前段日子还得了一种不知名的怪病,浑身奇痒难忍,差点寻了短见。不知是谁干的呢?”
晏桓之沉声问:“你想说什么?”
“刘大成患了瘟疫,正到处求救。”晏修韩道,“你既已恢复,就来调配解药吧。他作为你的第一个试验品,不是正好?”
晏桓之挑眉看他,欣然接受。
“这倒是个好主意。”
***
晏桓之细细核对纸上的几味药材。
“木香、川乌、白茅根、南星——”晏桓之的声音越来越惊奇:“雷公藤?马钱子?……”
他转头看晏修韩。
这爹真的不是想毒死他?
晏修韩道:“□□也是药。”
“一味以毒攻毒并不是好事。”晏桓之道。
“但你现在很好。”
“……”
“如何?”
晏桓之:“随便动一味都很容易出事。”
晏修韩道:“你尽管改罢。”这小子明明有了想法,还卖关子。
晏桓之也不客气,提起笔刷刷划掉两味,补在一旁。
晏修韩眼底隐隐有了笑意,却不说话。
抓了药,晏桓之到后厨亲自熬制。晏修韩只是看着,依然不出声。
“大夫!大夫!他娘的你滚开!放老子进去!大夫!”
门外传来喧哗。
“何人闹事?”晏修韩冷冷对着门外道。
一侍卫道:“回禀大人,是个男人,嚷嚷着要见大夫。”
“是刘大成。”那嗓门一听就知道。晏桓之道:“放他进来,按住了。”
晏修韩颔首。
侍卫领命去了,很快架着刘大成进了来。
皇宫里出来的人必然训练有素,绝对是刘大成比不上的。恶霸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但他也没工夫发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着道:“大夫你救救我吧,你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啊!”
晏桓之自顾自熬药。
晏修韩道:“瞧你这精神,不像是染了病。”
刘大成惶恐地撸起袖子,“您看!大人您看啊!小的一入夜便头痛得难以入眠,浑身无力,内臭不断。这,这是要死了啊!”
既然斑点呈紫色,加上症状符合,那该是病入膏肓了。刘大成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喊起来中气十足,一点不像个垂死之人。
真是朵奇葩。
晏修韩朝晏桓之道:“熬好了吗?”
“快了。”
“你且等着吧。”晏修韩对刘大成道,“这药才配出来,或许能治好你,也或许毫无用处。你可敢喝?”
刘大成:“敢!敢!”
晏桓之端了药锅给刘大成,居高临下道:“喝了吧。”
刘大成不嫌烫,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晏桓之垂眸。
那样子,怎么说呢,真是可笑又可悲。
偏偏还带了点儿强烈的求生意志。
珩儿若看见了,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怕这恶棍了。
“我的病,会,会好吗?”刘大成颤抖着问。
“看你造化。恢复期间不可吃香喝辣,切记不可情绪激动,不可见血。”晏桓之面无表情道,“若依旧不管不顾地享福,或作恶多端不积德,怕是悬。即便恢复了,也有报应。”
刘大成哭丧着脸走了。
“哦。”晏修韩拖长了音,“果然还是记着呢。”
晏桓之不睬他。
☆、醉仙楼稀饭(2)
晏修韩召来了医馆大夫,给他们看晏桓之修改后的药方。
“妙哉!妙哉!”
大夫们拍手叫好,尽管并不能看懂里面蕴含的道理,但就是觉得很厉害。
有毒性的似乎都未相冲相克,况且连神医晏修韩都赞同了,他们能不说妙吗?
晏桓之道:“此药已经给了一人服用,三天内见效。若他恢复完全,则可立即使用。”
“疫灾的传染暂时得到了控制,若晏大夫的方子能彻底根治病疫则再好不过。”晏修韩道,“另外该做的还是得做,焚烧感染者用物,保持清洁,安抚民心,发放救济。”
青山镇长连忙道:“下官省的。”
瘟疫总是伴随着天灾,前阶段的自然灾害毁坏了无数粮食,醉仙楼在晏修韩与镇长的授意下出面救济,由朝廷拨款,每日分发饭菜。
镇上本身人口就多,加上青山镇周边各个小村落也涌来了一批求吃食的灾民,醉仙楼上上下下不停忙活依然人手不够,镇长也是愁得焦头烂额。
辛珏珩正陪着镇长夫人唠家常,镇长在一旁喝茶,时不时进来人禀报事宜,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镇长烦躁极了,重重叹气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辛珏珩道:“干爹,出了什么事?”
镇长将事情原委说与她听。
“我去帮忙吧。”辛珏珩自告奋勇。
镇长夫人蹙眉道:“珩儿别胡闹,那种地方混乱得很。”
“醉仙楼哪里乱啦?”
“疫灾期间,民众争先恐后地抢夺衣物与吃食,街道上挤得水泄不通。老爷最是需要力气大的汉子,你这样的弱女子去添什么乱?”
“……没错。”镇长道,“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好,干爹干娘怎么同你夫君交代?”
镇长倒的确有心让她去帮忙,辛珏珩厨艺不错,是个肯吃苦耐劳的丫头,奈何夫人开口不允,他只得嘴上附和附和。
“醉仙楼不是一般小酒家,不会出事的呀。”辛珏珩道,“我帮着在后厨打打下手,或者在前头盛饭盛菜,无论是谁都能做的。”
镇长思索片刻,假意勉强道:“既如此,要不让珩儿试试吧,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辛珏珩甜甜笑道:“谢谢干爹!”
镇长夫人还是不大情愿,想了想道:“若晏大夫也同意你去打下手,我便准了。”
辛珏珩嘟嘴,心想,桓之答不答应最后不都一样要去么。
晏桓之现在已经不被隔离了,只是还不能回家,每天忙着研究各种解药。晏修韩知会过守卫,他们眼熟辛珏珩,她来就直接放进去,再不用翻墙了。
辛珏珩见了晏桓之,如实交代,并道:“干爹每天都唉声叹气的,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帮帮他忙。”
“镇上除了你就没人能去了?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