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桓之凝视她日渐尖削的下巴,“……你面色怎么这么差?”
原以为是地下牢里昏暗,现下他却发现她是真的脸色苍白,精神不济。
“可能是没睡好吧,无碍的。”辛珏珩勉强笑笑,“桓之快吃吧,我等会回去睡一觉就有精神了。”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晏桓之皱眉道:“手伸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辛珏珩摇头,“不要不要,我没事。”她清楚自己最近身子不太好,给他一把脉还了得,在牢里不得担心死。
她转移话茬道:“桓之,宋家为何吊着不审你,总把你关在这儿,也不肯容你证明自己的清白……”
晏桓之心想,他们忙着给二少爷准备后事呢,哪里有空顾及他这个替罪羊。
“宋家应该是想对我动私刑报复的,但这儿的侍卫不会听他们差遣。”晏桓之不忘刚才的事,沉声道:“手给我。”
辛珏珩往后退了两步,不让他够到自己,低声抱怨:“为什么不听啊?官府都和他们勾结成那样了……”要做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当然当然,不听话是好事,桓之不用受苦了。
“他们也快查出来是谁在背后下的手了。”晏桓之若有所指道。
“谁?桓之你知道?那怎么不说出来啊!”
晏桓之不再解释,而是坚定地伸出手,道:“过来。”
“桓之!”
“你最近明明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晏桓之生气了,“我都这样了你还不给我省心?病都是越积越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现在你隐瞒,以为是为我好,等我出去了再给你治就晚了,到时候全家都不得安生,你这是为我好吗?”
“……”
辛珏珩被他一骂,委屈涌上心头,赌气地往前跨了一大步,将手伸进牢房里,别过脸不看晏桓之。
晏桓之来不及安抚她,搭上三指仔细切脉。
很久。
久到辛珏珩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桓之?”
晏桓之的表情千变万化,开了口又闭上。
“桓之……”
“珩儿。”晏桓之不确定道:“你——葵、葵水,多久没来了?”
以前他都有好好关注她每月的日子,随时给她调理。但去年年末至今年年初,事情太多便忙忘了。
辛珏珩眨眨眼,陷入思考。
半晌,她红着脸支吾道:“好像,挺久了……”
桓之真是的,怎么在这种地方谈这个啊。
不过她最近身子的确不太正常,辛珏珩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生了很严重的病?
晏桓之狠狠一拍巴掌,暗骂自己马虎。
该死的,这还了得!
辛珏珩吓一跳,“桓之?”
晏桓之牢也不待了,朝门口的守卫招招手道:“过来,快点,给我开门。”
辛珏珩目瞪口呆地看着守卫冲过来,恭恭敬敬用钥匙打开牢门。
同牢房的犯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活在梦里。
“宋家那个带走,就为了这么点儿消息我居然坐了那么久的牢。”晏桓之不耐道,“外面都搞定了没?”
守卫答:“差不多了。”二话不说,抄起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带走。
晏桓之一把横抱起辛珏珩,低头亲了一口,“傻了?回家和你说。”
辛珏珩的确傻了。
好多天以后,她才大概想明白一件事——
原来,牢房里那些看守,都是自己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五点多起床在宾馆里码字,快夸我。【晏大夫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番茄鸡蛋面(3)
门外不知何时停了辆马车,晏桓之抱着辛珏珩上去,小心地将她放在软塌上。
辛珏珩:“回家就那么点路,为何还要坐马车?”以及这马车是啥时候准备的!
晏桓之声音温柔得反常:“今天开始宝贝要少劳累。”
辛珏珩:“……???”
这声“宝贝”叫得她有点慌。
辛珏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肚子里有个小生命正在酝酿,她满头雾水,不知自己得了啥病,也不知晏桓之为啥就这么出狱了。
一路上,她不停问:“桓之,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守卫会放你走?你已经洗刷冤情了吗?”
晏桓之不想让辛珏珩过多接触这方面的事,太过复杂也太过黑暗,她那样的性子不适合知道真相。
他三言两语解释道:“我本就没杀人,他们当然不能拿我怎么样。我在帮纪家抓坏人呢,珩儿也知道的,现在水落石出了,我就回家陪你了。”
“原来桓之答应帮纪瑾了啊。”辛珏珩自豪道,“我就知道嘛,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桓之是大英雄。”
晏桓之天不虚地不虚,然而每次面对辛珏珩信任崇拜的眼神,都会莫名心虚。
珩儿怎么就永远对他深信不疑呢。
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却令晏桓之很苦恼。
他轻咳一声,“珩儿觉得我像大英雄吗?”
辛珏珩捏了捏他的脸,嬉笑道:“桓之长得就像英雄呀,不太会说话但是默默做大事的那种。”
晏桓之:“……唔,默默抓宋家坏蛋?”
“是啊是啊,抓坏蛋是好事。”辛珏珩先是兴奋,继而又不解道:“但你看起来好严肃啊。”
“……”
“桓之,我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辛珏珩握住晏桓之的手,沉重道:“你告诉我吧,我能承受的。不是还有你吗?你是大夫,我肯定能好起来,你不要这么难过……”
晏桓之:“珩儿,你怀孕了。”
辛珏珩:“……”
她瞪大眼睛:“???”
晏桓之抚摸着辛珏珩的小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珩儿要当娘亲了。”
辛珏珩揉揉自己的肚子,发愣。
晏桓之满腔宠爱无处发泄,身边的人却突然哭了出来。
晏桓之顿时手忙脚乱,“珩儿别哭啊,别哭,哭什么啊,怎么了?”
这些日子积累的委屈全部爆发了,辛珏珩哇哇大哭:“闰安城欺负我,那个县令欺负我,宋家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晏桓之将她搂在怀里,拍她的背,语无伦次地安慰她。
“我知道我知道,珩儿受委屈了,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不会让珩儿哭了。”
“我找县令求情受了一肚子气,讨厌死了呜呜呜——”
“讨厌讨厌,没事的啊珩儿,咱们再也见不着他了。”让他摘了官儿滚回老家去。
“桓之好讨厌啊呜呜呜呜——”
“……啊?”
“我想吃山楂想吃话梅想吃橘子呜呜呜——”
“好好好,回家就吃。”话说酸儿辣女,珩儿怀的是大胖儿子吗?
“我想回青山镇呜呜呜——”
“我们很快就回去,乖啊珩儿,不哭不哭。孕妇要笑的,不然以后生出来的小宝宝整天皱着脸,可丑了。”
“……嘤。”
***
虽然孩子并无大碍,晏桓之仍是接连几天处于极度后悔的状态。
回青山镇的日子要推迟些,至少先给辛珏珩调好身子,确保肚子里胎气安稳。
晏桓之熬着熬着安胎药,又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至少犯了三个大错。
第一,没有时刻注意辛珏珩的生理期,与孕初期明显的不适。
第二,带着她骑马赶远路到闰安城,路途颠簸令她十分不舒服。
第三,为了治那混蛋宋家,使得辛珏珩心情大起大伏且劳累过度。
晏桓之攥紧了拳头。
那日从牢里回来,辛珏珩不断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概括起来很简单,晏桓之不过将计就计,暂且背个锅,引出宋家犯的错。之所以能全身而退,靠的还是身份与层层关系,加上入狱后纪家也多少在暗中帮了些忙。
证据不愁找不到,主要是得报上去,而能治得了闰安城县令的,自然只有中央皇城了。
晏家作为宫廷御医一脉,只对皇帝忠诚,从不参与政治,只因为晏修韩志不在此,并不代表没有能力。皇帝对晏家的宠爱与日俱增,这点小事并不在话下。
宋家现在大约正鸡飞狗跳呢,不过晏桓之压根不想了解他们的未来,纪家应该对此比较感兴趣。
端着药进卧房,辛珏珩正在做女红。
晏桓之急急忙忙放下药碗,“珩儿怎么不躺着?”
“给宝宝缝小肚兜呀。”
“这才怀上几个月啊,还早着呢。”晏桓之道,“到时候咱们去买现成的,珩儿不用自己做。”
“那怎么行!”辛珏珩自从知道自己怀了孕,每天唯一操心的就是宝宝以后的吃穿用度。
晏桓之坐到她身边,“先把药喝了吧。”
辛珏珩一声不吭,大口干了安胎药。
很怕苦涩的她每天吃药都很乖,晏桓之每每看她苦得皱眉,心都揪着疼。
晏桓之往辛珏珩嘴里塞了一颗话梅,自责道:“珩儿,对不起。”
“嗯?”
“没发现你有孕在身,还害你受了这么多苦累……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桓之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道歉?”辛珏珩含着话梅,说话含含糊糊的,红着脸道,“我自己也没发现小宝宝来了呀,他在肚子里不舒服,怎么说都是我做娘亲的不好。幸好孩子命大,一点事儿也没有。”
晏桓之亲了亲她,道:“嗯,宝宝命大,也很懂事。”虽然动了胎气,但调理一段时间便好,没多折腾辛珏珩是万幸。
“咱们什么时候回青山镇?”这已经是辛珏珩第无数次问这句话了。
晏桓之给辛珏珩把了脉,决定提前日程。
“这几日我收拾行李,珩儿再等三四天,好吗?”
“桓之要同你爹爹告别吗?”
“没事,他知道的。”
“那去和纪少爷道个别吧,也再谢谢他那天帮我。”
“好。”
很凑巧的,纪瑾第二天便来拜访了晏桓之,倒是迅速。
甚好,不用亲自上门了。
晏桓之道:“珩儿,你去里面躺会儿。”
辛珏珩听话地进屋休息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