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就只能硬攀了。
晏桓之加快脚程,三十多里路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已算是不慢。
在山脚下抬头,山挺高,一眼望不到顶。没有特定的道路,坑坑洼洼的山地盘旋而上,晏桓之挑了个入口就开始走。
爬上山顶又用了一个时辰,还是在他疾步走的前提下。
深冬,裹着大厚袄子的晏桓之,一刻不停歇地大老远赶来爬山,已是大汗淋漓。
他脱去大衣,抹一把额头的汗,忍住想就这么躺在地上睡觉的冲动,心下感叹:真是该减肥了。
天空褪去了黑暗,变得灰蒙蒙的。
晏桓之歇了一会儿,开始寻找蕤璃草的方位。
上山一路都没见着蕤璃草的影子,山顶也没有。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晏桓之脸色沉了沉。
这儿的山顶很狭窄,晏桓之从一边上来,另外一边没有路,正是直直险峻的陡崖。
晏桓之趴在地上,脑袋往下探。
借着蒙蒙亮的光线,他隐约发现了什么。
具体是不是蕤璃草,还得亲自下去才能确认。
然而这样的地势……
晏桓之叹了口气,身上只留一件薄薄的里衫,从包裹中掏出绳索绑在腰间,又找了一处坚固的大石固定。
他坐在崖边,反复确认底下哪里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这才小心翼翼地翻过去,倒着往下踩。
一步一步。
“哗啦。”
晏桓之踩着的地方蓦地塌陷,他吓了一跳,身子擦过锋利的边缘,被树枝与石块蹭得生疼。
绳子晃悠悠地悬空吊着,绑着的男人摇摇欲坠。
脚下的石子倏倏地往下掉,他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晏桓之很少有这么心慌的时候。
他努力定了定神,往下看了一眼,距离蕤璃草并不远了——如果那真的是蕤璃草的话。
晏桓之又往下踩去。
左下方不远处有一小块平地,绳索却已经放不下去了。
晏桓之咬咬牙,使劲左右晃动身体,找准时机松开了腰间的绳子。
他蹭着悬崖边斜斜地摔了下去,手臂一阵刺痛,勉强落在了小平地上。
蕤璃草就在下面。
晏桓之的手臂足以够到,他伸手去抓,狠狠揪了下来。
辨认了一番,正是蕤璃草。
晏桓之不自禁笑了起来。
呼出的白气昭示着悬崖下面的寒冷,晏桓之却热出了汗,不知何时流起血的伤口,浸着咸湿的汗水,浑身到处都在疼。
这个人在悬崖峭壁边冒着险,傻傻地笑。
他小心地往下摸索一会儿,又摘得一株,是盛开中的,药效最好的时期。
晏桓之最后面临的问题,是如何上去。
绳索还吊在那儿,晏桓之将药草放在怀里藏服帖,搓搓双手。
走到这一步了,不能打退堂鼓。
晏桓之退到边角,往前大跑两步,临阵一跃。
用尽全力抓住了绳索。
成亲前他是常常有锻炼的,只不过成亲后过得太放纵了,成天吃吃喝喝睡睡的,肌肉都快变成肥肉。
晏桓之手很疼,有些脱力,天知道他有多想放手。
可是珩儿还在家里等他,虽然她睡着了,都不知道他正在经历什么。
不过不知道才好呢,她睁开眼睛时,他还在身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晏桓之想,他必须得回去,不然这蕤璃草不就白摘了?
嗯,他还要看着他和珩儿的小宝宝出世,还要享受几十年后子孙满堂的快活。
晏桓之脑海里的想法跳跃极了,最后化为一片混沌,唯独剩下一个念头:回去就恢复每日运动,好好减肥。
也不知憋着一股什么劲儿,就那样一下一下地爬了上去。
坐回山顶时,晏桓之什么也不管了,砰地躺倒在地上。
闻着泥土的气息,看天空中偶尔一两只鸟儿飞过,晏桓之捧着蕤璃草,举高。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起身,走来时的路下山。
下山的脚步止也止不住,晏桓之不过花了半个时辰便回到了山脚下。
晏桓之喘着气,回头。
蕤璃草能保证孕妇与胎儿万无一失,但辛珏珩的情况没有危及那一步,即便没有神草,好好调养也无大碍。
为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与一点点的保障,值吗?
晏桓之会毫不犹豫地说,值。
高耸的山脉遮住了徐徐升起的太阳,他最后抬头望了一眼,大步离去。
天亮了。
***
晏修韩给的松茸必定不会差,晏桓之提前一晚将之洗净泡发,回家后立刻取出切片,再用清水过一遍蕤璃草,在沸水中泡一炷香时间备用。
清晨时从山那头赶回了青山镇,晏桓之一刻不停地去买食材,东街的屠夫见他就喊:“晏大夫,好久不见啦!”
晏桓之说明自己前段时间去了别处过年,刚回青山镇,今儿来找他买鸡给辛珏珩炖汤喝。
那人挑了一只老母鸡,宰杀后交给他,道:“晏夫人现在当甩手掌柜啦?都是晏大夫做菜咯。”
晏桓之笑笑,又请教了一些回家如何处理的事宜,屠夫爽快地教给了他。
晏桓之站在砧板前,小心洗净血淋淋的头颈处与破开的肚腹处,用热水烫完,开始拔短小的鸡毛。接着剪去鸡屁股,将鸡悬空在灶火上燎,用菜刀刮去黑色的烧焦绒毛与其他附着物。
晏桓之又拔去鸡爪子,将肚中内脏去除干净,用盐抹抹去腥。
受伤处隐隐作痛,他不吭一声,仍是笨拙而认真地做着手上的事。
处理过的半只鸡切块焯水,撇去浮沫捞起,重新洗净后才放入炖盅里。
晏桓之将泡蕤璃草的水与泡松茸的水倒入盅中,又放入了葱白、姜片、枸杞,注上七八分满的水,烧开后以文火慢煲一个多时辰。
蕤璃草不能加在鸡汤里,要额外熬药给辛珏珩喝,但水中残留的营养不能浪费。
晏桓之准备好熬制蕤璃草的锅子,匆匆去处理了一趟自己的伤口,再飞速跑回来,确保要不断撇去鸡汤上的浮沫与油脂,待鸡熟透后才放盐调味。
等待煲汤的这段时间,他便专心致志地熬药。
辛珏珩最近很嗜睡,每日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早午两餐便合并了。
待鸡汤与药都准备好,晏桓之才端着漱口水杯与洗脸盆,去里屋叫醒辛珏珩。
胸前背上都涂了药贴了纱布,有衣服掩盖倒不易被发现,晏桓之只怕辛珏珩察觉他手臂上渗着血的绷带,便把一条胳膊藏在背后。
辛珏珩已经醒了,睡眼朦胧地盯着床帐,不愿动弹。
“珩儿,洗漱洗漱吃饭了。”晏桓之将洗漱用品放在床边,弯腰凑近,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耳语道:“我熬了很久的鸡汤呢,宝贝尝尝晏大厨的手艺?”
辛珏珩懒懒地应了一声,试图起床。
晏桓之伸出没受伤的手去扶她,辛珏珩拉住他的袖子,坐好。
她拿起水杯,咕噜咕噜漱口,眼睛还耷拉着,半睁不睁的。
晏桓之见她没怎么注意,便快速伸出手替她绞干热毛巾,往她脸上一捂,轻轻擦了两遍。
辛珏珩乖乖地任由他替她洗脸,脑袋一点一点地,努力转醒中。
很好,珩儿没看见他衣袖下的绷带。晏桓之松了口气。
辛珏珩渐渐清醒,晏桓之正打算搀着她去桌边坐好,她立刻松开手,窘道:“桓之,不用太紧张我的,又不是什么大病,弄得像伺候谁似的……”
“是谁刚才还享受着被人伺候呢?”晏桓之打趣道。
“我没睡醒嘛。”辛珏珩跺脚道,“你以后记得叫醒我啦,我自己会洗漱会走路会做饭——”
“那可不行!”晏桓之道,“我最好抱着你走路,天天帮你洗漱沐浴,珩儿什么都不做才好。”
辛珏珩大惊失色:“那怎么可以?”
“逗你的。”晏桓之笑了,“孕妇走动走动也是好的。但珩儿不许下厨了,从今天开始,家中伙食全部都由晏大厨负责。”
辛珏珩:“……我和宝宝会饿瘦的。”
“……怎么可以不相信相公的厨艺?”
晏桓之佯装生气地挠辛珏珩痒痒,辛珏珩缩成一团东躲西躲,嘴上不住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桓之我错了!”
“好了,不闹了。”晏桓之趁机啄一口她的唇角,从怀中取出一个包好的团子递给辛珏珩,“珩儿把这糕点吃了,然后先喝药。”
晏桓之去厨房取了药碗过来,辛珏珩吞了糕团,又一口干了蕤璃草的汤药。
“苦。”她皱着脸道。
“乖,良药苦口。先吃颗梅子,我再去端鸡汤。”
瞧着晏桓之忙忙碌碌的背影,辛珏珩突然觉得,药也没有那么苦了。
☆、松茸菌炖鸡(3)
“锵锵锵——”
晏桓之端着鸡汤从门外闪进来,隆重登场。
辛珏珩被逗笑了。
晏桓之也笑,将炖盅稳稳地放在桌上。
辛珏珩突然抓住晏桓之的胳膊,“桓之,这是什么?”
晏桓之:“珩儿,那是……”
辛珏珩将衣袖撩开,露出一圈圈缠着的绷带。
她声音都变了:“怎么回事!”
“珩儿,珩儿,早上不小心划破的。”晏桓之抽回手,道,“我是大夫,有没有事我自己清楚,嗯?”
辛珏珩扯过晏桓之的领子就开始扒。
晏桓之怕伤着她,尽量阻止她的动作,嘴上故作调侃道:“珩儿这么主动,我都不好意思了。”
辛珏珩怀孕后格外敏感,不肯松手,倔得很。
“晏桓之,今早你到底去哪儿了?”辛珏珩生气道,“我看到你身上的纱布了,你告诉我,做什么事会受这么大伤?”
这一身皮外伤的确难以糊弄过去。晏桓之见瞒不住她,只得老实交代。
辛珏珩静静听着,晏桓之几句话简要带过,但她知道过程一定不如他说得那么轻巧。
“就为了我方才喝的那碗药吗?”辛珏珩问得很冷静,却隐隐有爆发的迹象。
“珩儿……”
晏桓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像是对待易碎的宝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