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去年的除夕夜,今岁又添了一位祥嫔韩姜,以及待产小皇子之喜,当然这只是对皇帝和太后而言,至于其他妃嫔,则是各有各的心酸之处。因为韩姜怀孕后经常感到不适,加之前时有险,故而太后特意为她设了一处座椅,软垫绣枕堆垒,亦不用像其他嫔妃那样行礼。
为了显得热闹喜庆,桓帝也换了一身赤色的蹙金丝吉祥龙袍,太后着绛红色,皇后着正红色,其他妃嫔则是玫红、胭脂红、广绫红,各自红得深浅不一。其他宫人们也是一身新装,在御花园的周边燃放着各色烟花,一时间火树琪花、香屑布地,映得周遭景致闪烁不已。
太后搂着云枝一面看烟花,一面说笑,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才放手让宫人好生带着去玩儿。隔了没多久,乐楹公主府来人接小郡主回去,太后又吩咐拣了几样点心,一并带回去给云琅夫妇。此时宴席已经进行大半,大家都闲闲的观看歌舞,三三两两各自说着话,到处都是一片觥筹交错的景象。
恭妃历来和云皇后亲近一些,不时的上前敬酒说笑,云皇后不胜酒力,脸上透出一层薄薄的红色酡晕。桓帝看了,倒觉得比平时更可爱一些,含笑道:“念瑶你的酒量不好,等下喝点醒酒茶醒一醒。”
云皇后微红了脸庞,轻声道:“是。”正要跟皇帝说话,却发现皇帝的目光落在韩姜身上,因为宫中规矩,这种时候自然是帝后坐在一处,桓帝与韩姜不便说话,彼此用眼神对笑了一下。
云皇后心口有些发哽,不自觉的握紧了酒杯,恭妃将三人的光景看在眼里一笑,不动声色继续斟酒,“娘娘,今年的海棠春可真不错呢。”她把皇后的酒杯里斟满,红浸浸的明亮玫色,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甜醉芳香、清透诱人。
“是啊。”云皇后忍住心中说不出的酸涩,仰脖一口气饮尽。
慕允潆本是坐在韩姜身边的,此时见皇帝皇后跟前有人,自己插不上去,而韩姜又一门心思的看着皇帝,…反正今夜皇帝是要去凤鸾宫的,轮不到别的妃子,干脆彻底放开了,起身陪着太后不时的说说笑笑。
到宴席结束的时候,云皇后明显喝得有点多了,桓帝本来还想先到韩姜那里,说上几句话再去凤鸾宫的,此时也只好陪着皇后回去,一路上嘱咐宫人们小心搀扶。韩姜虽然不舍,但宫中规矩是错不得的,况且她也不想让皇帝为难,自己被人议论,跟太后告安后便回了锺翎宫。
原本还算风平浪静,妃子们间虽然有着小小的争风吃醋,不过这也是难免的,睡一夜也就过去了。太后正准备安歇睡觉,锺翎宫的百草却赶了过来,双痕牢骚道:“又有什么事?大年下的,也不让人安生一会儿。”
太后披好衣裳坐起来,“让百草进来说话,她是个懂事的丫头,无缘无故,不会这种时候还过来的。”
“是。”双痕也明白这个道理,出去传人。
百草急匆匆跑了进来,低声道:“祥嫔娘娘像是动了胎气,看情形不是太好,可她又不愿意闹出来,忍了半日,还是奴婢去让人传了太医。这种事情太过重大,奴婢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此时不便惊动皇上,特来问娘娘一个示下。”
韩姜应该有她的考虑,刚巧年三十动胎气,若是再惹得皇帝过去的话,难免会让皇后以为她恃宠而骄。估计百草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赶了过来,太后微微琢磨,吩咐双痕去拿紫貂裘衣,“走罢,哀家过去瞧瞧。”
赶到锺翎宫的时候,正巧俞幼安从内殿里面退出来,太后便问:“怎么样了?”
“还好,娘娘不必担忧。”俞幼安挥手撵退了宫人,低声回道:“想来是祥嫔娘娘不适应宫中生活,心血有些不畅,自有孕以来便时常这样反复不安,臣已经开了安神保胎的方子,也只有慢慢调养着了。”
太后又问:“胎儿呢?”
“只要祥嫔娘娘心情宽敞一些,应该没有问题。”
“还要怎样做呢?”太后叹气,“已经将韩密夫妇接回京城了,韩夫人也可三日一探,为了这个,另外几个少不了要抱怨哀家偏心。皇上待她也极好的,她若是自己再看不开,别人也没有法子”顿了顿,“只盼顺顺利利生下这个孩子,有个念想,天长日久也就慢慢好了。”
“是。”俞幼安点头,“时辰不早了,娘娘说两句就回去歇着吧。”
太后正要进去,却听殿外通传皇帝驾到,桓帝一脸心急火燎赶了进来,身上衣袍还有些不整,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恭妃。桓帝略微意外,先上来请了个安,“母后怎么过来了?”转身喝斥殿内的宫人,“是谁这么多嘴,半夜三更惊动太后慈驾?!”
“没事,你先进去看看祥嫔。”太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让他先进去,然后以犀利的目光看向恭妃,直到她浑身不自在才道:“辛苦你了,先回去罢。”
“是。”恭妃不敢抬头,领着身后宫人跪安告退。
恭妃前脚刚走,云皇后也急匆匆赶到锺翎宫,因为皇帝已经亲自过来,太后进去说了几句便出来了。见到皇后便挥退了宫人,问道:“你怎么没跟皇上一起过来?”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微有责备之意。
“臣妾……今晚有些头晕……”云皇后红着脸低下了头,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醉酒,原本已经醉醺醺睡下,谁知道外面一阵吵闹,等自己穿好衣服起来洗了脸,皇帝已经和恭妃上辇走了。
太后看她的样子便明白过来,但却没有缓和口气,“你呀,叫哀家怎么说你呢?纵使你心里不痛快,身为中宫,在大年三十之夜醉酒,难道就说得过去吗?你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原本就要比别人忍得、受得,如此意气用事,这后宫还怎么震慑得住?”
“是。”云皇后不敢辩驳半句,低声应道。
太后又道:“像今晚这种时候,原本就是你做皇后的责任,就该比别人消息快、线报准,你怎么反倒让他人抢了先?你且想想,如果你早知道了消息,然后是跟着皇上一起过来的,那会是什么光景?而如今,皇上已经先过来了,正在里面跟祥嫔说着话,你还插得上嘴吗?回去吧,现在进去也是没有用处。”
云皇后被说得无言以对,怯声道:“是,臣妾知错了。”
太后回头吩咐道:“去告诉皇上,说是皇后刚才过来看望祥嫔,听说没事,又怕打扰了祥嫔歇息,所以今晚先回去了,明早再过来。”
云皇后不免又羞又愧,知道太后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哪里还敢先回去,执意要送太后慈驾回宫。太后也就由得她,因为时辰太晚没有多说,嘱咐了几句,便让云皇后告安歇息。
在寝阁里歇了好一阵,太后的脸色仍然不是很好,双痕打量着她,小声问道:“娘娘,还在生气呢?歇着吧,别把自己的气血弄得不顺。”
“哀家有什么好生气的?”太后轻声冷笑,转眸望向西南凤鸾宫方向,仍旧灯火通明的亮着,悠悠道:“今夜一宿,皇后怕是多半睡不着了。”
第三十八章 离伤
春暖花开,又是一年春来到。
今日天气晴好、风和日丽,桓帝心情也不错。韩姜的身孕虽然不大稳,但磕磕绊绊的,如今已经七个月了,宫中上下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因为年前答应了云枝去骑马,于是上午便来到西林,同去的还有睿亲王、湖阳公主、禾真公主,用太后的话来说,让皇帝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散心。
云枝年幼没有心事,所以是一群人里最高兴的一个,睿亲王则是从小被看得严,今日兄弟姐妹出来游玩,没有人约束,自然也是满心兴致勃勃。湖阳公主自从青州回来以后,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没有哭闹什么的,但一直都是寡言少语的,不似从前那样喜笑多言,静得快跟禾真公主有一拼。
不管怎么说,一行人还是热热闹闹的到了跑马场。
桓帝的马术不错,抱了云枝坐在前面,带着她围着马场吹了几圈清风,回来时云枝还不尽兴,说是吃些点心再去。桓帝领着她上到彩台坐下,朝两个妹妹笑道:“你们今儿也别做大家闺秀,母后有话,让你们出来散散心,白坐一上午有什么意思。”
湖阳公主懒懒道:“不想动,让十一妹妹去吧。”
禾真公主知她兴致不高,不过出门前,就被谢太妃吩咐过,说是私下要多开导开导这位姐姐,因此起身道:“我又不大会,不如十姐姐你跟我一起去,教教我,回头咱俩再比试比试。”
禾真公主一向不是爱热闹的人,如此凑趣,湖阳公主也不大好推脱,总归也是小妹妹的一番好意。睿亲王见她还在犹豫,插嘴道:“姐姐你就去吧,要不然你委屈了小姐姐,回头跟谢太妃告状,母后也要说你。”
湖阳公主一向喜欢奚落弟弟,回道:“谁都像你,就喜欢在母后面前啰嗦。”
睿亲王嘟哝道:“我可是好心呐。”
桓帝也笑,“去吧,去吧。”
“好,十一妹妹我们走。”湖阳公主被众人一顿劝说,只得同意。
云枝拿了一块松瓤玉桂糕咬着,走过来问道:“小哥哥,你今天也不去?”
睿亲王眸中闪过一丝无奈,闷闷道:“不去了。”因为没打算骑马,只着一袭轻便玉白银线团纹蟒袍春装,今年三月,便是睿亲王十二岁的生辰,虽然气度还不足以与哥哥桓帝相比,也隐隐透出几分翩翩少年风姿。
云枝却道:“有什么要紧,不就是怕姑母说你嘛。”拍了拍手上碎屑,笑嘻嘻朝桓帝撒娇,“不如皇帝哥哥带着小哥哥去,就像我那样,有皇帝哥哥照顾着,也让小哥哥过一回骑马的瘾。”
桓帝抬眼,看到了睿亲王眼中的期盼神色,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走吧,朕带你去兜几圈。”
睿亲王还是有些担心,小声道:“要是母后知道……”
云枝眨眼一笑,抢断道:“怕什么?皇帝哥哥给你担待着。”
桓帝忍俊不禁,摇头笑道:“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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