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帝眸中光线一闪,旋即镇定,“嗯,刚来。”
云枝急于岔开话题,佯怒嗔道:“哼,皇帝哥哥不是不理我了吗?”
“别说傻话,怎么会不理你呢?”桓帝目光柔和,缓声道:“下午的话说重了,别放在心上。”又问:“听说你晚上没吃东西,饿不饿?”
“我不饿。”云枝摇摇头,一心盼着皇帝早点走,故意哈欠连天,做出一幅困得不行的模样,“就是累了,好想睡。”
桓帝欲言又止,半晌起身,“那好,你先睡罢。”
走出院子,夜空中挂着一弯细细的月牙儿,想到一个“月”字,桓帝又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丫头,方才分明就是已经知道了。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皇帝只觉一块重石落了下来,继而又悬得更高。
自己也没想明白,当时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或许是那张甜美的睡靥实在太过诱人,让人情不自禁便吻了下去。可是她都知道了,却只做不知晓的模样,到底是因为害羞呢?还是根本就不愿意挑明?
胡思乱想走回房间,桓帝忽然想起还有话没跟云枝说,方才一打岔,倒把本来要讲的给忘了。下午那会儿因为颜侍卫上火,末了想想觉得无趣,那丫头一派纯真,想来不过是热心照顾人,自己却较真起来,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左右她的伤还没有痊愈,在沈府多呆几天也好,等过几天,再叫人来接也是一样。
桓帝又折了回去,谁知云枝却不在自己房间里。正巧一个丫头跑了进来,见到皇帝愣了愣,方道:“云小姐去看我们家少爷了,方才出去穿得少,夜里风大,我回来取件衣裳过去。”又问:“要不公子等一等,我去叫云小姐回来?”
“这么晚?”桓帝微微不快,蹙眉道:“把衣服给我便好,我去瞧瞧。”那丫头看出他脸色不好,不再多说,紧着找了一件外衫递过去,没敢跟着出门。
沈府的格局并不大,桓帝不过片刻便来到东面厢房,临到快上台阶时,还特意静了静心神,将方才的些许不快压下去。正在琢磨等下留心语气,免得说重了云枝,反倒让臣子看着笑话,然而抬步之间,却听见房间里一阵细细的呢喃声。
桓帝心下略作计较,遂放轻了脚步,然而里面的声音太细太小,立在门口小半晌也没听清,心中忽而失笑,自己一个做君主的帝王,难不成还要去听臣子的壁角?莫说被人撞见大失颜面,自己也觉得太可笑了些。
然而往前跨了一步,映入眼帘的景象却叫桓帝当场怔住。云枝一袭薄薄的桃叶纹绡纱衫,更显身姿纤细,许是匆匆忙忙过来,不仅头上没有带珠钗,就连手腕上也是空空荡荡的,而那皓白如玉的柔荑,此刻居然握在别人的手里!
云枝坐在床边背对门外,只见背影,不断的轻声说着话,床上躺着的人也一直在呢喃着,除了躺着的对象不一样,其他都与皇帝探望云枝时相差无二,那样的亲密,那样的自然融洽。
真是自欺欺人!桓帝在心里自嘲,亏得自己方才还在为她找借口?可是她呢,对待颜侍卫的种种,当真只是出于一片热心吗?
桓帝拽紧了拳头,在心中问着自己:“殷佑綦,你何时学会自我欺骗了?!你到底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本以为自己会当场发怒,或是冲进去将云枝带走,或是一把将那人揪起来,可是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做。
桓帝忍住难抑的心痛,默默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整个人忽然变得虚浮无力起来,轻飘飘的,难怪她分明知道自己吻了她,却只是装作不知道。
如若无意,不如不知。
桓帝觉得自己从未这般懦弱过,不过咫尺距离,竟然不敢开口问一声,甚至连跨过门槛的勇气都没有。从来都只有他人取悦于自己,却不料,当真将一片赤诚之心双手奉上时,那个人却并不放在心上。
她心心念念牵挂的,竟是别人!
“颜忻夜,颜忻夜……”桓帝对着夜空月色喃喃,种种情绪涌上心间,有猜疑、有好奇,更有厌恶,再想起先前种种疑惑,更加笃定了要查个明白的念头。纱窗外夜风细细轻向,送出皇帝几近无声的低语,“颜忻夜,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六章 心疾(二)
云枝原是来找晞白说话的,那些话,其实对谁都不方便提及,不过眼下晞白正昏迷着,如此“说”了反而宽心。谁知晞白迷迷糊糊间,反倒把自己抓住,虽未睁眼,但眉宇间却露出焦急神色,口中喃喃,翻来覆去都是什么“苏苏”,什么“等我”,对于云枝的劝解,却是一字也没有入耳。
云枝本想抽出手来,无奈晞白拽的紧,一动便仿佛要失去珍宝了一般,最后只得温柔的轻声哄着,足足闹过上半夜,晞白才渐渐的昏沉睡了过去。
因为困顿的不行,云枝回去倒头便睡,黑甜一觉,醒来窗外已经是清光大明,心中仍惦记着昨日心事,叫人帮着草草梳洗便了事。起身去看了晞白一回,仍是未醒,好在大夫说身体无碍,只是余毒未清,往后调养几日便可回转,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房中,不免又想起皇帝来,再想起皇帝昨夜的举动,脸上顿时一烫,一颗心也“扑嗵”乱跳不停。因怕出去撞见皇帝尴尬,只在房间里闷着,谁知没过多久,沈府管家跑来传话,“云公子早起已经去往南边,让告诉一声。”
云枝吃惊道:“走了?”见阿福点头,又问:“还说别的什么话没有?”
阿福摇头,“没有。”
皇帝哥哥居然不辞而别,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且不说他本意要带自己走,况且昨天夜里还……,云枝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也不明白皇帝是何用意,只是不愿当着阿福失态,淡淡微笑,“知道了,多谢你。”
隔了几天,晞白醒过来一次,睁眼第一句话便问:“离朱草呢?”也不顾自己身体虚弱,挣扎起身,“我要回京城去……”
“躺着罢。”云枝将他摁了回去,“等你啊,华音都该急出毛病了。”劝慰道:“早就让人送回京城了,你只要安心养病就是,别到时候苏姐姐醒了,你还没好。”
晞白绷得紧紧的弦一松,又昏睡过去。
这边云枝已经食不甘味好几日,皇帝走后,竟是半分消息也无,仿佛完全忘了世上还有自己这个人。云枝不是不生气的,从未受过皇帝这般冷落也罢了,但之前那一夜又算什么?难不成,把自己也当做可以随时召幸的嫔妃?或是小猫小狗,高兴的时候想着逗弄一下,忙碌的时候连就连死活都不管,任凭自生自灭。
云枝手上的伤好了,却得了心病。
晞白又养了几天,已经能下地走路,不顾管家阿福一再阻拦,执意要起身回京。因而找到云枝,问道:“你是同我一起回京城呢?还是去南边见御驾?”
云枝正在犹豫不决,恰有一名便装侍卫赶来传旨,召晞白即刻去见御驾,只说是皇帝又要事交待去办。晞白不免当面抗旨,敷衍着将那侍卫送走,回头见云枝一脸闷闷不乐,担心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皇帝哥哥居然对自己只字未提!云枝恨恨咬牙,院中有风微微吹过,掠得身上的浅碧湖染烟宫纱迎风翩飞,恰似她一腔纷乱的心事。
晞白着急回京,又道:“不如你在这儿安住几日,或是想去见御驾,叫阿福派人送你过去便是。”命人牵来自己的坐骑,“我先回京去,皇上那边回头再说。”
“皇帝哥哥明知道你出来寻药,还派差事,也不顾你刚好,就让你去奔波,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云枝不免又添了一层气,蹙眉道:“我这就去南边,找皇帝哥哥理论理论!”忽而心头灵光一闪,皇帝哥哥远在南边,如何能够得知晞白病愈的?他暗暗留了人在沈府周围,到底想做什么?
晞白脸上虽有为难,却道:“我赶着回去,这一次也只好抗旨了。”
“等等。”云枝拦阻他,大步流星走到沈府门口,对着空气喊道:“出来!”周围半晌也没有动静,惹得她冷笑一声,回头去侧门将晞白的马儿牵出来,一个翻身,便抖落马鞭疾驰出去。
“哗啦”一声,立时有几道人影追了上去。
“怎么不藏着了?”云枝扯着缰绳兜头回来,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里面还有几张眼熟的面孔,哼道:“好好的皇宫侍卫不做,倒在这里听墙角。”
那几个人面色尴尬万分,皆是一声不吭。
晞白从里面追了出来,见状微微意外,正待说话,云枝便将缰绳递给了他,“你先回去看苏姐姐,我看他们谁敢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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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白没有时间多耽搁,迟疑片刻道:“我先走,回头再向皇上请罪。”
云枝原以为必定有一番啰嗦周旋,谁知那几个人并不阻拦晞白,安安静静的看着他走远,这一来,反倒让她有些猜不透了。
“给小郡主请安。”为首一人开了口,歉色道:“我等奉旨行事,还望郡主勿怪。”
云枝虽然心中有气,但也没打算为难这几个人,转身进去收拾了东西,出来道:“走吧,现在就去南边见御驾。”那几名侍卫皆是松了口气,当即点头不已。
谁知云枝等人一路追过去,竟然没有追着皇帝。先到曲水,得知皇帝已经起驾去了登州,匆匆赶到登州,结果被告知皇帝已经起驾回京。
“回京?”云枝不无意外,“怎么这般突然?”
“下官不知。”登州知府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侍卫们刚才报了她的名头,云大将军和乐楹公主的长女,太后亲手养大的小郡主,自己是万万不敢得罪的。然而皇帝的去向实在不清楚,也不便妄自揣测,小心翼翼道:“御驾走得甚急,想来是京中有要紧之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