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陆宅,看到儿子我有短暂的恍惚,随之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了一大跳。暗自骂道,真是神经病,男人本来就靠不住,没了他难道地球不转了么!
可当我在冲凉房里洗澡,洗着洗着才想起,我儿子不也是公的么!他长大还不是会被女妖精给勾去了魂?我将情感寄托在他身上,也不靠谱啊!
想着想着,就在蓬蓬头下哭得不能自已,分不清哪些是水是泪。
南方的冬天除了温度,跟其他的地区差别不是很大。树木大部分还是绿的,只不过是无精打采的绿,焉了吧唧的,好似被抽干了精气神;天空是灰蒙蒙的,整天阴着脸;人们行色匆匆,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淡漠的眼睛……偶尔还下雨,淅淅沥沥的,毛毛细的,就像一个新丧丈夫的小寡妇那样哭个没完,那股凄凄戚戚冷冷的味道直让人冷到骨子里去。
在这种湿冷的日子里,我特别不想出门。
就连抱在襁褓里的宝宝也常难受的哼哼,开着暖气,嫌热;关了暖气,嫌冷;外面又飘着雨丝,不能出去玩。这一两个星期没见到他爸爸,他有时也闹,望着大门口的方向直哭。
我看着难受,只能躲在公司里。
躲了两日就到了周末。
米兰问我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换她早就去找陆璃质问个清楚了。
我唯有苦笑。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心里头一直都只有何珊珊,我何必上门去自取其辱?
正打算收拾东西到北方哪个大雪纷飞的小镇去逃避几天,这时却接到了艾新兰的电话。
姐姐失踪了。
风风火火赶到郭叔家,一帮人围着艾新兰在说些什么,有艾家的、有郭家的,艾新兰面容憔悴,眼睛红肿。
见到我,如抓住一把救命稻草,“小草,你真没见过姐姐吗?”
我冷淡的道,“没有。是怎么一回事?”
艾新兰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又失望的跌坐回沙发上,拿着一条手帕抹眼泪。见她如此着急伤心,我心中一软,语气也改变了些,“就没有谁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找我来也不起作用啊!”
郭叔的儿子郭宇正倚在窗口那抽烟,他吐了个眼圈,黯然道,“昨天我们还在商量着小花那件事情还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今天小花便离家出走了。”
我倏然心惊,“你们的谈话内容一定是被她偷听到了!在她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我的天!”我伸手抚额,在屋内暴走,六神无主,“你们应该知道这件事对她打击多大,现在骤然被她听见,难保她,难保她,不会再一次犯病!”
他们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往这方面猜测,现在被我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个个都脸色大变,艾新兰脸色惨白,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似乎下一秒便要昏过去。郭叔忙把她顺气,年妈给她的额上抹清凉油。
见他们如此紧张姐姐,我心中划过一丝愧疚,转移了话题,“姐姐有留下什么线索吗?”
郭宇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来。
“妈,郭叔,宇,小草:对不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只是想冷静下,不用找我,我不会有事的。小花留。”
只有寥寥数语,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也难怪这些人一筹莫展。
现在即便出动人手去寻找,也如大海捞针。
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姐姐此刻会去哪里。
在佛城,她认识的人应该不多,“她有没有交几个合得来的同学或者朋友呢?”说来惭愧,自从姐姐来到了佛城,她就一直住在郭叔这儿,我根本很少关心过她。
郭宇凝眉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没有。花儿很乖,上下课都按时回来,平常假期也很少出去,总是待在琴房的多。”
我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心中痛如刀绞。多年前姐姐去派出所报案没有结果反倒受尽了左邻右舍的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她也是消失了两天,本以为她是出去静一静,谁知道她一回来我们便发现了她神色异于常人——她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把自己给逼疯了。
现在,她又要将旧路重走一遍吗?
我以为,我们姐妹俩的命运遇到陆璃后已全然改变,可现在看来,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呢!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现实与记忆重叠,我仿佛看到命运在嘲笑我。我不受控制般,咧嘴笑了。
艾新兰惊呼道,“小草,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原来我不知不觉的笑着笑着哭了。
“我没有,我没有哭……”我边说着边惊慌的抬手,抹到一手的眼泪。泪水瞬间决堤,无论怎么擦拭都拦不住,整个人水做的一般。
艾新兰怔怔的看着我在她面前无声无息的泪流满面,与平常淡然从容的女子判若两人,此刻哭得明明像个无助的孩子。
“小草,都是妈妈不好,这么多年苦了你和花儿,妈妈对不起你们啊!”艾新兰崩溃捂脸大哭。
我抬起头来,望着伤心欲绝的她,我渐渐的露出冷冷的笑容来。
“现在你后悔又如何?时光无法倒流,姐姐受的伤害也无法抹去。”
我半眯着眼睛冷漠的看她,双手却蜷握成拳,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艾家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据说是我的堂舅舅,他皱起眉头对我低叱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当年你妈如果不是得病了,她也不会暂时丢下你们不管。你姐姐发生那样的事情,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我冷冷的打断他,颤抖的双唇,一字一句的吐出绝情的话,“只是暂时丢下我们而已?她潇洒了这么多年,可有想过找回我们吗?或者只看我们一眼也好!可她有过吗?如果在姐姐被逼上绝路、在我们绝望的时候,她能出现一下,我们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怒瞪着艾新兰,眼睛似要喷出火来,“不是很希望我原谅你吗?我今天就明确的告诉你,永远,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猛然站起身来,自顾自的往外快速走去,再也不愿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个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便是宽恕和原谅。
她如果是与我不相干的人,我一定不会恨她,反而因她对我姐姐这般的好而非常感激;可她却是我的生母,生了我们便抛下我们不管的血肉至亲,我对她割舍不下,但又不做不到爱她,只能用恨来成全她。
走得太匆忙,眼泪坠地化成了灰。
下雨的冬夜寒冷入骨,我缩在一间咖啡店里慢慢啜着热饮。刚刚打电话回去给阿婆,旁敲左击的问姐姐有没有打过电话回来,阿婆回答,没有。
我没辙了。
这时,陆涵给我来了电话。
我一直没存他的号码,只是接起听声音是他,我才挂掉。
他再打,我再挂,如此反复了几次,他终于放弃,只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你姐姐在我这里。”
冷雨夜没有几个人出来逛街,我七拐八绕才找到打到一辆黑车,按照陆涵提供的地址赶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酒店,陆涵给我开了房门的瞬间,我便冲了进去。
我想过一百次再次见到姐姐的样子,甚至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可真的没想到过,竟是这样的,平和安静,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凝视着床上正静静沉睡的姐姐,有种返璞归真的清醇质朴的美,却更让人为之心动。
我皱眉,在她床边坐下,轻声问陆涵,“是她来找你的?”
“你姐姐记起了所有的事情,”陆涵随意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撇嘴耸肩,带着一丝苦笑,“她说当时对我印象最为深刻。”
“你不是说没有参与……”我声音拔高,姐姐似受到了惊吓,长长的睫毛动了动。
于是,我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姐姐,我知道你醒了,你能跟我聊会儿天吗?”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她长长的叹息一声,缓缓的睁开双目。
“姐姐……”
“我没有事。”她推开我的手,从床上坐起。“小草,现在我已二十三岁多了,思想更成熟了,我不会再做蠢事。”
我不怕你做蠢事,只怕你过不了自己心里面那道坎啊!
此话我不敢说出口,只勉强笑了笑,“姐姐怎么想到来找他,而不是找我呢?我可才是你的亲妹妹呢!”
“因为他是帅哥啊。”姐姐竟然还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微抿着。陆涵听了简直哭笑不得,“孟小姐,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看孟晨她都急死了。”
“叫我就是‘孟小姐’,叫她就‘孟晨’,你这是区别对待啊。”姐姐凉凉的道,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我看姐姐好像很反常,不免更为担心,“姐姐,你心里面不痛快就发作出来,千万不要再把自己憋坏了!”
姐姐又长长的叹息一声,盯着窗外看了很久,才幽幽的道,“小草,其实一个人遗失了一段记忆的滋味也不好受啊!总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我努力的融入你们的生活,努力的微笑,努力的不让你们为我担心,努力的不让每个人难过失望……结果,我找不到我自己的影子,我感觉我就像一抹幽魂,游荡在你们之间。”
她的话让我心中冰冷一片。我从没想过重生般的姐姐会活得这么痛苦。我心中又是一阵疼痛,真的恨不得以身相替。
姐姐平静的看了我一眼,目光又游离在窗外,“小草,你别自责,每个人都要为她自己的生命负责的。这段日子里我收获的快乐比痛苦多,这就足够了。现在我的记忆回来,我再也不会彷徨无助,人生算圆满了。”
“姐姐……”
姐姐仍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来找他,是真的对他印象深刻。在那个时候,我绝望哭泣,一遍遍的喊他救命,可他却醉死了过去,无论我怎么喊,都喊不醒他,那时的我真是恨透了他。可到最后,却是他脱了衣服给我裹身,还通知华山来带我走,那一刻,我又对他充满了感激……呵呵,所以,这么多年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