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墙角,沃夫的小窝就被秦珊安置在那里,性格直接又干脆的大黑狼从放弃搜查后,就没怎么吃东西了,一整个黑□□的蜷缩在鹅绒垫里。如同一条忠心耿耿的家犬那样,用非常极端的绝食方式,来宣泄主人离去的悲伤、无奈和自责。
奥兰多蹬了下那个木箱,命令:‘沃夫,去吃东西。’
大黑狼虚弱地哼唧了一声,眼皮抬了抬,露出一半黯淡的金色瞳孔,又慢慢闭上,重回漆黑。
从头至尾,它都一动不动,像一具丢在垃圾箱的僵硬玩偶。
奥兰多没再打扰它,审视了一圈这个空荡的房间。
他看见了女孩床上的手机,乳白的外壳陷在同样颜色的被褥里几乎难见踪影,这个小直板被塞在枕头侧面,放的格外正直,简直像被血族青年感染了强迫症一样。
他甚至都能联想出女孩恭恭敬敬,小心翼翼,供佛似的把手机放在床头,等着他回短信的那副傻样了。
金发男人深吸一口气,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和一点他胸腔里的强烈窒息感和压迫感。
心室都被这样的感觉压得发疼。
他慢条斯理走过去,捞起床头的手机,按了一下开关,屏幕一片漆黑,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奥兰多下意识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白色的充电器和数据线果然在那里。
完全没心机的摆放方式,离自己最近就行。
他坐到她床边,把插头插上,开机,然后,他发现这家伙居然还设置了锁屏密码,四个空格的密码锁,第一感应该是生日。
直到此刻,奥兰多才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她的生日,他对秦珊的许多事都一无所知,他甚至前不久才把她的姓名记熟。
他拇指回到键盘,一下一下输入自己的生日数字,不出所料,熟悉的屏幕壁纸映入眼底。
——还是他的毕业证照片。
秦珊从来没当面问过他他的出生日期是几月几号,但她就是拐弯抹角地询问到了,也不知道她偷偷在背后问的谁。
如果你真的想去做一件事,你就一定会去做这件事,什么难题、什么天气都只是借口,不是理由。
就像秦珊把‘他的生日’这件事放在心上去询问,也从此映在了心里。
是谁赋予他这样强大的自信,让他第一时间就想到用自己的生日来解锁?
奥兰多一边在心里冷冷自嘲,一边打开了短信,里面就一栏收件人,全是他自己的,被她署名‘dear hubby’。
亲爱的老公。
真受不了她,这么热衷于自娱自乐,奥兰多点开那一栏,手指下滑拉动屏幕,所有的短信一条条倒映在他眼底,通常她耍赖皮地发上四五条,自己才懒洋洋,忍无可忍地回复一条。
还有她每晚十一点固定的‘晚安’。
Qin:【奥兰多,我以后可以时不时发短信骚扰你吗?】
可以。
Qin:【奥兰多,你自己的手机什么型号啊?跟我是情侣机吗?】
是,型号一模一样,黑白配。
Qin:【奥兰多,晚上吃什么?我给你煮】
随意,你煮的就行。
Qin:【回一下人家嘛=3=memeda~】
……
Qin:【memeda~((((((/'?‘)/】
Dear hubby:【不要再发恶心的颜文字和奇葩的英文字母给我】
……
……
……
Qin:【晚安】
Qin:【奥兰多,晚安】
Qin:【晚安晚安晚安,奥兰多奥兰多奥兰多:D】
Dear hubby:【这些毫无意义地短信从你周薪里扣】
Qin:【你也跟我说一次晚安,就这一次好不好?奥兰多】
金发男人反覆翻阅着一条条短信,胸口那种熟悉又沉闷的钝痛越发鲜明。秦珊发给他的每一条短信,他都会在第一时间翻开,浏览。而他也可以立刻回复,他心里想要做的,也是立刻回复。但他并没有,他只是把手机随意丢到了一边,就让它躺在那里,避免自己再去接触。
他曾经无法理解,这个中国女孩为什么要在那个夜晚那样直接地表达心意,又这样坚持地,充满毅力地,全心全意地喜欢他,追逐着他的脚步。刮风下雨电闪雷鸣她都坚守在手机前,等着他那一点零星的回应,然后欢愉得像一只喜鹊。
有些心意总是埋藏逃避,不及时表达,等到以后就再也无法诉诸。
而他现下就处在这样无奈而可悲的情形。
奥兰多从大衣口袋里翻出自己的手机,完成那条‘good night; Qin Shan。’
毫不迟疑地按下了发送键。
另一只手里的白色直板立刻震动起来,从掌心的血脉一直传递到胸腔,随即在心里掀起一场强震。
他想起她在甲板上高喊着跟她表白的那个笑脸,那是她留给他的最后风景。
这么长时间,他让她像个神经病一样又哭又笑,而她到最后连一个‘晚安’都没得到。
晚安,秦珊。晚安,秦珊。晚安,晚安,晚安,秦珊。
****
不想再在这个房间多待一秒,奥兰多将手机关机,数据线绕好,整齐摆放进抽屉,关上。
他快步往卧室门走去,途径书桌的时候,他瞥见了秦珊这段时间跟他借的书,被她一本本从下而上从大到小叠放得非常仔细。
最上面那本最小,名字很熟悉,《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夜宿荒岛的时候,这是他借给她的第一本书。
那天秦珊来跟他借走这本书的时候,他还问她:‘一本书你要看几遍?’女孩掐着那本书微笑回:‘这本对我来说比较有纪念意义,你就再给我复习一遍嘛。’
奥兰多的目光停留在那张画着两棵果树的封面上,他挣扎着该走出去,还是该留下翻一翻她曾经触碰过的东西。
金发男人还是留了下来,他拉开凳子坐下,抽下那本书,随手翻过一道全部的书页,纸页飞动刮起的风喷在他脸颊上,很凉。
意外发现,他看见有一页被人折了起来。
立刻掀开那页,白纸黑字上,有一段话被女孩儿用红色的马克笔画了下来:
‘世间的情爱何其多,有人虚掷一生共同生活却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命名是艰难而耗时的大事,要一语中的,并意寓其力量。否则在狂野的夜晚,谁能把你唤回家?只有知道你名字的人才能。’
这一段简短的话语,彷彿一柄强大的锤头狠狠砸在心口,奥兰多坐在原处,难过心痛得几乎直不起腰。
从今往后,你的生命中都不会再出现她,你的生命中不会再有她的参与,你的生命中不会在拥有她,陪着你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你所剩余的,无比漫长的,几十年的人生里,不会再出现她的身影,不会再出现她的笑容,不会再出现她哭得像丧气鬼一样的脸,她只能留存于回忆,仅仅只剩回忆。
‘你喜欢我到什么程度?’
‘就算你现在给我两刀我也没法不喜欢你。’
‘能这样喜欢多久?’
‘嗯……那得看我活多久了。’
你还是彻底失去她了。
奥兰多回到船头,蓝茫茫的一片大海,真安静。
☆、第五六章
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地球之极。
雷市是全世界最北的首都;按道理说;这里应该很冷;但受到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十二月份的时候平均气温也不过零下一度。
不至于冷到不能忍受。
而且雷市的地热资源非常丰富;拥有永无止休的地热蒸汽。在大多数的白天里,都能看到纯粹的蓝天和袅袅白雾交汇融合,把这座城市笼罩得犹如仙境。
每天去上班前,顾和光都会将屋子里的橙黄色小花搬到外围的窗台上,让它们尽情享受日光。
花的名字叫冰岛虞美人;和罂粟同科,外貌也极为相近。但它们不能用来炼制毒品,只是一种园林观赏花卉。
‘顾。’隔壁的老太太提着编织篮和他打招呼,她和这名青年已经做了长达五年的邻居。
黑发黑瞳的男人扬起脸来,微微一笑,这个笑在晨光里为他清俊的脸庞镀上一层暖调。他用冰岛本地话回道:‘早上好,阿托纳太太,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不了,好心肠的小伙子,我今天想自己步行去菜市场,’白发老太太扬了扬篮子,打趣:‘你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吧,我今天就不当你的随行女伴啦。’
‘好的,我会想念您的。’顾和光整理好大衣领子,启动轿车,倒出车库。
倒好车子后,年轻人还特意停在原地降了窗户与老年人礼貌地道别,方才行车上路。
黑色的轿车在狭窄幽静的小路上穿梭无碍,车后拉伸出无尽的山野,蓝天和大海,悠长的白烟于此间袅袅升起,亘古不变……
如若此刻俯瞰,会发现一整座小城都精致而袖珍,鲜有高耸入云的钢铁建筑,大多数是两层或者三层的小楼住宅。屋顶被刷上鲜亮的彩漆,为幽静的冰天雪地注入活力。而那种一成不变的房屋风格,又在延续着旧日的北欧风骨。
轿车停在了市中心不远处的特约宁湖边,雷克雅未克医院就安扎在这里。
它是冰岛的第一医院。
医院的规模并不大,浅蓝色的房顶混在五彩斑斓的居民楼里几乎难辨踪迹。但这家医院的脑科医学水平却在欧洲医学界内首屈一指。过去的几十年里,颅脑损伤和死亡的发生率一直在稳步下降。
黑发青年夹着书册从医院的白色走廊里一路穿行,有不少同事和他点头招呼,他也一一回以淡笑。
亚洲五官在这座北欧医院里格格不入,但所有白人对他的称谓,都是颇具尊敬意味的‘Dr。Gu’。
年轻的医生沿着瓦蓝的旋转梯走向二楼,推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
房间里的唯一座椅被一个棕发医生占领了。
下意识倒退回门口,去看挂在门边的银色金属铭牌,上面印有清晰的‘神经内科’字样。
顾和光再次拉开门,缓缓步入,笑着询问:‘亚伦医生,你又走错办公室了?’
椅子上的棕卷毛青年唰一下弹起身,晃到他身边,一把揽住顾和光的肩膀,撒娇:‘顾,偶尔也让我享受一下专业医师独霸一间办公室的特别待遇嘛。’
顾和光任由他环着,来到办公桌前,将手里的书整齐叠放好。笑意埋在他浓黑的眼底,始终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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