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不羁顽皮的潇洒英气,何时变幻作了如此的隐士风雅?
她怯怯着,不敢相认,不忍打扰,脚步也渐渐放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他身后的不远处,静静地凝望他的背影,聆听他的笛声,心声。
林间的雾气越来越淡,他挺拔的背影也在她的眸子里被描摹得愈发清晰。
她的心里一热,有些悸动,迎着他笛声的高转流长,一步步向他移去,在他曲子戛然止住的一瞬,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耳根,感受着他迷醉的味道。
“怎么了?”他半侧过脸吻她飞红的颊,呢喃着,带着呼吸的湿润。
她阖着眸子,只想用彼此的气息来证明对方的存在:“我好怕你离开我……”
他似乎在笑,幸福地笑,回身将她揽在怀里,轻声蹑语:“你迷上我了?”
她只浅浅妩媚一笑,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滑过他的额,他的眉,他俊瘦的脸,带着顽皮停在了他的唇际,又用秋水样的眸子凝望他:“你呢?”
“我早就被你迷住了。”他轻挑剑眉,捧着她的小脸,大孩子样的笑起来。
她看着他笑,幸福地笑,真希望就这样一直对视着,只生活在彼此的眸子里,一辈子。
他怜惜地梳理着她的刘海儿,将滚烫的唇覆上她的娇额,只轻轻一熨,便感受到了怀里柔荑的微颤:“所以,你也别再离开我了。”
“我真怕现在只是一场梦,梦终究是要醒的,可我不想醒。”她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他有力的心跳,眼神中除了幸福,隐约伴着忧郁。
“那就永远不要醒!”他爱不释手地呵护着她,“我守着你,让这个梦永远继续下去。”
“只怕我们的梦,是不会被世人宽恕的。”她的眸子又湿了,蒙上了一层水雾,“毕竟我……”
他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伸出手指轻轻压在了她半启的唇上:“我不在乎!我们的梦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只要我们自己觉得幸福,就足够了。”
“我们会幸福么?”她没来由地涌出一丝恐惧,不知怎的,她的负罪感愈发强烈了。
“我们为什么会不幸福?”他抚着她柔滑的背脊,并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熠熠地盯着她流淌着抑郁的眸子。
她启阖了一下菱唇,迟迟找不出理由。
他微微一笑,曲着手指拭去她颊边的泪花:“你不要太苦自己,以后的风雨就交给我来担,淋不着你半点。”
“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是残花败柳,你何苦……”她承受不住,抽噎起来,将头一径往下埋,不忍再去与他一往情深的眼眸相对,“还是忘……”
“给我一个忘掉你的理由!”他截住了她的话头,“我不管你以前曾经属于过谁,现在你是我的了,只属于我一个人,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她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震。
曾几何时,这两个字已经深深地烙在了自己的心上。
宁远的夜,漫长的夜,迟到了的洞房花烛。
“你是我的妻子了呀……”
耳畔又响起了赵祺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幸福。
一时之间,她如生芒刺,扎得她生疼,一个激灵想要挣脱此刻深陷的怀抱,竟趔趄了,有点晕眩。
“绎儿,你怎么了?”他有些蹊跷地不安,忙伸手扶她。
肩头的伤口因为甩手的用力,一下子震裂了开来,痛得锥心刺骨,她本能地去捂,却由于虚弱不堪支撑,脚跟发软地摇晃起来。
“绎儿,”他关切地抬手去抚她的额头,“你的额头好烫……”
她再妄图去挣脱,已然成了徒劳,心焦之际,背脊一垮,眼前一晃,倒在了他身上。
妻子?她是谁的妻子?丈夫尸骨未寒,血仇未报,她却忘情做出这样的事来!她仿佛看到了赵祺在九泉之下心如槁木死灰的面容,无尽的绝望包围着,吞噬着她。
她毁了他的幸福还不够,又毁了自己的名节,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这羞耻的渴望么?
肩头的凉意渐渐明显了起来,她的意识也慢慢地恢复了,挣扎着张开眼睛,视野里谢弘的脸若即若离地清晰了,嘴里流动着湿润而奇怪的苦味。
“绎儿,你好些了么?”谢弘见她醒了,眉头一松。
“嗯。”她匀了一下气息,应声道,“我嘴里好苦……想喝水……”
“你的伤口发炎了,又着了凉,烧了好几个时辰。”谢弘拭了拭她眼角的泪痕,“我弄了点草药,熬了凉茶给你清热,刚给你喂下去,现在不能喝水,忍一下。很疼吧,你一直在哭。”
她苍白一笑:“我快死了吧……”
“胡说什么!”谢弘牵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边吻着,“哪有那么容易死!”
她微微缩动了一下被他握着的手,不想却被他攥得更紧。
“原谅我昨天的冲动,可我……”谢弘语嫣了一下,抿紧的唇犹豫了一下,又带着冲动吐出来,“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委屈你,况且你还带着伤,但是我真的很怕再失去你……”
她的眼眶一热,流泪的冲动又涌了上来,强抑着无谓的笑道:“都过去了,何必再提呢……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事,后悔又能怎样?我不怨你,只怨我自己……怨自己忘不了你……”
“等孝期满了,就嫁给我吧,好么?”
“我已经做了对不起祺哥哥的事,我不能一错再错。”
“可我们……”
“忘了吧!把这一切都忘了吧!”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忘了你?我说过,我不在意你的过往,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是爱你的?”
“我从没怀疑过你……但是祺哥哥尸骨未寒,我却做出这样的事来,我还有什么面目活下去……如果要死的话,我一个人就够了,一切的骂名,我只要自己来担……”绎儿凄然一笑,“我这辈子,能和你爱一场,做一次你的女人,死而无憾了……”
“要死,我陪你!哪怕万劫不复!”谢弘的眸子里充满着无比的绝决,“我不会放手的,永远也不会!”
“不!不可以——”绎儿挣扎着要起来,却因此牵动了伤口,“啊……”
“你别动!”谢弘摁住了她,“你肩上的伤化脓了,得把毒血吸出来……”
“别——”
绎儿不及抗拒,谢弘已经抽开了她的衣结,褪下了她的中衣,埋头吮在了箭伤上,滚烫的唇在肩头熨开了一片暖意,她居然抵御不了自己的意志,任由那一丝温存以最快的速度播散到了全身。
谢弘吐尽了吸出来的血,扭头之际,正与她如水般裹挟着情感纠葛的目光交错,一时移不开来了。
两人只这么凝望着,不知不觉的,他又将整个人覆了上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根本无法抗拒他的温存?她好恨自己的软弱,好恨自己的妥协,好恨自己对那种羞耻的渴望。
绎儿在他的爱抚中一遍又一遍地痛骂自己脆弱的意志,但不论如何坚持,脑海中,赵祺的影子却消失得愈来愈快。
“祺哥哥,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恨我吧……别再宽恕我……”她喃喃在心底哭出来,“我对不起你……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是我抵抗不了……”
倾轧而至的疯狂一下子湮没了她的忏悔,取而代之的是甜蜜的眼泪,尽管她竭力去克制,可来自身体的喜悦根本骗不了她。凉茶的苦味已经渐渐被某种甜蜜所替代了,弥散开的奇妙味道,让她再也无法释怀……
温府的大厅里,一伙人正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一个个表情甚为为难和浮躁。随着温体仁和梁廷栋的出现,厅堂里顿时躁动了起来。刑部的官员立刻上前:“两位大人,得赶紧拿个主意,否则,时间一长,只怕前功尽弃了。”
“袁蛮子的事我都知道了。”温体仁坐定下来,看了看梁廷栋,会心一笑。
“袁蛮子是个硬骨头,几番用刑,他都不屈服。说出来的口供能把人气死。”刑部官员一副霜打的茄子的沮丧,“像这样下去,没有证据,他又不服罪,也就成了无头公案了。”
“大人也太蠢了吧!”魏忠贤残党高捷冷笑,“想从袁蛮子嘴里弄证据,下辈子吧!他的刚烈蛮劲,那是上下闻名的!”
“你别光动嘴皮子,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试试看!”刑部侍郎反驳,“我们不想从别处下手吗?可要下得手,见缝插针,也得有个缝啊!连个罪名和起码的人证都没有,怎么拟罪?”
“就凭天子说他擅杀毛文龙和里通金国汗,就可以定下两桩必死的大案。你们就不会往哪里想吗?”另一个魏阉残党王永光冷冷地哼了一声。
“里通金国汗的事,在下听说,袁蛮子曾与金国汗有书信相通,往来甚多。这书信就是铁证,只要弄到书信,一定可以办到。”
“袁蛮子的部下都对他死心塌地,想从他们那儿得手,只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看,不如从他擅杀毛文龙的事下手。”高捷道。
“不错!我倒是听说,首辅钱龙锡与袁崇焕常有书信来往,袁崇焕曾经以杀毛文龙的事与钱龙锡商量过,钱龙锡也回了信。”一直没开口的魏阉残党袁弘勋开了口,“就凭钱龙锡那里的往来书信,一定可以找出我们要的东西。”
“看来,几位还是忘不了报一箭之仇啊!”刑部侍郎会意一笑,“我看你们想扳倒袁崇焕是假,想杀钱龙锡是真。”
“侍郎大人知道就是了,何必一定要说那么白。”高捷得意道,“既然能从钱龙锡那里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又何必在乎我们的目的。你们的目标是袁蛮子,我们的目标是钱龙锡,但是目的是一样的。既然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同舟共济一程有什么不好?”
“好!”温体仁终于开了口,“通力合作一次也未尝不可。这样好了,高大人,王大人就麻烦你们去跑钱龙锡那一头,只要拿到证据便是大功一件。至于袁蛮子里通金国汗的证据,我和梁大人自有办法。”
“不知温大人怎么取?”高捷问道。
“这个嘛……就不劳高大人费神了!”温体仁似乎有十足的把握。
“好!痛快!”高捷仰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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