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桂表哥?”绎儿眉头一蹙,“是不是他告诉你我在山海关?要不,凭你这个猪脑子,打死你也想不出来!”
“别把我看扁了!”雁奴反身一牵马缰,“小姐最怕大少爷,所以宁远和锦州,你是决计不会去的,也不敢去。那就只有去京城表少爷的外宅躲着了呀!”
“我就不会游山玩水么?”绎儿翻身上马,嗤笑一声。
“没我这个管帐的跟着,怕是连关门还没进,就饿死街头了。”雁奴一双眸儿一弯,笑得诡异,“况且,小姐晕船晕得了得,怎么玩水啊?”
绎儿却没在听,全然将注意力转向了一旁的茶栈里几个茶客的高声阔谈。
“知道么?袁蛮子的案子看样子一入夏就定罪了!”
“嗨!我看呐!这个月就可以定案咯!少说也得有个凌迟啊!”
“按说,袁蛮子却也是个少有的好官……”
“好官?好官还被判上谋反?”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嘛!”
“可不是嘛……”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就连当初熊廷弼无罪都能落上个传首九边,凌迟枭首的下场,袁蛮子若是落个灭九族还算是对得起他,功过相抵了……”
绎儿听得心下一阵阵揪心得痛,抽手一鞭打在玄鹰身上,玄鹰“嗖”得蹿了出去:“驾!”
“啊!小姐——”雁奴一愣神,忙扬鞭追上去,“等等我啊!”
“等你?黄花菜都凉了!”绎儿头也没回,俯身马上,只去听耳畔凛冽的风声。
第三十八回
“元素,我许久不来,你莫要怪罪啊!”谢尚政提着精美的食盒,一身华服闪进了牢门。嗅到狱中的怪味,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鼻子。
“我还道你怕受牵连,不敢来看我呢!”袁崇焕笑了笑,“看来,允仁的确是我荣辱与共的好兄弟啊!”
“元素,你又拿我开心!”谢尚政放下食盒。
“听本直说,你最近过得不错……”袁崇焕语态十分安详,犹如聊家常一般,这反倒让谢尚政有些不自在。
“哪里。不过是托你的福,一向安好罢了!”谢尚政目不敢正视,只是借摆放碗筷之机,寻机偷眼看一下袁崇焕的表情。
袁崇焕的神情倒是舒展:“允仁啊,我可没有给过你什么福荫啊!你不要牵强附会,跟我客套。”
“又说笑不是?”谢尚政有些难堪和尴尬。
“我什么时候说笑了?”袁崇焕倒是没放在心上,“你和我一起共事有多少年了?”
“从天启三年算起,有八年零两个月了吧……”谢尚政本是不假思索,却又不确定。
“你看,连零两个月都能记得清,可见你这些日子是扳着手指数着过的。”袁崇焕有些感慨,“都是我害的!”
“元素,你这是什么话?”谢尚政说道。
“你在我身边多年,出生入死,我却仅仅升你到参将的小职,实在是有愧于你啊!在外人看来,作为朋友,我对你太苛刻了。可我一门心思想整顿吏治,严遵军纪,为了避嫌对你……唉!你若是恨我倒是应该啊!你家境贫寒,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中了举人,日子才好了些,却又没了妻子,一个人拉扯大弘儿,吃了多少苦我最清楚。对于一个久居贫困的人,能够有一个安定富足的生活,其实比什么都重要。我自己不注重,却耽误了你啊……”
谢尚政无法抑制自己莫名的冲动:“我也一样不在乎!”可是,他却觉得不再像以前一样理直气壮了,以至于连说出话的力气都不够。
“你能体谅我,我很欣慰,你不愧是我的生死至交,我没看错人。”袁崇焕满含鼓励和感动地拍拍谢尚政的肩。
“哪里!”谢尚政心里一酸。
“所谓当仁不让,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会不知道。你以天下为己任,不计较名利,这是我最看中的。”袁崇焕笑道,“这一点,弘儿颇继你的作风,只是尚且年轻,未建功勋。”
“哦……快吃饭吧!菜快凉了……”谢尚政应允了一声,底气却不实足……
“明珠,成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定在八月十二,你要快些准备了。”左良玉刚从外面回家,尚未进门就高声告诉左明珠。
“女儿知道了!”左明珠应了一声。
“爹,我不愿意姐姐嫁给那个纨绔子弟!”左明瑚插嘴。
“什么纨绔子弟?他是你姐夫!”左良玉瞪了她一眼。
“我可不想叫他姐夫,这种衣冠禽兽也配做我姐夫!”左明瑚嘟囔了一句。
“明瑚,你怎么这样跟爹说话?”左明珠拦住怒火中烧的左良玉。
“他动不动就骂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良药苦口姐姐不听,就当我是自作多情好了!”左明瑚蔑视道,“你愿意做爹的棋子,我也不管你,只是我向来是快人快语,这些话憋在心里难受。”
“你……反了你了……”左良玉退开左明珠,抽出佩剑,“小兔崽子!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东西!”
“干吗?要杀我?那你往这儿捅!”左明瑚一指胸口,毫不示弱。
“你……”左良玉气得发疯,“我现在就宰了你!”
“爹!”左明珠抱住左良玉,用手臂护住左明瑚,“妹妹不懂事……爹……”
“这个小兔崽子!你还护着她,你看她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左良玉推开左明珠,白净的脸早已经胀得发红。
“爹!她不懂事,她小……明瑚,是我情愿嫁到温家的,你不要怪爹爹……”左明珠一边拦着左良玉,一边冲左明瑚叫道。
“姐姐,你真懦弱!真没出息!”左明瑚气道,“我以你为耻!”
“混帐!”左良玉吼道,“明珠,你让开!老子今天一定要宰了这个小畜生!”
“爹——”左明珠依旧护着左明瑚。
左明瑚推开姐姐,冲着左良玉叫道:“我……我受够了!”说罢,转身飞奔了出去……
“左姑娘,怎么是你?”程本直打开房门,以外得看着站在门外,一脸失意的左明瑚。
“程先生,祖姐姐在吗?”左明瑚怯怯地问。
“她和谢公子去永平了,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吧!”程本直将左明瑚让到屋里。
左明瑚眼睛红红的,一脸颓废和不堪,往常的无忧无虑的笑颜烟消云散。她麻木地坐下来,盯着桌角发呆。
“出什么事了?”程本直注意到她的失常。
左明瑚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我和爹吵了一架,跑出来了……”
正说话间,楼下店小二高声道:“哟——公子,回来啦!”
程本直连忙打开窗户,回头道:“左姑娘,他们回来了!”
“程先生,我回来了!”谢弘的叫声伴着上楼的脚步声进了门。
“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程本直应着声往他的身后看,却没看到绎儿的身影,于是纳闷道,“咦?绎儿呢?她没跟你一道回来?”
“她……回锦州了……”谢弘黯黯地应道,“我也是刚回来……”
“永平四镇收复了?”
“是。”
“你过来有什么事么……”程本直隐约看出谢弘的郁闷,只得硬着头皮又道。
“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先生……”谢弘也就势岔开话题,“对了,先生刚才说回来的是时候……”
“谢大哥!“左明瑚依着门框哭道……
“谢谢你送明瑚回来!”左明珠和谢弘走在通往门口的长廊上,左明珠淡淡地笑道。
“不客气!左大人的怒气消了没?”谢弘问道。
“习以为常了!大不了几天不说话,然后,我押着明瑚给爹赔个不是就罢了!”左明珠有些无奈,“再大不了,送她到梦庚哥哥那里住几天。”
“她的脾气太不好了!”谢弘叹道。
“她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起来,也是爹给宠坏的!”左明珠苦笑,“我们都习惯了!对了,梁小姐的亲事,你准备的如何?”
“是吗?那该祝贺她,她一定找了个如意郎君啊!”谢弘笑道。
“你……不知道?”左明瑚问起话来,越发惊疑。
“知道什么?你这不是才告诉我吗?”谢弘好笑,“看来这份礼物是少不了了!”
“令尊没和你说?”左明珠追问。
“我还没着家,这不就送你妹子来了嘛!”谢弘解释,“奇怪了!怎么了?”
“谢贤侄,恭喜你啊!”左良玉远远从长廊那一边过来,一脸乐呵呵的样子。
“伯父,晚辈有礼了!”谢弘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不知喜从何来?”
“装!装装!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喜欢假正经!”左良玉笑着批评道,“这成亲的大喜事,有什么可害臊的?”
“成亲?”谢弘摸不找头脑,“和谁成亲?难道祖家答应把绎儿下嫁了?”
“绎儿?谁呀?”左良玉蹊跷。
“是祖家的三小姐。”左明珠答道。
“我记得祖家三小姐去年九月不是嫁到赵家了么?虽然现在成了孀妇,可是,你成亲关她什么事?”
“怎么不关她的事?”谢弘越发蹊跷,“我说过,等她孝期满了要娶她,除非祖家答应了,不然我娶谁去?”
“啊?贤侄要娶一个……”左良玉大吃一惊,有些摸不着头脑,绕着谢弘看了一圈,话锋一转,“不过,没看出来啊!贤侄的本事还不小啊!梁家和祖家都吃得定啊!”
“爹——”左明珠暗下里扯了一下梁廷栋的衣袖。
“梁家?怎么扯上梁家了?”谢弘脑中一个大大的问号,“伯父,你说清楚一点!”
“你既然和梁家小姐定了亲,怎么又和祖家小姐扯上了?”左良玉有些指责的意味,“祖家小姐既然是孀妇,就该守节守妇道,怎么能新寡再嫁?广宁铁骑的门风还真是不敢恭维!你打算哪个做大,哪个做小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谢弘去看左明珠,“什么做大做小的?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两个了?”
“爹!你误会了!”左明珠连忙解围,“谢公子对和梁家结亲的事也是才知道!”
“什么?”谢弘如同晴天霹雳,“你说我和梁小姐定亲?”
“是啊!朝中早有传闻了!我还以为你装傻!”左良玉这才明白过来,“如果照这样看,当真要明媒正娶梁家小姐,恐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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