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他依旧没动地坐在床头看着她。
“这是什么地方?”绎儿不理他。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他也不示弱。
绎儿挣扎着跳下床,光着脚跌跌冲冲地跑到帐门口,未待出门,她已经看到了金军的旌旗,顿时软了下来。
“你以为你在哪里?现在你自己也看到了,我就不说了。”他缓步近前。
绎儿踉跄了一下,扶住了门侧的剑架:“我被俘了?”
“是的。”
绎儿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剑架上的剑,剑刃在她的颈边闪出一片青光,未及她掣手,手腕却已被他扼住了,正好扼在伤口上,一阵刺痛让她不甘的撒了手,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爷!”四个侍卫应声冲了进来。
“出去!我没事!”他很平淡地说。
“可是……”
“她能奈我何?”他不屑地笑着,看着她,似是挑衅。
“嗻!”四个侍卫退了出去。
“你想死?”
“是!大明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可怜虫!”她用力甩脱他的手,弯腰去拣剑。
他却先一步拣了起来:“军人的子弟总有那么点憨气,将门之后也必然有些愚忠!”
“你放手!给我!”绎儿抓住他的手腕拼命去抢,“我宁可一死,也决不受降!”
“该放手的人是你!”他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她的纠缠,将剑还回了剑鞘,向摔倒在地上的绎儿走去,“死,一个字而已,可是付出的代价呢?你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吗?”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绎儿强撑着看着他。
“呵呵……”他径自笑了起来,“你们汉人都是这么迂腐可爱吗?”
“虎死留皮,人死留名。像你这样的鞑子又如何能明白?”绎儿逼视他凑近的脸,没有丝毫的畏惧。
“鞑子?”他望着绎儿笑,“你们都这么叫我们吗?”
“不是我们!是我!”绎儿想爬起来,却用不上劲。
他看出绎儿的强自振作,伸手把她抱了起来:“你只知道‘虎死留皮’,却不曾想过,虎也是因为美丽的皮毛才死的!”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绎儿看着他把自己往床上抱,顿时疯狂地挣扎,“放开我!”
他不理睬绎儿的捶打,把她放到了床上。
绎儿在他松手的一刻,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下流!”
“你还真是烈性子!”他并没生气,只是抚了抚被打的脸,“连我也打!看来是我不该救你!你一个满口忠义的奇女子,却没料到是如此的忘恩负义。”
“你于我何恩之有?”绎儿冷笑一声。
“我救了你一命,用你们汉人的话,应该叫再生父母了。你打我,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他淡淡一笑。
“我不想跟你说!”绎儿扭过头,“旦求一死罢了!”
“我只能对你说‘不’!”他气她一般,“你碰到我命不该绝,也不能绝!”
“你以为你是谁!”绎儿嘲笑。
“是啊!我是做不了决定,可是,大汗有令,凡是祖家的人,一律不杀。”
“我不是祖家的人!”她居然脱口而出。
“是吗?”他从怀里掏出一封公文,“这是什么?这足以证明你的身份!这么重要的东西,祖大寿会轻易交给外人吗?更何况,我们三年前在京城见过面,你忘了而已。”
“那你想怎么样?反正我是不会投降的!”绎儿坚决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你看着办吧!”
“这句话似乎该是我奉送你的。祖总兵已经决定受降了,唯一不降的何将军也被杀了。后天的这个时候,他就不再是大明的总兵了。”
“你不用煞费苦心的编谎了!”绎儿出鼻子里哼出一声,“这个谎言三岁的小孩都不会信!”
“是嘛?”他不以为然,“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随便!我一个快死的人了!”绎儿不看他。
“那好!你答应我,再苟活两天看结果吧!看我是不是在编谎。”
“早死晚死都是一样,临死前揭穿一个人的谎言也是种成就!”绎儿一笑。
“无论你在生死间做何种选择,都并非我可以抉择,等两天后见大汗的时候再说吧!既然你不愿告诉我你的芳名,我也不强求。我们也算认识了,以后就叫我多尔衮吧!”
绎儿虎得瞠大了眼睛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年仅二十出头的男子,他居然就是金国赫赫有名的墨尔根代青多尔衮,他手下叱咤于风云乱世的铁骑横扫草原的战绩一直大明百姓口中的传奇……
一阵悦耳的马铃儿在浑浑噩噩间闯入绎儿的梦境,她坐起身竭力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这铃声却愈发的清晰起来。她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梦游样的光着脚就寻着那铃声去了。
正当她为方向而迷惘时,忽然间,那铃声中高扬起一连声的马的长嘶,绎儿顿时裹带着浓浓的惊喜奔向那里:“玄鹰!是你吗?你还没死?”
她将脸紧紧地贴在那一团温热上,柔柔地抚摩着黑色的马鬃,眼泪止不住绰然而下:“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你为什么不走却要来陪我一起死?……”
玄鹰长嘶了一声,竟挣脱了她的拥抱,径自转头。
“玄鹰!你要去哪儿?”她失措地望着它矫健的背影。
它似是听懂了她的话,站住了脚,向着前面甩了甩头,示意她往前看。
“我知道,我听见了。是青凤的铃声?它在哪儿?它还活着吗?”她问它,一步步向它走近。
玄鹰曲下四蹄,跪在了地上,绎儿会意地爬上了它的背。
跃起的一瞬,玄鹰撒开四蹄,流星赶月地冲出了营门,竟冲着金军的中军行辕去了。
当它停下脚步站定的时候,绎儿看见了从小相伴不离的熟悉马铃儿,然而马铃的主人却不再是那匹赵祺跨下的青骢马:“青凤……”
她还记忆犹新的能清楚的看到儿时并肩飞驰于旷野草原的一双身影,那两串铃声永远是最美的旋律,可是眼前……
她跳下马背,疾步冲上前去,发疯似的去解那匹白龙驹上的脖铃:“这是青凤的!不是你的……你还我……”
“什么人?”两个侍卫应声冲了出来,冲上去一把押住了她,“好大的胆子!连贝勒爷的马也敢乱动……”
“放开我!放开我……”绎儿全力想甩脱他们的桎梏。
“何事喧哗?”中军帐中一人揭帘而出,几步站定在了三个人的面前。
“爷!”两个侍卫连忙松开绎儿打了个千。
“起来吧!”他并没看他们,只将目光对准了一身狼狈还光着脚的绎儿,“你是……哦——我想起来了!是你啊!”
绎儿扭过头不看他,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
“爷,她好大的胆子,敢动爷的坐骑……”一个侍卫说道。
“算了!你们先下去吧!”他的言语之间充满傲气。
“嗻!”
“你为什么要动我的马?”他走近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绎儿还是不搭理他。
“说话!你好象不是哑巴吧?”他似乎是很熟的样子。
绎儿扯住玄鹰的缰绳,转身就要走,被他拦个正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你让开!好狗还不挡道呢!”绎儿第一次抬头正视他傲慢而蛮横的神情。
“你敢骂我?你不怕我杀了你?”他恨恨道。
“求之不得!”她拨开他挡在面前的身躯。
“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他似是威胁。
绎儿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脚步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来人!把她给我拿下!”他有些气急败坏。
第四回
“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父汗!”身后的他应声行礼,“儿臣豪格给父汗请安!”
绎儿连头也没偏,径自要走。
“站住!”那声音也叫住了她。
“绎儿!”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声音里带着激动的颤抖。
绎儿本能地回头,顿时噙满了泪水瞠大了眼睛:“爹……”
皇太极的身畔竟然全是她熟悉的亲人,看来,多尔衮不是在编谎,绎儿的脑子里立时嗡了一声,一片空白,人也傻在了那里。
“大汗,小侄年轻气盛无礼顶撞,还请大汗宽恕!”祖大寿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还未待皇太极开口,绎儿悲愤的泪水已经取代了刚才的伤感:“够了!”
“绎儿……”祖大乐示意她噤口。
绎儿一回身,反手拔出了豪格的佩剑,直指祖大寿,夹着愤怒的泪:“我不信!我不信!我死也不信!……你为了苟且偷生,真的杀了何叔叔吗?你下得去手吗?”
“绎儿……”祖大寿试图稳定她的激动情绪,“你先把剑放下,不许无礼……”
“是谁无礼?我要你亲口回答我!回答我——”
“你何叔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不能为了他赔上全部将士的性命。”祖大寿出奇的镇静。
“你不愿赔上全部将士的性命,你就不怕赔上他们的忠义名节吗?”绎儿泪已将尽,痛不欲生,“何叔叔把你当兄弟,亲兄弟!当年你带兵出奔,他二话不说跟你走!战场上,出生入死,他为你挡了多少箭,流了多少血!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根本就是玷污了督师的清名!你的双手沾满了弟兄们的血,你是刽子手!是你毁了祖家!毁了祖家的一世英名……我恨!我恨!我恨自己姓祖!耻辱!天下底最大的耻辱!”
绝望之下,她带着耻辱的愤恨横剑架上了脖子,掣肘之际,滑落了最后一行泪。
豪格眼疾手快,抬手在她的后颈一击,她眼前一黑,剑脱了手,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伴着隐隐的头痛,绎儿醒了过来,模糊间看见了床前一个久违的身影:“娘……”
“绎儿,你醒啦!”祖夫人泪痕未干,双鬓也有些斑白的散乱,伸手握紧了女儿的手,将一股母爱的暖流传了过去。
“娘——”绎儿翻身爬起来,扑到了她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我心里面好苦!好苦啊——娘——”
“娘知道……”祖夫人抚着她的发,“娘都知道,你受委屈了……哭吧!娘陪着你啊!哭出来就好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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