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绎主子来了。”德希禀告道。
“哦。”豪格应了一声,复又眯嬉了眼睛,“你先下去吧。”
“嗻。”德希应声掩上门,退了出去。
“贝勒爷唤奴婢来,有何吩咐?”绎儿低着眸子,沉着声音道。
“你先把桌上的姜汤喝了。”
绎儿扫了一眼桌上温热的姜汤,没有动。
“干吗?怕我下毒?”豪格坐起身,盯着她。
绎儿抿了一下嘴,依旧不动。
豪格虎得站了起来,几步来到桌边,一把将她匝在怀里。
“你……”绎儿用力去推,却完全用不上力。
豪格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强吻上去,带着霸道。
“别……”绎儿拗不过他,顺从他的侵蚀。
热辣辣的姜汤在两人的唇间肆意,豪格有点说不出的贪恋,不愿意放开她,他喜欢她的顺从,难得的顺从。
绎儿差点窒息过去,在他的怀里软了下来:“你别……别……”
豪格松开了一点,将碗递到她面前:“你是自己喝,还是让我喂你喝?”
绎儿伸出手,接过了汤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才听话。”豪格一副哄小孩的口气,说着曲着手指去擦拭她的唇角。
绎儿打开他的手,对他难得的体贴满不自在:“谢了!还有事么?”
豪格被杵了一下,将手收了回去,放开了她,走到桌几边,拾起了桌几上的迷鲁铳:“这个你会玩么?”
“不会。”绎儿答应的干脆。
“不会?”他扬眉近前,“我记得你们祖家可是有火器装备的,几乎是人手一支的,你竟然说你不会?”
“不会又怎样?”她冷笑一声。
“那我只好差人到祖家去,抓一个会使火铳的来伺候了。”他轻哼了一声,见她没有预期的反应,于是叫道,“来……”
“我可以教你。”她脱口而出,截住他的话头。
“怎么?你又突然会了?”他的眼睛笑得很得意。
“我可以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跟我谈条件?不觉得离谱么?”他笑她的天真。
“各取所需,没有什么离谱的。”她不卑不亢,继续讨价还价。
“那得看你什么价码。说说看。”他反翦了双手,玩着自己辫稍上的花穗带子。
“准我三天的假,去一趟西山。”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说。
“去西山做什么?”
“马上快到中元节,想为了死去的人祈福。”
“谁死了?”
“死在我们两国战场上的大明英烈。”
他的浓眉一皱:“你说什么?”
“国仇家恨,现在我是你的奴婢,生死由不得自己,难道中元节悼念死去的人,都不可以么?”她仰着脸质问他,“如果贝勒爷说不可以,奴婢我不会强求。那也请爷不要强求奴婢去碰火铳,因为奴婢也会说‘不可以’。”
“你敢要挟我!”他有些恼火。
“这不是要挟。只是一个交易。”
“你敢说不是!”
“放奴婢去寺庙三天,贝勒爷都不应允,难道说,是贝勒爷在乎奴婢,生怕奴婢丢了么?”她一言直中他的软肋。
“你……”他被噎得无言相驳,“行!可以!我准你去!但是,第三天傍晚之前,你要给我乖乖的回来,不然我要去祖家要人!”
“谢贝勒爷。”她藏住了笑,欠身一福。
他第一次见他这么心甘情愿地冲着自己行礼,面子算是挽回了一半,便将迷鲁铳递了过去:“那!”
她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从匣中的小布袋里取了三两枚散弹,小心地装了进去,麻利地调好了各部分的机关,举起来试着瞄准,不经意地正对准了桌子那边的他。
她的心猛得咯噔了一下,现在只要自己一扣扳机,就可以让他魂飞魄散,让她的耻辱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此时,在她的眼里,他是让自己厌恶的恶魔,是敌人,更是仇人。
“督师,满叔叔,何叔叔,瑞蓂……我……我现在可以为你们报仇了……”她暗暗地咬了牙,纤细的手指往扳机上扣去。
“爷,福晋求见。”门外忽得一声高喊,她的心一拎,手指打了个滑。
豪格全然没有察觉刚才逼近的杀机,绕过了桌子,避开了她的射杀视野:“进来吧。”
“哟,你还会玩这个东西?看不出来啊!”呼吉雅多少有点惊讶,继而转为嘲讽,“还是贝勒爷教你,哄着玩呢?”
绎儿紧抿了唇,并不回话。
“阿诨可要提防这个会玩火器的祖家格格,小心她那天仗着这个东西,干起谋杀亲夫的勾当。”呼吉雅近前来,坐了下来,斜着眼睛看着绎儿冷笑。
“会么?”豪格呵呵笑起来,侧脸打量绎儿,“她不敢,就是敢,她也舍不得。”
绎儿听他说的,一时瞠目结舌。
这算是在维护自己么?还是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动了杀机呢?
“今儿我回了一趟娘家,额娘让我提醒阿诨,过两个月,就是宫里额娘的生辰了,需要早做准备了。”呼吉雅说着,起身踱了两步,“阿诨看,送什么好?”
“你张罗就好了。”豪格头疼这些琐碎的事情,“看着办吧。”
“唉,这么大个地方,能有什么东西。宫里又能缺什么呢?”呼吉雅叹了口气,“又要讨好,又要有新意。你可难死我了。”
“有什么能难住我聪明的阿妹啊?”豪格抚抚呼吉雅的肩头,哄她,“你怎么预备,我都满意。”
呼吉雅会心一笑,使了个眼色,让绎儿出去。
绎儿放下了手中的迷鲁铳,躬身退到了门口。
“哎!你等会!”豪格叫住她,“你还没教我这东西怎么使呢!”
“天色晚了,这东西得在空旷的地方使,免得伤人。”绎儿一福,“奴婢先告退了。”
“那……明儿你随我去郊外使这个东西吧,随时听我召唤。”
“是。”绎儿应道,打帘子退了出去。
月色朦胧的罩在她的身上,曼妙地铺了一层银光,让辗转难以入睡的她,想起自己十一岁那年宁远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宁月,只可惜物是人非。
过了许多年了,他十五岁时的睡容,现在还能被记得那么清晰。直到多年后,做了他的妻子,仍然在缠绵鸳鸯被之际,时时看到他眉棱上淡淡的疤痕。
那日与雁奴玩迷鲁铳,不慎惊了马将十一岁的她掀下了马背,他奋不顾身地去救他,一起摔了下去,一头撞在突起的山石上,硬是在眉棱上划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流的血将她的手绢都染红了,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背着摔折了右脚的她,跑了几里路,回了家。
夜里,她拄着拐杖偷偷溜去他的房里探看,在清冷的月光里,看着他安谧的睡容,感觉就像画里一样,忍不住悄悄亲了他的额头,才罢休。也许在那个时候,被月老看见了,才让她做了他的小妻子吧。
绎儿甜蜜的笑了笑,眼泪却下来了。
脑子里全是他的样子,从来没有过的,占据了她此刻全部的身心。
他第一次被她吻的时候,那种错乱的惊慌,还有贪婪。他第一次拥抱她的时候,那种舍不得,还有迷恋。他第一次得到她的时候,那种迷醉和幸福,还有疼惜……
她是在想他么?
闭上眼睛,好像一切都回来了,新婚燕尔,缠绵在一起的那种味道,他的呼吸,他的手臂,他的胸膛,好像还在自己的身边。
若是没有谢弘……
她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断了,眉头皱紧在了一处。
也许,她的放纵使她再也不配去想爱她的丈夫,那冥冥之中,被她伤透心的丈夫。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系在颈上的护身符,像是贴紧了他的体温,如燕般呢喃:“瑞蓂,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我真的好想你……你知道么?”
第十六回
在绎儿握着护身符的同时,谢弘也握紧了手中的银铃儿,仰望着月的面孔。
一梦醒来,菊花枕头已经被梦里东江的水浸湿了。
近来,于梦里流泪似乎成了一种习惯,每每是不愿醒不想醒,而泪已经湿润了现实的空气。
他不愿承认自己的脆弱,然而脆弱早已真实的摆放在了夜深人静时自己的世界面前。
他总在宽慰自己,告诉自己不必流泪伤感,也许此时绎儿已与爱她的瑞蓂转世为人,正勾了小手指,开始了一世新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不该灾区打扰他们。这一世,自己欠了瑞蓂,如今绎儿去了,自己也该放手还瑞蓂一个来世的公道了。可是,听着耳边呤呤的铃声,他还是放不下,丢不开,手中的银铃已是他生命的一半儿了,不,也许是更多,越是想忘记,越是往记忆的深处扎进去。
他想念她的笑语,她的嗔怒,她泪水的咸苦,胭脂的香甜,想念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眼神,想得他头疼,心疼,愈疼愈清醒。
如果她的灵魂还没转世为人,会在哪里徘徊呢?是否得到了超度?是否能够读到他此刻的思念,又或者说,是一直以来的思念呢?
月色暗淡了下来,似是被乌云遮住了,不多一会儿,霖霖的夜雨渐渐地坠下地来,七月中旬的夜,居然寒了他一身,直到早上被左明瑚唤出门用早饭,他才将一夜的寒缓了过去。
两人走在街市上,店铺酒店茶社已经陆续开了门,左明瑚兴致勃勃地不停说着什么,他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走到街角的时候,左明瑚拉他在个馄饨摊前坐了下来,连声招呼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来两碗馄饨!”
谢弘打量了一下四周,清爽的街道里,一时还看不到什么行人。
左明瑚深吸了一口气:“早些起来,空气都好呢。不过耽误大哥晨练了。”
“这两日承蒙照顾,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医士让我不要活动太开,所以有些日子没练剑了。”
说话间,老板已经将两碗馄饨端了过来,小心地放在了桌上。
左明瑚一边往自己的碗里舀辣椒,一边笑道:“大哥吃辣子么?”
谢弘笑着摇头:“我不吃。谢谢妹妹。”
正说着,身后一个声音喜出望外道:“呀!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谢弘循声回头:“变蛟?”
“哈哈!”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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