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弘也抱她愈紧,唯恐再将她遗失掉,抱憾终身。他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发间,她的鬓间,她的领口,贪恋着那份错过了三年却一直想念至今的清香味道。她的温存只有他才能消瘦,她的小鸟依人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表露无疑。紧紧相拥的时刻,他只想把握住这九死一生才得到的分分秒秒,固然现在让他去死,他也毫无憾颜。不知不觉的,他的眼泪也流了满脸,纵使他没有了气力,这一刻也要死死地抱住她。
泪水纵情地在两人的脸上流淌着,被压抑已久的感情也在这一刻迸发了出来。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心如槁木死灰的漫长日子,这份本已经没有了指望只剩下绝望的感情却以强大的生命力轰轰烈烈的复活了。如果现在有什么还妄图阻挡他们,那么燃烧起来的感情也足以让一切的阻隔覆灭。
“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谢弘哽咽着在她的耳边反复的问着。
“不是……不是的……”绎儿哭泣着回答,“不是不是……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封信是我写的,我知道,我知道你读得懂……你知道我是谁……”
谢弘吻着她的发,闷着声音道:“我知道……看到龙子奚,我就知道是你……可是,我以为你死了……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
“傻瓜!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死呢?”绎儿破涕笑道,一边狠狠的用粉拳砸了一下他的背,“我们说过的,要死一起死的,你忘记了么?”
就在这句话出口的一霎那,绎儿感觉到了谢弘整个人震颤了一下,不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他狠狠地推在了冰凉的地面上,重重的痛让她懵了。
谢弘的眼泪纵横在脸上,然而,他嘴角的笑意开始变了味道,那是一种对待敌人,对待他蔑视的人的嘲笑,还有一种愤怒,一种超乎寻常的愤怒,他的声音带着咆哮的调子:“你不是绎儿!你不是——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绎儿一下子僵冷在了地上,她不明白为什么谢弘会有这样的举动:“我是绎儿……我真的是……”
“你不是!”谢弘歇斯底里的大叫道,“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她和大凌河城亡人亡了!”
这句话刺的绎儿一径控制不住的发抖,她感觉到自己快要被蔑视的目光点燃了,她无地自容却又不得不挣扎着辩驳:“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
“你走开!走开!”谢弘一把甩开她伸过来的手,“不要在我的面前假惺惺!我不稀罕!”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绎儿努力地爬起来,直面着他,竭力想把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却突然间无法开口,她要怎么说,从哪里说起,从自己委身下嫁受尽折磨开始说么?说自己的忍辱偷生是为了保住祖家的老小,保住袁郁的性命,他会信么?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个不折不扣卖主求荣的叛徒,一个软骨头的卖国贼,他会了解自己的苦衷么?
“你说啊!如果你自认为你编的故事能够骗过我的话!”谢弘冷笑道。
“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我是为了保住祖家一家老小的性命,保住郁妹的性命,保住一点希望,还有……”
“还有保住你的荣华富贵,保住你高高在上的小姐日子。”
“不是的!当日我真的是想和大凌河一起共存亡……”
绎儿的话刚说了一半,一个巴掌狠狠的抽在她的脸颊上,让她一阵发晕,嗡嗡的耳边还有一个声音在吼道:“不要再跟我说城亡人亡!你不配!名利富贵,苟且偷生,原来你和那些无耻小人是一路货色!忠君爱国?你说的多动听……你对得起督师么?对得起战死的英灵么?你对得起死去的赵大哥么?他是死在谁手里的?死在谁手里的?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要报仇,口口声声不让铁蹄蹂躏大明河山的?”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绎儿委屈到了极限,颤抖着嘴唇哭叫道。
“我凭什么去相信一个叛国的人?一个连国家都可以背叛的人,一个没有气节,没有骨头的人,还有什么信任可言?”谢弘冷笑了数声,“祖绎儿,你愿意做一只被抽掉脊梁的癞皮狗,我不会拦着你,但是,你如果识相,就快点从这里滚出去!我不想在这里看见你,我也永远不想再见到你!也许我们早就该形同陌路了,今天的重逢,原来也只是一场错误……你除了一张人皮,什么也没有剩下!没有——”
“谢弘……”
“我心里的绎儿已经死了,其实她从来就没有复活过……”谢弘背过身去,泪水却不断滑落下来,“我爱一个人有入骨之深,想自己痴情一片,却眼内无珠,这辈子最大的耻辱莫过于此……你还不快滚……”
“你要我看着你死么?”绎儿并不想放弃,即使他不能明白自己的苦衷,原谅自己的苟且偷生,她也要救他的性命。
“如果要你救我,我宁愿一死。”谢弘冰冷到了绝望的语气让绎儿彻头彻尾寒了一身,“你想我死,尽管动手。”
绎儿浑身的热褪尽了,泪也流到了无力再继续下去,她拼死一搏,却无法达成自己的心愿,原来一切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缓缓地拔出了藏在自己怀里的匕首,匕首的寒光被屋外的阳光反射在了对面的墙上,清冷的让人不寒而栗,一字一句的泣血之声让她自己也哀哀欲绝:“既然你要死,我成全你。黄泉路上,我先走一步,等你……”
她闭上了眼睛,奋力扬起手中的匕首往自己的心口刺去。
一切的一切随它去吧,她什么也不想要了,曾经拥有的,她看的最重的东西已经丢失了,她活着的意义已经没有了,要命做什么呢。既然活着已经解释不清,那么,到了黄泉路上,再和他慢慢的解释吧,哪怕只是陪着他上路,也是对于眼下的自己,也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第三十八回
绎儿已然决心赴死了,可是,她高高举起的手臂却被死死的扼住了,停在了半空中,赖是她用力的挣扎,也摆脱不了。
她不敢睁开眼睛,因为眼睛里全是泪水,一睁开,就再也止不住了:“你放开!”
那只扼住她的手却攥的更紧。
“放开啊——”绎儿张开眼睛,狠狠地甩着他的手,“你放开!放开——”
“你现在去死有什么意义?在我面前演戏么?大凌河城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死?”谢弘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臂,红了眼睛叫道。
“因为你说过,要死一起死……”绎儿狠狠地搡开他的手,“我苟全性命活到今日,只是为了今天,就算陪你死,有什么要紧……是,我是个卖国求荣的软骨头,有我给你殉葬,你大可以继续逞你的英雄!拦我做什么!”
“你……”谢弘分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宿命的味道,还有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和委屈。
绎儿奋力向自己刺去,她觉得心口好痛,仿佛只有像这样刺下去,才能平息一切。
谢弘本能地伸出手,死死地再次抓住了绎儿的手腕,不想绎儿一个翻腕,将匕首的利刃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不待谢弘发问,立刻大声叫道:“来人啊——”
她的话音方才落下,一众人冲开了门进了屋子,看着眼前的情景,立刻傻了一片。
在这傻住的人里面,唯独只有一个在伪装着震惊的表情,那就是祖泽润,他表现出了无比的愤怒,虎得拔出了佩剑,扬剑指向谢弘:“你想干什么?”
谢弘到了这一刻才明白绎儿的用意所在,他不能置绎儿的苦心于不顾,只能继续把这出戏演下去,于是将手上的匕首逼得更紧了:“都让开!不然我杀了她!”
他分明从祖泽润的眼中看到了事情的真相,三个人达成了一种默契。只要他表现出了对绎儿生命的威慑,祖泽润就不得不为妹妹的“安全”考虑,放他“生路”。虽然这样做并非上策,可是眼下也没有太多的事情考虑了。
伴随着祖泽润的暴喝声,院子外面守候的侍卫们也都冲了进来,手中的刀剑枪戟寒光闪作了一片,在这片寒光闪耀中,一个人的身影分明凸显了出来。
因为豪格并不放心祖泽润独自前来说降,于是派了德希前来,不想德希才下马背,便听见院子里祖泽润的吼声,连忙带人冲了进来。看见绎儿被谢弘制在怀中,匕首加身,德希先是一惊,好在他的脑子反应还算快,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厉声喝道:“你放开我家主子,我放你一条生路!”
“主子?”谢弘冷笑道,“凭她?一个卖国求荣的软骨头?也配?”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德希火大,呵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最好弄清楚!你胆敢对我家侧福晋主子不敬,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德希,你不要管我……”绎儿适时地打乱德希的思路,挣扎着叫道,“快点去禀告……”
“别动!”谢弘狠狠地用匕首的锋刃抵住绎儿的脖子,“让他们往后退,把道给我让开。”
德希甩了一个眼神给自己的随从,自己慢慢往前靠近。
“站住!你别过来!”谢弘威胁道,“她的命在我手里,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德希知道硬逼也不是办法,毕竟自己的软肋被别人拿在了手里,要是绎儿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也就不用打算活着回去交差了。他退而求其次道:“你想怎样?”
“让他们放下手里的兵器,让开一条路。”
“德大人……”几个侍卫不知如何是好。
德希一挥手:“都把手里的兵刃放下!”
叮叮当当的兵器应声丢了一地,见还有几个迟疑的,德希吼道:“都聋了?给我把刀剑都给我放下!”
“让他们闪开……”谢弘见他们都撤下了兵器,于是逼进一步。
德希挥手道:“都闪开……快点!”
一众人稀稀落落地闪开了,谢弘押着绎儿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去,出了门口便反身冲他们叫道:“都给我站远一点!不许动!”
德希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个囚笼中的困兽脱离牢笼,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不是他没有力气,而是投鼠忌器的不敢用力。他的内心里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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