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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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 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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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并没有见到小主……发生了什么事情?”泽润心里也忐忑起来,试探着问道。

豪格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却在踟蹰,只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道:“三妹是回娘家了。”

泽润和豪格循声望去,沅娘不知何时回来了,挑了帐帘站在门口,看见了豪格,欠身行礼:“请贝勒爷安!”

豪格抢步过去,到了沅娘的面前,平了一下呼吸:“你把绎儿藏哪儿了?”

“小主是贝勒爷的人,妾身怎么敢私藏。”沅娘的话语看似平静无奇,冥冥之中依然透露出了作为一个女人的愠怒情绪。

豪格不便明言,只求速战速决,开门见山道:“把她交给我。”

“贝勒爷要从妾身这里拿小主回去问罪么?”沅娘无畏的说出这句话来,一双平日里柔顺娴静的眼神此时变得灼热起来,“小主本该在贝勒爷身边伺候着,结果贝勒爷竟来跟妾身要人。”

豪格无端被摆了一道,窝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放肆!”泽润呵斥道,“你怎么和贝勒爷说话的!”

沅娘生得倔犟,此时更是不把泽润的呵斥放在眼里,她只晓得她命运波折的小姑子是哭着回来的,问什么也不说,必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心里哪能平衡:“妾身是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话说的不好,还请大人大量,不要跟一个女人计较。三妹是回来了,不过可不是平白回来的,妾身也不相瞒,是三妹的母亲病重,故而赶回去探望。”

“你说什么?娘怎么了?”泽润一听生母病重,血脉相连的心里一阵揪痛。

沅娘白了豪格一眼,从他面前飘然走过去,冷笑道:“是啊,你们这些男人整天忙着你们的军国大事,哪里顾得上这些女人关心的小事情。”

两个男人被沅娘的指桑骂槐的话说的一阵难堪,沅娘见他们也内疚了,这才松口道:“三妹带着绶儿回娘家去了,母亲的病也有些时日了,前日里受了风,家人报来说病情重了许多。三妹本是到这里串门的,恰好听到,所以就急匆匆的赶去了。临走的时候,写了张便条,让妾身交给贝勒爷。”说罢,伸手从袖笼里抽出了折成方胜模样的纸笺,递给了豪格。

豪格接了来,迫不及待地展开细看,看罢之后,脸上的焦急虽然缓和了,却被另一种失落的表情替代了。

绎儿在纸笺上没有写多少字,只是说,母亲病重,她决定回去侍奉,待母亲病情好转再行回来。字里行间,干净利落的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如同一封了然无味的公文,让他的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他很清楚,所谓的病情好转再行回来,绝不是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它的背后带着另一份意思,就是只要她不想回来,大可以拿这个做借口,永远不和自己接触见面。一时之间,他感到自己腹背受敌,孤立无援,就连原本可以歇斯底里发泄的地方都没有了。

就在豪格为了自己失言气走绎儿后悔的同时,绎儿正抱着富绶倚靠在晃荡的车厢里心乱如麻。

自从进了贝勒府,她的一切喜怒哀乐都是随着自己在府中的遭遇变化着的,从低贱的奴婢到受宠的侧妃,她流的血流的泪,都足以让她感叹自己人生的不易。她曾经一度不愿意再想起自己是祖家的人,她深深的为自己折节投降的作为而感到可耻和绝望,她为自己不能给阵亡的丈夫报仇,还要强装笑脸与敌人同床共枕而感到生不如死,所以她最恨的人不是叛逃回去的祖大寿,而是生养自己,却充当着帮凶逼使自己走到现在的困境中来的母亲。这一年来,因为受宠,回娘家的次数比原先多了许多,可是她即使回去,也不愿意去见母亲,见到了,也不愿意多说话。一开始是不愿意说,后来是愿意说了,却不知道能说什么,该说什么。母亲的容颜对于自己而言,已经变得很陌生了,母亲这个词对于她而言,也变得难以出口。多少次她面对自己母亲期盼的目光,都以冷漠的表情回敬,她放不下自己内心里的痛和恨,哪怕她分明知道自己的母亲不过是被逼迫无奈,内心里也是痛苦的,可是,自己仍然始终无法原谅她。

天下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母子不相认,莫过于母子之间的冷漠相对。直到自己做了母亲,有了富绶,她才知道,骨肉至亲的感情是无法用恨抹煞的。母亲已经老了,为了三年前的过往一经付出了代价,她因为对女儿的歉疚,一直活在日日夜夜的痛苦折磨中,病痛袭来的时候,她来不及反抗就倒下了。

想到这里,绎儿的心里隐约泛起了一丝酸楚和痛意,手不知不觉地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襟,略略用上了劲,衣褶皱在一处,彷佛她母亲因为病痛折磨痛苦皱起的容颜。

“额娘,我们去哪里?”富绶将小小的脑袋枕在绎儿的臂弯里,仰着不谙世事的小脸盯着一脸痛楚的母亲,奶声奶气的发疑道。

“去……去看姥姥。”绎儿用手指撩了撩富绶胖胖的小下巴,勉强笑道。

“什么是姥姥?”富绶对这个词压根没有概念,只是觉得这个词喊起来怪怪的有趣。

绎儿冷不丁被他一问给问住了,她努力的在脑海里搜索相应的女真语称呼:“嗯……就是额娘的额娘……”

“克罗妈妈。”富绶点点头,洋洋得意道,“我晓得这个词。”

“绶儿好聪明。”绎儿抚弄了几下儿子的脑袋,“嗯,就是这个。”

“她长什么样子?”富绶好奇的问道,“我没见过。”

绎儿被他的提问给怔住了,她努力的在记忆里回忆母亲的样貌,却只能记起点滴零碎的细节,全拼在一起的时候,竟然是模糊的,看不清楚的。

难道母亲在她的面前只剩下了一片模糊么?

绎儿感伤倍加严重的侵袭而来,她的心里更加的乱,她突然很害怕见到母亲,而又期待着见到母亲。

冥冥之中,她已经原谅了母亲,但是,母亲会原谅女儿三年来对自己的冷漠与绝情么?

如果有这个可能,她宁愿从此守护在母亲的身边,因为在这个地方,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而已。

“阿玛呢?”富绶突然扯了扯绎儿的衣袖。

绎儿望着儿子澄清的大眼睛,本想说的话,全部被噎在了喉咙口。

面前的这个小不点时时刻刻放不下疼爱他的父亲,只要有那么一日半天的看不见自己父亲的身影,他就会问长问短,直到你回答他为止。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呢?他会接受么?如果有一天,他必须要和自己的父亲分离,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

看着他一点一点的,一天一天的长大,绎儿内心的惶恐也越来越深了。她害怕失去儿子的信任,害怕和儿子之间的感情也变得像自己和母亲一样。她下意识的抱紧了儿子,好像下一刻儿子就会被人从怀里抢走一般。

将来会是怎么样,她把握不了,正如她飘萍似的的命运也是她把握不了的。

第四十八回

 车马在僻静的祖府门前停了下来,绎儿怀里的富绶已经睡着了,雁奴小心地接了过去,一边吩咐车夫放下脚凳,前去祖府叫门。不多时,车帘一动,一袭凉意侵了进来,绎儿下意识地理理暖耳和围脖儿,欠身探出了车厢。

车外的雪还在飘着,纷纷扬扬的,将视线所能及的一切都覆上了纯净的白。绎儿由车夫扶着跳下脚凳,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的声音。她有点不忍心,不忍心染指这纯白的地面,略带着小心的浅步尽可能将步子迈大一些。

祖府的婢女得到消息,早早的迎了出来,正赶上绎儿下车,适时的将雨伞撑了过来,接替了车夫伺候着主人往府中走去。穿过三进院子,便到了内堂,祖老夫人早已得了讯息收拾齐整在堂上坐着,看到孙女进得门来,缓缓道:“外面雪下大了吧?看看这一身。”

两个贴身婢女见机的上前为绎儿解下罩在外面的斗蓬还有围脖抄手,奉上业已备好的错金银手炉躬身退了出去。

绎儿近前行礼,万福道:“给奶奶请安。”

“免了。来坐吧。”祖老夫人伸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暖凳,“富绶还没醒么?抱我这里来,我看看。”雁奴依言将怀里睡得香甜的富绶送到祖老夫人怀里,自己退到绎儿身后,垂手立着,看两人说话。

祖老夫人用手理了理富绶有些凌乱的额发,带着慈祥的爱怜口气道:“一年难得见两次。小东西长得可真快。这小脸……睡得真乖……”

绎儿抱着手炉笑道:“他可是不乖的,要是醒着淘得厉害。”

“人老得真快,这才几年,你都做娘了。”祖老夫人感慨道,“我印象里,你刚生下来抱着软绵绵的样子就跟昨天似的。你那时睡觉都不老实,一晚上折腾你娘起来多少次看你。唉……”

绎儿听祖母提起母亲,鼻子有些发酸,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我娘她……怎么样了?”

“病着呢。”祖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这年关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你这孩子也不懂事,就算恨她,也不能这么绝情呐。到底是你亲娘。”

“我……”绎儿语嫣着,不知该说什么。

祖老夫人不着痕迹地偷眼打量着孙女儿的不安的神情,窥破了她心里的想法,于是给她一个台阶下:“她刚吃了药,想是睡下了,你去看看吧。”

绎儿埋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雁奴起身要去抱富绶,祖老夫人笑道:“在自己家了,还怕我把孩子弄丢了不成?你陪着小姐去吧。”

雁奴抬眼看了看绎儿,绎儿点点头,恭敬的答道:“孙女儿去去就来。”

从中堂后的角门出去,转过了蜿蜒的走廊,绎儿不知觉的放慢了脚步,走着走着,步子变得好像有千钧重,几乎不听自己的使唤一般。当她抬眼能看见院墙头上枯萎的蓬草的时候,她已然站住了脚,止步难前。

“小姐……”雁奴在她的身边站定,顺着她的目光往墙头的蓬草上看去,“你怎么了?怎的不走了?”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绎儿说着,望着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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