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字了。
让他们真正意识到疼字的,却是这三队金军的头领弯弓射出的一箭,一箭正中绎儿的肩头,绎儿一个惯性摔下马背。
没待绎儿醒过神儿,那将一枪直奔绎儿的胸口。
临着绎儿的心口只有寸把,谢弘抬手将刀飞向那将。
一道寒光投来,绎儿已经分不清了是枪尖还是刀锋的冷冽了。
只听得枪杆“喀嚓”一声断为两截,枪尖那一截直直插了下去,若非绎儿闪得及时,便被活生生钉死在了地上。
那将一见满地的尸骨,血流了殷红的一地,怒从心起,扬手抽出了腰刀,催马冲向谢弘。
“小心——”绎儿猛地拔掉自己肩头的箭,一个纵身赶在他的刀锋将至的前一刻,将谢弘扑下了马背。
那将的刀锋在绎儿的发髻上只擦了个边,绎儿的一缕青丝便被生生削落了,头发也披散了下来。
“好快的刀!”绎儿倒吸一口凉气。
那将见没砍杀到,勒马回头,复又冲杀了回来,锋利的刀锋闪着夺人魂魄的寒冽青光。
谢弘抱着绎儿滚到一边,躲刀的同时,挥手一刀砍断了那将胯下坐骑的前蹄。
胯下坐骑惨嘶一声,翻身倒地,将背上的将领掀翻在地,一个惯性摔出去数米远。
这边两人刚刚起身,对方的将领已经挥刀冲了上来,两人分身闪开,不谋而合的一刀砍在他的背脊上。
那将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抽搐了一下,半晌没了动静。
绎儿闭上眼睛,脸上沾染的血尚未风干,一径流到了嘴里,咸咸的充满腥味。
“绎儿!”谢弘抬手拽她,“你怎么样?”
“我没事……”绎儿一把捂住了肩头,血不住地溢出指缝。
“还在流血!快包扎一下!”谢弘低头去撕夹衣。
却在此时,栽倒在地的将领一个翻身,冲着两人抬起了手臂,一道寒光射入绎儿的眼帘。
绎儿一怔,一把推开了谢弘:“小心袖箭——”
那将垂死挣扎之中,挣扎着刺来的最后一剑。
这一剑,不偏不斜,正对着绎儿的心口而来。
谢弘闪身拨开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绎儿!闪开!”
千分之一秒,剑尖在离谢弘心口还有半寸的地方定住了,杀气也骤然消失了一般,空气在一瞬间凝滞了。
血,谢弘听见滴血的声音,还有自己粗重的呼吸,他猛的睁开眼。
迎面处,敌将瞠大着杀气腾腾的血红眼睛,一柄长剑正对着自己的胸膛,只差半寸,整整半寸。而让他定住的原因,却是他心口的一柄长枪。枪尖几乎贯胸而过,露在他胸前的枪杆还在汩汩的流血,噼噼叭叭红了他面前的黑土,他仍然没有反应,看来是真的绝了气。
谢弘试探着抬手,刚碰到对方的剑尖,只轻轻一用力,那将的尸首便重重倒将下去。
一个尸首倒下去,却倒出了两个声音,一个前面,一个后面。
谢弘猛回头,这才发现祖绎儿一脸鲜血地颓坐在地上,神情呆若木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滴着血的双手。
“绎儿!”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绎儿这时才发觉到血腥把自己的全身裹了个严实,血腥味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一双鲜血淋漓的手痉挛着让她全然失去了理智,“我杀人了杀人了……杀了好多人……好多血……到处都是红的……我的手……我的手也红了……洗不掉了……”
“绎儿!你怎么了?”谢弘回身死命地摇晃她,伸手抹去她脸上的鲜血,“你别吓我……”
经他一摇,绎儿蓦得定住了,直直的盯着他端详许久不说话。
“绎儿!你怎么了?我是谢弘啊!你傻了么?”谢弘轻轻拍拍她沾着血的脸,“是我啊!说话!说话啊!”
绎儿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一个声音冲出了紧憋的喉咙口,“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扎到谢弘怀里:“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杀了好多人!我是刽子手!我手上都是血……怎么办……这么多血,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没事了!都过去了!别怕!”谢弘紧匝着她,吻她凌乱的长发,“我在这儿!没事……别怕……”
绎儿的泪水在一张血污和灰土覆盖的脸上硬是冲出了几道白印,她虎得挣开谢弘的怀抱,忽得战栗着手去抚他的脸:“你还活着么?告诉我!”
“我们还好好的!傻丫头……”谢弘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抚摸她的俏脸,指尖在悸动间不觉加了几分力道,“没事了……”
“我怕我来不及,怕救不了你……”绎儿呜咽着,“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说什么疯话!”谢弘腾出手抿了抿她的乱发,轻柔的擦着她的泪,“我死了与你不相干!能活着干嘛不活着!”
“那昨晚上,我要死,你为什么不放手啊?”绎儿抹了一把眼泪,凝望着他的眸子,想望穿他此刻的内心。
“绎儿!”谢弘冲动的抱紧了她,带着霸道吻上她的唇,“我爱你啊……绎儿……”
绎儿落下了长长的卷睫,带着欣喜的泪,沉醉在了他温柔的鼻息里,难以自拔的恋上了他的味道……
第二十七回
就在他们俩紧紧相拥的同时,宁远这一边,祖泽润和赵祺也久别重逢的以男子汉的胸襟来了个大拥抱。
“你可算回来了!”祖泽润拍拍赵祺的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嗯!总算是回来个囫囵个儿的,没少一根头发!”
“嗨!这是什么话?”赵祺当胸捶捶泽润,“哎!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吧?”
“你这个大家是指我们,还是单指一个人啊?”祖泽润回手将马鞭扔给亲兵。
“祖兄!”赵祺脸一红,颇为窘困地回望身后窃笑的亲兵,“行了!别总拿我寻开心!”
“不是总拿你寻开心啊!是可以用来寻开心的只剩下你了!”祖泽润朗朗的一笑,“边说边走吧!督师等着呢!”
“怎么了?绎妹出什么事了?”赵祺立刻敏感道,脚步不觉停了下来。
“看你紧张的!那丫头片子能出什么事?不过是老问题,又不知出溜到哪儿撒野去了!”祖泽润长叹一声,“害得我又为了她被父亲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你要是能快点娶她过门,就算是我的救命大恩人了!”
“那也不是我可以定论的……”赵祺有着大男孩的羞赧。
“这个包在我身上了!前些日子,我还跟父亲吹风呢!父亲说,不是今年年底,就是明年开春,一定让你们完婚。”祖泽润笑得春风满面,“到时候,你就得改口叫我大舅哥了……到时候,她再撒野,可就不挨我的事了!”
“得了得了!”赵祺心里暖暖的,表面上却一脸平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着得什么急?若真是,还能少得了让你长辈分!”
“这可是你所说的!”祖泽润得逞的爽朗大笑起来,“好!我从今天起,可扳着手指头等着哟!”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进了督师府,远远便听到了大厅里一派热闹的喧嚣。
“谁来了?这么热闹!”赵祺侧脸看泽润。
“啊,是东江的毛总兵来了!”泽润见怪不怪。
“毛文龙?”赵祺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紧走了几步,进了大厅行礼,“末将赵祺回来复命!”
“祺儿回来了!”袁崇焕的笑容没变,依旧如常的招呼,“免礼了!坐吧!”
“这位是……”客座上的一个陌生面孔开了口。
“哦,这是赵率教总兵的公子,刚从锦州回来复命。”袁崇焕转脸之际,丢了个眼神给赵祺。
赵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忙给毛文龙见礼:“晚辈见过毛总兵!”
“少将军快免礼!”毛文龙一捋花白的胡子,腾出手搀扶,“嗯,真是英雄自古出少年啊,赵公子一表人才……好啊……”
“多谢毛总兵夸奖!”赵祺一笑。
“哎——不用多礼!”毛文龙笑道,“督师这里人才倍出啊!到底不像我们东江那个小地方,横里竖里也挑不出这么些个人物啊!”
“毛总兵这话可是见外了。哪里不是大明朝的疆土,何分彼此呢!”袁崇焕跟他打哈哈,又转脸问赵祺,“锦州那边怎么样了?”
袁崇焕一句问话出口,毛文龙立刻意识到是下了逐客令,于是识相的起身:“既然督师有军务要打理,毛某打扰多日,也该告辞回东江了,就此拜别了。”
“毛总兵为何走的那么急,再小住几日也无妨啊。”袁崇焕客套的挽留。
“东江那边群龙无首,怕生出什么乱子,心里放不下。”毛文龙自然知道这是客套话,“还是回去心里踏实。”
“那本部院送你上船。”袁崇焕仁至义尽地站起身。
“不敢有劳督师。”毛文龙抬手一揖,“留步!留步!毛某自己去就行了!”
“那本部院就不送了!允仁,你替我送送毛总兵!”袁崇焕吩咐道,“务必把毛总兵周到的送上船再回来复命。”
“是!”谢尚政应了一声,起身抬手,“毛总兵,您请!”
“告辞!”毛文龙知道谢尚政是袁崇焕的挚友,袁崇焕让挚友代替自己送他,让他多少心里一暖。
“不送了!慢走!”袁崇焕拱手还礼,“一路顺风!”
待到毛文龙的背影消失再院中,袁崇焕坐了下来,脸色也沉峻了下来:“祺儿,议和的事怎么样了?”
“我已将皇太极的亲笔信带了回来,听他的口气,估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大明进犯。另外,我从他的话里,依稀听出了他视东江驻军为心腹大患。看来,毛总兵不能轻动。”赵祺一边递上书信,一边分析。
“不错!依我看,杀了毛文龙,得益的只有皇太极。”祖大寿点头称是。
“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一切,还是等弘儿回来再说吧!”袁崇焕不表态,隐而不说。
“至于细作一事,父亲已经暗下里查明了,也没惊动百姓将士,将那几个人正法了。”赵祺汇报道,“只是我担心,皇太极知道了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会的。他之所以答应短时间内不进犯,说明他还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也在拖延时间。”何可纲分析的一针见血,“目前,关键的人物是毛文龙,毛文龙的取向是局势走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