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启程去双岛了,你去准备一下吧!看看上下还有什么疏漏的,别到最后弄出什么棘手的麻烦来。”
“是!”程本直重新打起精神振作起来。
草露未收。
树林间的刀剑相搏之声撞破了晨雾的静谧,惊醒了鸟儿的酣梦,一只只纷纷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不行!重新来过!”绎儿气喘吁吁地收剑在手。
“行了!绎妹,你累了!”赵祺也收剑站定。
“少废话!看剑!”绎儿又一撩剑刺了过去。
赵祺又重新跟她过招,一双剑花绞合在一起,分外耀眼。
“绎妹,你不能再练了!”赵祺虚晃一招格住她的剑,“听见没有!”
绎儿不理他,抽剑反身又打。
赵祺连接几招,一个闪身,抬手一剑,正指着绎儿的颈。
绎儿闭上眼睛,仰起头,一副引颈就戮的从容。
赵祺的剑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漂亮的一个翻腕收进剑鞘:“行了!不练了!咱们回去吧!一会儿要启程去双岛了,别误卯。”
绎儿依旧站着没挪动半步,张开了带着淡淡忧郁的凤眸。
“绎妹!”赵祺伸手拿她的剑,“累了吧!来,我给你拿!”
绎儿挣脱了他的手,翻腕收剑还鞘,定定的看着他。
“怎么了?”赵祺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于是哄她,“生气了?”
绎儿忽得一把扔了剑,扑到他怀里,埋首在他胸口呜咽着捶打:“我恨你!我恨你!恨死你了——”
赵祺全然不知她的痛苦,轻柔地抚着她的发:“好好!是哥哥不好,哥哥下手重了……”
绎儿蓦得一抬头,忽然死死地盯着他,含着眼泪不说话。
“这么快就恨完了?”赵祺玩笑道,浓浓的眉轻轻的一扬。
绎儿不作声,始料未及地突然勾住了他的颈,吻上了他的唇,带着蛮横的冲动。
“绎……绎妹……”赵祺理智地想去推开,却难以自拔地拥紧了她,从未有过的贪婪和大胆让他自己都震惊,疯狂的吮吸着她柔软的唇,直到让自己窒息。
赵祺兀自沉浸在自己爱的享受里,全不知绎儿的凤眸正带着快意的报复感望着不远处的一袭身影。她看到了谢弘强抑的痛苦,(奇。书。网…整。理。提。供)也感觉到了自己内心里支离破碎的痛不欲生。
爱的报复是柄双刃剑,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这一次的风大浪大,绎儿却没有晕船,反倒一个人安静地待在座舱里凝望着一望无际的波澜大海出神。
舱门在不经意间被扣响了,她稍稍转动了一下头:“谁?”
“是我。”依稀是程本直的声音。
绎儿起身打开了门:“程先生你怎么来了?随便坐吧!”
“还晕船么?”程本直关切道。
绎儿抿嘴一笑:“没有晕船倒有些寂寞了。”
“这里有些酸梅子,你吃着解闷吧!”程本直小心地递来一个小锦囊,见她迟疑着不接,于是不动声色的放在了桌上。
“谢谢。”绎儿回过神来却又装傻。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他吧!”程本直直言不讳,“梅子是他托我带来的,怕你晕船。”
“劳烦他惦记。”绎儿冷冷的说道,复又把目光投到窗外去了。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程本直并不急于道明来意,“你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从那天你来时遇见我时,我就看出来了。”
“我没有什么不好的,是先生敏感了。”绎儿低头理了理膝头有些褶皱的衣裙,平淡无奇的说道,“一个快要成亲的姑娘家,全是喜事,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看来,我真的错到谬以千里了。我错看了你,也错看了他啊。”程本直沉沉的说,欲扬先抑的起身要走。
“等等!”绎儿不假思索脱口叫出来,“如何错看了我?如何错看了他?”
“我原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一心为你们祝福。结果呢,一个二话不说的欢欢喜喜去嫁人,另一个整天单相思的苦苦挣扎。”程本直站住了脚,缓缓回身感叹似的,“也许督师说的对,你真的还是孩子的心智,分不清喜欢和爱的感情,嫁给赵将军才会有幸福吧!”
“不是这样的!”绎儿本能的辩解露出了破绽,慌忙收口已然来不及了。
“这么说,你分得清?”程本直如期所料的淡然一笑。
“我……”绎儿愤懑的一攥下摆的衣裙,揪起了更深的褶皱,“我分得清又怎样?”
“我一直相信你是分得清的,只是你分得清,却理不清,太任性胡来了。”程本直坦然的娓娓而道,连带着忠言逆耳的苦心,“你只想着赌气,只想着维护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只想着让谢弘后悔,可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人的感受,有没有考虑到以这样的方式会伤害到另一个人呢?”
“我……当我知道心里爱的只有谢弘,所以只能把祺哥哥当哥哥时,我心里比任何人都更痛苦。但我没法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绎儿忍不住被触动了心弦,泪珠儿又不争气的滚落下来,含着泪的眼睛里渗透出痛苦的煎熬,“这一切对我而言就像噩梦,噩梦一样的摆脱不了!我好想醒过来,可我就是不能!就是不能……你要我怎么办呢?你让我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不要伤害别人,可是,谁来考虑我的感受?我难道就没有被伤害么?”
座舱外的一门之隔,赵祺一脸平静之下,何尝不在发疯的叫嚣。这一切的一切突然在绎儿的话中变了味道,一字一句都是晴天的霹雳,撕咬着他全身上下的神经,让他痛的濒临癫狂。他所沉浸的未来的幸福,就这样乍然成了深不见底的空洞,吞噬着他此时此刻已然弱不禁风的身躯。倘若上天能让他暂时一舒心头的沉郁去振作,哪怕是落荒而逃也好,但是,他却连步子也挪动不得了……
第二回
“督师,已抵岛山了!”一个水军报入船舱。
袁崇焕抬起头问道:“毛文龙大人可曾到了?”
“尚未到达,派人传讯来说,大约六月初一可至。”水军答道,“督师,旅顺军官前来参见,是否靠岸请示下!”
“传令靠岸!”袁崇焕下令。说完,众将纷纷起身。
“二十六日到双岛时,登州的水军声势很好,却不知岛山的水军将士如何?”袁崇焕笑谓众将。
“定然也不会差到哪里。”祖大寿笑道,“听说水上接仗很是威猛!”
“闻名不如见面,上了岸不就知道了。”绎儿在船上待了几天已经坐不住了,巴不得早点上岸。
“这个丫头比我还急!”袁崇焕指着绎儿笑道。
六月初一的晌午刚刚到来,一切都让人昏昏欲睡。袁崇焕俯在桌案边批阅各地的军情文书,不时回身去看墙上的地图,标上一些标记。连日来的阅兵巡防令他也倍感疲惫。他毕竟不是年轻人了,身体的每况愈下,也不是他乐此不疲的精神可以阻挡的。
门帘被掀开了,绎儿端着托盘进了船舱。
“你怎么不去休息一下?”袁崇焕招呼道,一边招呼绎儿坐下。
“我天天闲着,是这船上精力最旺盛的人,还要休息吗?天气热了,我弄了点解暑的银耳莲子汤给您送来。”绎儿顺从地坐下,并且将托盘轻轻放了下来,“冰镇过了,挺好的!”
“你伯父年龄比我大得多,你怎么不去照顾他?”袁崇焕饮了一口,又用小勺搅拌了一下。
“我泽润哥哥不是在那儿嘛!所以我就不去了,天生我去了会给他惹麻烦。”绎儿看着袁崇焕手中的小勺发呆。
“你就不怕给你袁伯伯惹麻烦?”袁崇焕反问。
绎儿抿嘴一笑,并不回答。
“祺儿呢?”袁崇焕问。
“我不知道,也许是去休息了吧!”绎儿听到他说起“赵祺”,原本的灿烂一时收不住的散却了,勉强笑着不想让袁崇焕看出来。
“该是他好好陪你的,难得他反倒一边凉快去了。一会儿看见他,一定要好好讲讲他!”袁崇焕有些责备。
“不是!他这两天一直没休息,也累了!您就别责怪他了。”绎儿连忙解释。
“瞧瞧!还没嫁人就帮他说话,嫁过去还得了!”袁崇焕笑起来。
“袁伯伯……”绎儿的脸红到了耳根。
“督师!毛文龙大人的船已经到了。”谢弘走进来,一眼正与绎儿相视,却无力开口。
“我知道了!”袁崇焕站起身,绎儿也跟着起身,“弘儿,你去叫本直和你爹,通知其余众将到甲板待命。”
“是!”谢弘行了一礼,淡漠的转身而去。
“我也先下去了准备了!”绎儿看着他出了船舱,拼命抑制想哭的冲动,欠身一福出了门,扭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当她忍不住回头时,看见的却是谢弘同样禁不住的黯然回眸……
船舱里,袁崇焕用力撑着桌案站起来,手背上暴起青青的筋脉,忽得又隐没了。他转身拿出了剑架上的尚方宝剑,手紧紧握住了剑柄,缓缓将剑拔出了鞘。伴随着剑的龙吟,袁崇焕的眼神中闪出一道犀利而冷峻的光。
然而,当他的视线扫到桌上那封首辅钱龙锡的信时,又有些莫名的犹豫感涌上心头。他皱了一下眉,又将剑还入了鞘中……
毛文龙立在船头,神气十足。他身后的排场,也是绎儿从未见过的。他在船头略一拱手:“督师,毛文龙有礼了。”
袁崇焕的眉轻微地皱了一下,继而又展开了:“毛大人,袁某有礼了!”
毛文龙一扬手,一个亲兵双手将礼帖呈给袁崇焕。袁崇焕伸手接了过来,又递给了程本直。在递帖的同时,还递了一个眼色给程本直。
程本直会意地一笑,点了点头。
毛文龙一笑:“袁督师,毛某还带来了三桌筵席。不知是上岸,还是……”
“就请毛大人移船一聚吧!”袁崇焕的态度十分平和,这让众将士十分惊讶。
“也好!”毛文龙由两个排刀手扶着,从两船之间的踏板上而过。
“辽东海外,只有我和贵镇二人,务必同舟共济,方能成功。我历险来此,旨在商议进取。军国大事,在此一举。我有一个良方,只不知生病的人肯不肯服这一贴药。”袁崇焕内含隐意。
毛文龙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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