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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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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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师,现在我们……”祖大寿问道。

“把地图拿来!”袁崇焕一挥手,几个侍卫立刻展开了挂在正堂上前方的卷轴地图。

“敌人现在从龙井关和大安口入关,绕到河北直指京师。皇太极命岳托、济尔哈朗率右翼四旗和右翼诸蒙古兵攻大安口;阿巴泰、阿济格率左翼四旗和左翼诸蒙古兵攻龙井关;自率中军攻洪出口,现已迫近遵化。遵化外围防线已失。”袁崇焕的手顺着金军入侵的路线一路划出来。

“我们现在宁远,救援遵化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保北京了。”祖大寿说道,“不如倾兵全速救援京师!”

“不行!即便不救遵化,我们的速度也远远赶不上金军。唯一的方法就是派人在遵化与金军周旋,尽力拖延时间,如果有幸能把金军挡在遵化外,那……”袁崇焕有些犹豫。

“我去!”赵祺的声音在此时显得特别大。

“祺儿!”袁崇焕惊道。

“还是我去!”谢弘大声请战。

“凌焯!”赵祺侧过脸去看谢弘,“这一战非同儿戏……”

“就是因为非同儿戏,大哥才不能去!”谢弘去意已决。

“我爹镇守山海关,山海关离遵化最近,救援也最占时间优势。我去!”赵祺坚决地说。

“督师,赵大哥不能去!遵化一战,如果有个万一,绎儿怎么办?”谢弘冲动地站了出来。

“国事为重,岂可为儿女私情而废国事!”赵祺撩袍下跪行礼,“请督师以国家大事为重,以社稷安危为重!”

“可是……”袁崇焕不忍。

“督师,没有可是了!时间紧迫,再不下令就来不及了!您放心,就是还剩一个人,我们也会把金军再拖半个时辰!”赵祺态度愈加坚决。

袁崇焕心底一酸,迟疑了一下,最终下了决心:“好!传我将令,立即分兵两路。北路派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带骑兵四千西上堵截。祖大寿、何可纲随本部院从南路西去保京师!”

“是!末将遵令!”袁部的众将齐声相应。

“督师,是不是另外派人前往大同和宣府,让满总兵和侯总兵中途挡截金军,以防不测!”祖大寿提议。

“也好!祺儿,你立刻出发,以全速回山海关传我将令,西上堵截金军阿济格部,不得有误!”袁崇焕先吩咐赵祺。

“是!”赵祺应了一声,转身疾步出帐。

“大哥!”谢弘叫他不住,只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的灯影里。

绎儿的清梦中,谢弘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在她想伸出手去的时候,他的背影却蓦得消失了。她浑身一冷,惊怔地张开了眼睛,好在是南柯一梦。她正要长出一口气,便看见赵祺拖着几许疲惫推门进来:“哥……”

“嗯。”

“回来啦!快睡吧!天都快亮了!”

赵祺尽量把残忍度降到最低:“睡不了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什么?”绎儿拥被而起,“你……你要去哪里?”

赵祺一边答着她的话,一边着手开始穿甲胄:“兵部八百里加急,遵化防线失守了,金军已经长驱直入了。我奉命立刻回山海关,跟父亲救援遵化,一定要把金军挡在遵化城外。如果顺利的话,最多一个月就能回来;如果……”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绎儿从身后一把紧紧拥住了。

“不!我不让你去!我不让——”绎儿不知怎的,一下子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只一味抱着他不放,一径扼住了他往身上穿甲胄的手,泪水哗啦啦地禁不住流了满脸,“我不让!不让——除非我死了——”

“绎妹……”他湿了眼眶,却秉持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教训,强自收敛。

“我不管!我不准你离开!我要去找督师!凭谁去都不该你去!”她抽噎着,眼神中尽是不甘,声音也越发坚决,甚至是尖利,“你简直是个傻瓜!别人都不去!你为什么要逞这个能!防线已破,遵化城下是什么地形,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准你去送死!”

“绎妹!这种时候,国家危亡之际,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赵祺试图挣脱她紧匝的双臂,又怕伤了她不敢用力,“敌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如果我为了一己之私而置百姓于不顾,会有多少妻子失去丈夫,多少孩子失去娘亲,你知不知道?你为了保住自己的丈夫,就可以让大明血流成河吗?”

“哥——”绎儿拼命地摇头,“我求你——就答应我一次好吗?”

“你难道忘了你小时候学武的初衷吗?我的绎妹应该是个坚强的姑娘,是个最识大体的姑娘,而不是在这个时候苟且求生,任凭敌人蹂躏自己同胞的胆小鬼。”赵祺耐下心来安抚,“我就那么容易死吗?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么不经一击的人……”

绎儿泣不成声,手上一软,松开了他。

赵祺缓缓转过身,红着眼睛一把把她纳进怀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力度,埋首在她的如云发间:“绎妹……答应我,乖乖地等我回来……”

绎儿饱含着泪水伏在他宽阔的肩头,点点头:“我……我答应……”

“好了!别哭了!”赵祺心里更是恋恋不舍,强作笑颜伸手怜爱地拭去她的泪珠儿,“等我死了再哭……”

绎儿慌忙捂住了他的唇:“不许说不吉利的!我要你一根头发都不少的回来!”

赵祺悸动地再次拥紧了她,像要把她融化的炙烈拥抱:“我答应你!”

“将军,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咱们该走了。”门外的亲兵大声报告。

“好!”赵祺咬了牙狠心地推开绎儿。

“哥!”绎儿不知出于什么,一把扑住了他,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你一定要回来……”

赵祺被她的热烈点燃,放不开,狠狠地回吻她,却又不得不抛却儿女私情地牵绊,动情地最后一吻,一把狠狠地推开了她,决然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绎儿望着他的疾步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泪如雨下。

赵祺翻身上马的同时,他听见了悠远的天穹中,一个清亮的声音在用尽身心的全部唱着花儿:“……院里栽满海棠花儿,呵啊呵哟,全是对你的等候……等候花儿开了,送你我的想念……你就是我思念的花儿啊……你就是我思念的花儿啊……”

“将军。”副将望向他,已然看见了他掩映在火把灯光中湿润的泪眼。

赵祺破涕一笑,扬手一鞭抽在青骢马上:“走——”

青凤长长地一声“嘶”鸣,恰是对这歌声最好的回应。

绎儿站在院子里,也破涕地笑出来,回身冲着身边雁奴吩咐:“换衣服!备马!咱们随袁伯伯一起入京勤王!”

“可是小姐……”雁奴有些读不懂她的冲动。

“我不容忍敌人的铁骑蹂躏大明河山!”绎儿望着东方升起的启明星,斩钉截铁地说。

第二十一回

 晨曦初露之时,宁远西门洞开,列列的旌旗招展,呼啸着带过一阵疾风,狂舞着在通向京师的驿道上扬起满天的烟尘。

就这样在冷冽的寒风中风餐露宿,半点不敢懈怠地颠簸了八日,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仿佛八年的漫长。

就在他们已将近精疲力竭之际,第五日的入夜,终于到了蓟州。正当众将拖着疲惫的身躯打算散帐之际,一个侍卫飞报入帐:“报——督师,赵率教总兵部在遵化阻击敌军时,遭遇金军箭阵,中了埋伏,全部……阵亡了……”

“什么时候?”袁崇焕沉下声音缓缓问道,同时闭上了眼睛。

“初四!”

“有没有逃回来的?”祖大寿已经看见了对面一脸惨白的绎儿,心下还存着一丝幻想。

“全军覆没,一个活口也没有……”

“率教……我们的好兄弟!”袁崇焕含着泪,一拳捶在了桌案上,重重地一声响。

“那赵少将军呢?”祖泽润心疼妹妹,冲破顾忌,脱口而出。

“应该……已经……”

“已经什么?你快说啊!”谢弘也忍不住叫道,“有没有他的下落?”

“听逃难的百姓说,金军已将总兵和少将军毁尸灭首,打扫战场时,根本找不到一个完整的人……”

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绎儿眼前漆黑了一片,直直地倒了下去。

“三妹!”祖泽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颓软倒下的身体,“三妹!你不要吓哥哥!三妹——”

程本直疾步走到近前,伸手掐绎儿的人中,掐了老深一道印子:“醒了!醒了……祖姑娘……”

绎儿无力地软在泽润怀里,没有泪,也不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某个点发呆。

“三妹!三妹!”泽润紧紧拥着她,“你宽下心来!要难过,哭出来就好……”

“让她缓一缓,”程本直扯住泽润,“先把她送回大帐,喂点水,镇静下来就好了。”

绎儿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全然没有知觉地任由他们摆布,让她坐就坐,让她躺下就躺下,急得雁奴一个劲儿地哭:“小姐!我的好小姐!你倒是……倒是说句话呀!”

“你别急着哭啊!”祖泽润吼道,“快喂她水!她是一口气憋住了,迷了心窍!”

雁奴舀了一匙水递到绎儿唇边:“小姐……”

绎儿视若无睹,仿佛根本没有生命的泥塑。

“我来!”泽润一把夺过碗,送到绎儿唇边,硬往里灌,却不料,又顺着她的嘴角一溜地淌了下来,“三妹!哥哥求你了……喝口水吧!三妹……”

“小姐——”雁奴呜咽着满脸是张惶的泪水。

“怎么样了?”程本直提着药箱,匆匆进帐。

“不行啊!水也灌不进去!”泽润急得恨恨地将瓷碗砸在地上,“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扎针试试看!兴许有用呢!”泽洪心急如焚地也在旁边插嘴。

程本直从药箱里取出了银针,照着绎儿纤腕上的穴位小心的扎下去了,慢慢地捻动。

“三妹……”泽润见怀里的妹妹仍旧是一副痴痴无神的呆滞,全然乱了阵脚的绝望,“三妹你好歹言语一声啊!别再吓哥哥了!哥快被你吓死了……三妹……”

“小姐……”雁奴早已哭成了泪人,“程先生,你快救救小姐啊……”

“绎儿——”几乎是同时,谢弘发疯似的一头扎进了大帐,冲到绎儿的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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