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也不至于糊涂到以为这是自己的军队,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派探兵前去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探兵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就被骤然而来的声势逼得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张大嘴巴,再不能前进半步。
巷道尽头,全副武装的军队出现在所有人眼中,正中一人,高头骏马,银甲长枪,傲然踏过叛军尸骨而来。
武安侯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会是萧天熠?绝对不可能,但眼前这从天而降的男人,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离萧天熠马最近的一个叛军副将被他一枪挑起,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呼声,就断了气,尸体被高高从半空摔下,正好摔到武安侯脚下。
武安侯大惊,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回来了,一个失神,他手心的大刀险些跌落地上,萧天熠眼中的寒光仿佛狂风暴雨降临,顷刻间便能吞噬席卷一切。
那个可怕的男人身后是源源不断威武雄壮的虎狼之师,军威赫赫,杀气腾腾,锐不可当。
世子天神般的身影映得连身后的太阳都似乎淡了下去,他的视线在开始骚动不安的叛军中,锁定寒菲樱,遥遥冲她晕开一个暖意融融的笑容。
那一抹久违的笑意瞬间甜润了心田,寒菲樱忽然身体一跃,就冲着那英武挺拔的身影飞去,轻盈的身体稳稳地落在他的马上,萧天熠伸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寒菲樱,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回来了。”
熟悉的气息陡然萦绕鼻尖,寒菲樱喉中蓦然一酸,他怎么能回来得这样迟?这样迟?如果再晚一刻,他或许就永远见不到自己了。
所有人都知道,萧天熠,那个战场神话,沙场雄鹰,他回来了,一切都将不同。
原本的败势瞬间被扭转,城内仅剩的守军气势陡然高昂,坚守多日,只为这一刻,一瞬间,欢呼声雷动。
“世子爷回来了。”
“援军到了,我们胜利了。”
“剿灭叛军,为屈死的兄弟们报仇。”
………
京畿军的战力本就不及边境守军,再加上有不败神话的世子爷亲自领军平叛,这一场持续了整整十日的兵变,结局初定。
燕王见世子终于及时赶回,喜上眉梢,赞赏道:“世子果然不负众望。”
武安侯面色煞白,虽然城内只有不到两千的守军,再加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批江湖人,由于这班人的激烈抵抗,从自己打进西城门,到逼近宫门,几乎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可现在萧天熠从西城门入城,到直抵宫门,怎么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难道自己麾下的京畿军,都是死人吗?要不然,怎么会让萧天熠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直逼宫门而来?
萧天熠的到来瞬间扭转了局势,叛军见前去对阵萧天熠的士兵,还没有接近萧天熠,就被长枪斩于马前,更是惊得面面相觑,再不敢往前送死,而且世子爷带来的兵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比起常年无事的京畿军,在气势和战力上都高了远远不止几个档次。
在一连斩杀数名京畿军大将之后,叛军终于无心恋战,纷纷后退,只想远离杀机。
在战场上,只能进不能退,这一退,更是让叛军军心大乱,武安侯惊悚之下,斩杀了数名妄图逃遁的士兵,嘶哑着声音高喊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都给本侯听着,谁能杀了萧天熠,赏黄金十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今之计,只有出这个狠招了,可话音未落,一只羽灵箭忽然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右手一摸,竟然满手是血,一只耳朵竟然被生生射了下来,他蓦然抬眼,看见的是萧天熠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心中升腾起一种惶恐的绝望,人家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想要他的命易如反掌,不过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可没有人想坐以待毙,武安侯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也不愿放手这最后一搏的时机,何况,涌入京中的五万人,至少还有三万人,何不利用这三万人最后一搏?他心下一横,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束手就擒。
京城重地,沦为血腥沙场之地,这一仗从黎明打到天黑,暮色降临的时候,宫门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滚滚,照亮了夜空。
---
“皇上,叛军烧了宫门,马上就打进来了。”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养心殿,惊慌得声音都变了调。
田学禄脸色大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免不了震惊,心忧如焚,忙小跑着跑到皇上身边,低声道:“皇上,赶快避一避吧。”
历代皇宫,都建有密室,而这个秘密,只有皇上和他这个贴身老太监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躲过这一劫,等世子回来收缴叛军,皇上依然是皇上。
谁知,皇上脸色平静,沉稳如常,只是威严地对田学禄吩咐道:“立即命淑贵妃带一双小世子进密室避难。”
他亏欠天熠太多,此时宗庙蒙难,他这个皇帝也做不了太多,只能保住天熠的一双孩子,也算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李氏的话让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对天熠总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慈爱,虽然天熠变成残废的那几年里,自己的确对他忽视了,但他浴火重生之后,自己依然赏识他,格外器重他,似乎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侄儿,莫非真像李氏所说,天熠的笑容像极了映月,所有和映月相似的人和物,总能得到自己慈和相待。
田学禄见至关重要的时刻,皇上选择保全的竟然是一双小世子,本人却无动于衷,不禁老泪纵横,“皇上,奴才求您了…”
皇上眼神悲悯地看着这个跟随了自己一辈子的老太监,缓缓道:“萧家的江山社稷,今日毁于一旦,朕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有何颜面苟且偷生?朕早就想好了,今日与宫城共存亡。”
田学禄泣不成声,“皇上…”
“你不必再劝,朕已经决定了。”皇上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伤痛,反而多了一丝决绝,那是帝王的尊严,皇家的尊严。
听闻叛军已经打进来,病痛不堪的李燕珺依然在养心殿,冰冷彻骨的地砖让她想要昏死过去,都是一种奢侈。
她清楚地听到了皇上的话,不禁痴狂一笑,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说了萧天熠笑起来像极了静妃,所以,皇上这个时候想的不是为他自己留下一丝血脉,而是保全萧天熠的孩子。
她只想笑,自己费尽心机争夺皇上的宠爱,也不及什么都不用做的静妃在他心中的万分之一,也好,只有这样,才可以让自己彻底绝望。
在后宫生存的人,本就不应该对情情爱爱的事情报以幻想,是自己太天真了,活了一大把年纪,居然还看不透,也真是傻,对自己无情的男人,不值得自己再用情。
所幸,老天对自己不薄,比起虚无缥缈的情爱,权势才是永久的保障,如今萧远航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一切的权势,真好。
虽说萧远航曾经亲手将一把利刃插入自己的胸膛,伤透了她的心,但二十多年的母子之情,不是说割舍就可以割舍的,而且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潜意识里催眠自己,萧远航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有骗得过自己,才能骗得过别人,她深知,这个秘密一旦被人知悉,等到她的将是九重地狱,就如同现在一样。
她是真的把萧远航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信了,相信萧远航就是自己亲生的,她对萧远航的母子之情并不是假的,也许天底下的母亲都一样,就算儿子再怎么对不起自己,也无法做到对他绝情绝义,也依然希望他得偿所愿,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眼看萧远航成功在望,皇上即将一败涂地,李燕珺心中浮起畅快的报复笑意,或许这就是对这个负了自己的男人的最大惩罚,他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切轰然坍塌,可最后反倒是他一无所有,真是绝妙的讽刺。
当时萧远航要和燕王争夺储君之位,担心自己被人逼迫之下,会泄露他身世的秘密,所以痛下杀手,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如今萧远航胜券在握,燕王已经是败军之将,再无人能挡住萧远航踏上天子之位的脚步,自己身为天子之母,也再无人敢用尽手段逼问自己吐露当年的秘密,萧远航外在的威胁解除了,也用不着杀自己了。
人在饱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的时候,只想快速死去,寻求解脱,可现在形势变了,自己成了胜利的一方,李燕珺的心绪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想活着,努力地活着,只要没有了来自外界的威胁和压力,自己永远不可能吐露萧远航身世的秘密,那样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萧远航也定然明白这一点,不会再对自己赶尽杀绝了,自己也安全了,可以安心享受皇太后的殊荣了。
看着李氏脸上如释重负的笑意,皇上目光陡然一深,却迟迟没有动,他心底悲凉,自认为英明,到头来却被这个女人骗了一辈子,江山落入他人之手,他是萧家的罪人,但在殉国之前,他要先亲手解决了这个女人。
李燕珺因为被萧远航胜利的消息所振奋,竟然忘了她还在皇上手中,皇上也许无力对付数万叛军,但对付她一个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
见皇上拿着刀向自己逼近,李燕珺瞳孔猛缩,萧远航胜了,她不想死,人只要想活着,所有的尊严和有的骄傲都会为活着让路,尤其是在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我兄长马上就打进来了。”李燕珺急速往后退,“你要是敢杀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皇上只是淡淡一笑,“皇宫这么大,逆臣想要找到养心殿,尚需一段时日,朕有足够的时间将你凌迟。”
李燕珺大惊,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不甘心,她还没有享受皇太后的尊贵和荣耀,怎么甘心去死?
这时,容妃忽然哭着跑进来,仪态皆凌乱,不复往日一丝不苟的雍容,见皇上亲手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