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朕还犹豫的话,但自从知道他就是朕和静妃的儿子之后,朕心底已经没有犹豫了。”寒菲樱不动声色,不得不说,皇上这么多年的皇上,真不是白当的,硬的不行,来软的,一代君王,当着自己的面,连这种推心置腹的话都能说得出来,一般人早就感激涕零,万死不辞了,就是要自己立刻去死,都心甘情愿。“朕已经决定重审九州王一案,给静妃一个交代。”皇上忽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寒菲樱,普通的女人在这样目光的逼视之下,早已经浑身发软,可寒菲樱没有,她只是微微抿紧了朱唇,垂下如同蝶翼的睫毛,眼中所想。半晌之后,沉声道“静妃娘娘泉下有知,定然会感激皇上一片心意。”皇上的神色却没有变得柔和,反而十分怅然,“天熠很像他的母亲,他这样的人,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便会有破釜沉舟的执着和决绝。”寒菲樱神色依然很平静,平静得连皇上也来她心底到底在想什么。“朕并不是个迂腐的皇帝,尽管你非大家闺秀豪门望族出身,可朕一直都很欣赏你。”“多谢皇上。”对于这一点,寒菲樱承认,虽然最初皇上对自己低微的出身不满意,但是很快,皇上就调整了他的认识,不但没有再提及此事,反而对自己有前所未有的欣赏,连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令牌都大方地赏给给了自己,除了此事之外,他的确是个开明而且不拘于世俗之见的皇帝。皇上的语气微微加重,暗含了一分厉色,“可如今天熠不仅仅只是淮南王世子这一重身份了,他即将成为龙腾的储君,以后将君临天下,肩负江山社稷,他不能有你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皇后。”寒菲樱抬起秀眉,波澜不惊道“皇上的意思是…?”据说月影楼是万人之众,一个年轻女子,有这份魄力和能力,当真是女中豪杰,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势和定力,的确少见,皇上眼眸快速掠过一道惋惜,“既然你们如此恩爱甚笃,天熠可以为你放弃东宫权势,你…是否也应该为天熠做些什么?”寒菲樱凝目前白玉杯中清凉的玉液,皇上的意思如此明显,她不可能听不懂,只要这杯酒喝了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朕不仅仅是一个父亲,还是龙腾的主君。”见寒菲樱端起了酒杯,皇上的眼神划过一道不忍,但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闭目道“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家人,也会善待萧衡和萧璟,他们都是朕的孙儿。”寒菲樱的目光忽然从白玉酒杯上移开,眼底一片清明,“皇上这么做,就不担心世子心存怨怼吗?”“朕知道他会怪朕,可朕别无选择,朕是君,他是臣,若对君上不满,不是为臣之道,更不是为人子之道,何况,尽管你有万千理由,可错的终究是错的,月影楼藐视律法,践踏君威,为了朝纲,为了政局,为了天下,朕不得不这么做,天熠以后会明白的。”“如果他一直不明白呢?”寒菲樱追问了一句,不得不说,这恐怕是皇上最温情地想要一个人的命的方式了。他是皇帝,掌握生杀大权,现在自己人在深宫,他却没有派几个大内高手来强行取自己的性命,自己虽然武艺高强,但在高手如林的宫城里面,就是插了翅膀也未必能轻易逃出去,这可不是上次自己夜入宫城盗走九龙杯那么简单了。皇上微微一怔,叹息一声,“如果一直不明白,那就只能证明他并不是朕心目中理想的东宫太子。”寒菲樱轻轻笑了,“那我的死不是毫无价值?”皇上慢慢闭上眼睛,“怪只怪,你自己走了邪路,怨不得别人。”平心而论,皇上的话也不无道理,在君王眼中,陌路终究是陌路,寒菲樱朱唇微微弯起,眸光澄澈得令人不敢直视,“皇上心中的隔阂我能明白,可我从来都不认为我走了邪路,天下之大,何为正?何为邪?常人以为,朝廷为正,外道为邪,可魔由心生,心静魔灭,正邪只在人内心的一念之间,常有立于正道者,而行龌龊事,也有立于邪道,而行浩然事,到底谁是正,谁是邪,又岂能一概而论?”寒菲樱的话再一次让皇上哑口无言,他心底有难掩的震惊,此刻他竟然发现,自己为君多年,但在见识方面,还不如一个年轻女娃高远通透,在龙腾的权力中心坐久了,才发现,皇城之大,也不过是井底之蛙,他顿了顿,“就算朕能容忍你,天下人会容忍你吗?”“皇上虽然是皇上,但终究不是天下人,为何就知道天下人容不下我?”寒菲樱淡淡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只关注自身的权势和尊严而不将天下子民放在眼里的君王,最终也会被天下所抛弃。”如此普天之下大逆不道的话语,也只有寒菲樱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不过皇上并没有动怒,他目光锁定寒菲樱,“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朕最终只会封萧天熠为一闲散亲王,发配戍边,永远与东宫之位无缘,朕曾经也是皇子,清楚地知道,每个皇子都对东宫之位有着无限的热忱,萧天熠苦心经营多年,眼见大功告成,却即将前功尽弃,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却又眼睁睁地功败垂成,遗憾终生,这是你想要的吗?”寒菲樱默然不语,缓缓垂眸,若有所思,仿佛将皇上的话听了进去。皇上见状,声音有所缓和,却是一种更为残酷的存在,“你是他的世子妃,不会对他完全没有了解,他自幼惊才绝艳,不是甘于平凡平淡的男人,如果让他终日无所事事,逍遥一世,诗酒,还不如把他杀了更痛快,那对他来说是一种缓慢的痛苦折磨,可如果他不甘为臣下,起兵谋反,抢夺皇位,成了第二个萧远航,就算他是朕的亲生儿子,也改变不了谋逆的下场,这些,你都想过吗?你所谓的爱情,就是为了要把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吗?”皇上分析得说得如此透彻明白,寒菲樱却只是淡然处之,将那杯酒捏在手中,迟迟没有喝下去,“皇上爱子心切,固然令人感怀,可惜就算是蝼蚁,也有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更何况是人了,要让皇上失望了,这杯酒,我不会喝下去的。”这般直截了当毫不客气的拒绝,换了别人,早被拖出去砍了,可奇怪的是,皇上并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等着寒菲樱说下去,他倒要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但凡两情相悦的人,会想着永远陪着彼此,一起携手,度过所有关卡,一路风调雨顺也好,披荆斩棘也好,无论何时,都有对方的守候和温暖,心灵都会有归依,而不是为了所谓的道义和不得已,一方不顾一切的决绝离开,留给对方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悔恨,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仿佛触动了皇上心底最深处的痛楚,静妃血肉模糊的遗体再次呈现眼前,如果静妃不选择隐瞒一切,而是如实相告,今日她会不会还陪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只有虚空的回忆聊以疗伤?“所以,这杯酒我绝对不会喝的。”寒菲樱站了起来,人生短暂,她有佳婿娇儿,何其美好?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压力和困境,她都不会选择那条最下策的路。静妃娘娘当初决绝地选择死亡,并不是因为顾念爱情,而是为了保护萧天熠,与自己今日所遇,并非是同一件事。上脸上的深痛,寒菲樱并没有打算告诉他静妃娘娘的一切,还有那些仰慕静妃的男人,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就算能还了九州王清白,可九州王一脉是实实在在地死在萧家皇室的先帝和皇上的生母手中,那是静妃娘娘绝对不愿去触碰的禁忌。寒菲樱什么时候走的,皇上并不知道,前一湖春水,萧天熠得妻如此,的确是一大幸事,可映月,你告诉朕,朕到底应该怎么办?(。 )本书来自 /boo//30/30041/n。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大结局(七)
这是萧天熠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就算以前和萧鹤轩虚与委蛇的时候,高傲的他也没有来过燕王府,更不要说现在了,如果不是欧阳菁信里夹杂的那支触动他旧日情怀的珍珠钗,他永远都不会踏足这里。
燕王府依旧是燕王府,只是再也没有往日车水马龙鼎沸煊赫的模样,只剩下一派孤寂冷清,有些消息灵通的明眼人已经看出端倪,册封东宫的权力始终握在皇上手中,就算皇上真的不立世子为太子,曾经呼声最高的燕王也一样与东宫无缘。
因为皇上绝对不可能立一个要弑君的女人的儿子为太子,皇上赐死容妃之后,虽然没有赐死燕王,只是幽闭府中,但已经对燕王生了厌恶之心,燕王绝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可以说,至此,燕王的政治生涯已经彻底地划上了句号。
当然,依然有不明内情的朝臣在观望,毕竟事关身家性命,万一站错了队,轻则官位不保,重则人头搬家,谁也不会大意,轻易亮出底牌,尤其是最近皇上和世子的关系忽然疏淡了许多,更是加重了他们的这种猜测。
而且,在他们看来,天底下大概不会有任何一个傻瓜,在自己明明有儿子的前提下,却去册封别人的儿子为太子,侄儿再亲,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嫡亲血脉。
这里是按照建安郡欧阳世家的旧日模样建成的,曾经也是曲径通幽,吟香醉月,堪称园中之园。
可如今,已经冷清得完全可以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在一座没有生气的王府,偶有下人飘过,也面无表情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见尊贵的世子爷到了,立即噤若寒蝉跪于地上,大气不敢出。
渐至荷塘,只有这里,依然还有生气,仿佛万绿从中一点红,带来一点活人的气息。
萧天熠眸光冷澈,停下脚步,无人打理的花园枝桠横斜,枯叶满地,纵然是一座王府,如今也落魄得不成样子,成王败寇,是皇家亘古不变的真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只熟悉的珍珠钗的时候,萧天熠突然就想起了这个妹妹往日活泼精灵的模样。
尽管现在已经全然陌路,但留在记忆中的,还有曾经旖旎时光,并未彻底淡去。
他这一辈子,只有两个女人没有冰冷地拒之千里,一个是樱樱,另外一个就是菁儿,于他心底,他对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