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错都在那天开始,如果她没有推开那扇门就好了。五公主悔不当初的同时,也在心里狠狠地记住了这个人。
林方胥,林方胥,你很好!
翌日清早,石府商学社男学开课。
因为官银的事,早朝的重心一下子挪到了赈灾的问题上。沈国公和林相为了国库的事又朝了个不可开交,林方胥听得心烦。
一个空的国库,有什么好吵的,又不会吵出银子来。
下了早朝,他没有回翰林院,而是直奔石聆的商学社来。
上次他在这里听了许多有趣的东西,这一次便也想来看看;况且前些日子因为他拜石聆为师的事,让商学社也出了不少乱子,他要来尽一尽学生的礼节,给师父请个安。
林方胥没有想到在商学社会遇到石家人以外的女子,据他所知,商学院的男学和女学应该是错开的。于是,当见到院子里的五公主时,他好心地道:“这位姑娘,你可是来上课的,今日是男学开课,你一个女儿家多有不便,还是快快离开吧。”
林方胥想,一会儿一群大男人冲进来,她一个姑娘家杵在这里,岂不尴尬?
那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忽而一笑。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林方胥在和女孩子打交道方面是个生手,女孩子这别有深意的一笑,饶是他这个状元郎也有些扛不住,心头不禁小路乱撞。
她是想干什么?她走过来了,她是认识我么?她难道是特意来等我的?
下一刻,美丽的姑娘突然面带杀气,抬起手来。
石宅的客厅内,状元郎肿着半边脸坐在石聆对面,似玉一脸嫌弃地端着药酒,正在给疼得嘶斯哈哈的状元郎上药。
“师父!师父啊!”状元郎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还不忘哭可怜,“现在的姑娘,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这什么世道,什么风气!”
似玉早就被他念得烦了,手下一重,林方胥的五官立刻扭曲起来。
腊九看着好笑,他想起方才在门口,看见林方胥被一个姑娘一个大耳瓜子扇退五步远的场景,就觉得好笑。
“风气做派,我们是不知道。只是,状元公,不是我们怀疑你,你好好的,什么也没做,人家姑娘就扇你了?”
腊九可不信。
“怎么没姑娘搭理我呢?就算扇我一个嘴巴子也好啊。”腊九喃喃道。
贱不贱啊,这人!似玉鄙视地瞅了他一眼。
林方胥才不理他们,只跟冷着一张脸的石聆哭诉:“我没有啊,师父,我就说了一句话,‘今儿是男学,你一个姑娘快走吧’,她上来就给了我这么一下!师父你说说,这是多恶毒的人啊!”
石聆抬眼,又落下,淡定地品了一口茶。
“你当真不认识那姑娘?”
“当然!”林方胥一口咬定。
她认识的姑娘,一只手都数的清,何况这么漂亮又这么凶的,画风太清奇了,怎么会没印象?
石聆却突然笑了。
她想想昨日五公主含泪倾诉多年的委屈,想想五公主的身份,又想想林方胥如今的表现。
石聆扣了扣茶碗,轻飘飘地来了一句:“那你这打,挨得还是轻了。”
☆、得意
揍了林方胥,报了多年的旧怨,五公主心里痛快极了,回宫的时候简直脚下生风。
昨日容妃娘娘千叮万嘱,说今日景仁帝会来容妃宫中,叫她务必早早回来。五公主虽然容易得意忘形,但是母亲的话不敢不听,于是尽管心中兴奋,还是乖乖地回到宫中。
说是准备,那主要是母亲的事,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五公主这些年名声不好,景仁帝早不像当年那样宠她了,不过就是心情好的时候叫到眼前问两句话,答好了有赏,答的不好也没有罚。
晚上,景仁帝果然来了,只是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致。容妃娘娘本是温柔的性子,这会儿便安安静静地服侍景仁帝用膳,也不多声。反倒是最近和书院的人混在一起,渐渐放开了性子的五公主有些憋不住。
知女莫若母,容妃一看五公主的表情就知道她是闷得狠了,偷偷瞪了她一眼。五公主无奈,只得端坐,小口小口地喝汤。
景仁帝将这母女的互动看在眼里,不由失笑。容妃可以说是后宫里性情最好的,偏偏却生了一个最闲不住的女儿,看着这对母女逗趣的样子,景仁帝郁闷的心绪居然得到些许开解。
于是,他问道:“小五,听闻你最近常往外头跑?”
五公主一紧张,生怕自己殴打状元郎的事泄露了。
“回父皇,女儿也就是去学学数术,女儿觉得……挺有趣的。”
“噢?”景仁帝被提起些兴致,“对了,你的数术是跟谁学的?是不是那个……”
“商学社的石琮秀。”
商学社不是私塾,石聆也不是夫子,众学子有的称呼她“先生”,也有比较相熟的,便依旧直呼姓名。
“又是这个石琮秀。”景仁帝笑道,“倒真是个有本事的女子。昨日,新科状元也对她大为称赞。”
新科状元不就是林方胥?
五公主撇撇嘴。
琮秀本来就很厉害,用得着他多嘴?
景仁帝正要再问,外面突然传来通报声——
“皇后娘娘嫁到。”
五公主皱眉,不解地看向容妃,容妃也是一脸茫然。
这大半夜的,皇上也已经说了要留宿容妃宫内,皇后来是干嘛的?就算是皇后,这会儿也不合时宜吧?
果然,景仁帝显然也不怎么高兴,但是他还是挥挥手,示意让她进来。
皇后一进门,便喜滋滋地拜道:“皇上,臣妾叨扰您就寝了,只是太子刚来说了件大好事,臣妾听闻,喜不自禁,实在想立刻叫皇上知道。只是……容妃妹妹不会怪我吧?”
不会,才怪。
五公主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却被容妃警告地一瞪。
容妃楚楚道:“皇后娘娘哪里话,娘娘深夜前来,必是有要事。”
景仁帝看容妃处处退让,加之被打扰了父慈女孝的一幕,对皇后心生不满:“皇后,到底是什么事,连你这后宫之主都坏了规矩?”
“皇上。”皇后对于景仁帝的冷漠视而不见,笑吟吟地道,“太子方才叫人传话,说是临近曲江的青州百姓已经自发捐银捐粮,为曲江灾情募集赈灾钱款了。”
皇帝起身:“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皇后笑道,“依臣妾看,这事虽是百姓有心,但也得官府推动不是?这青州知府倒是不错。皇上仁慈,百官效之,如今百姓也是感恩戴德,要替皇上分忧,可见此番水患必可平安度过,明珠天佑,君民齐心,官银也会寻回的。”
一番话说得景仁帝心里舒服,又实实地让他近日来因灾情之事压抑得心情得到缓解,一时也就忘了计较皇后打扰之事。
“只是,皇上,太子说,这捐银是好事,但也要有秩序,不然怕出乱子。太子想了几个方案,总是不满意,还说,若不是夜已深了,真想立刻就跟皇上探讨……”
景仁帝凝眉:“这是大事,岂可耽搁?叫太子即可到御书房,朕这就过去。”
“父皇!”
五公主一开口,便被容妃拉扯。
“皇上有事就去忙吧,国事为重,曲江数万灾民还在受苦,臣妾这里都是小事,还请皇上放心。”
油嘴滑舌,皇后心中不屑。
她今日来,主要就是为了挫一挫陈贵妃一群人的锐气,这容妃仗着有了个女儿,就和陈贵妃狼狈为奸,处处与她作对。其实有什么呀?不就是一个闺女吗?她的儿子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在皇后眼中,容妃也不过是个拎不清状况的女人!
皇上听了容妃的话,果然有些内疚,但是一想到灾情刻不容缓,只是“嗯”了一声,正要离去,却听身后“噗通”一声,竟是五公主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也有一言,用不了父皇多少时间,还请父皇一听!”
景仁帝大概也知道五公主这是在为容妃鸣不平,他其实并不反感,但此时国事为重,他也容不下这些小性子,于是板着脸道:“小五,不要胡闹,等朕议完事,还会再来看你母妃的。”
“父皇,儿臣不是为了母妃之事。儿臣是想说和灾情有关之事。”
这下不只景仁帝,容妃和皇后也是一愣。
你也要说灾情?你一个后宫中不知民间疾苦的公主,能为灾民做什么啊?皇后心中觉得这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容妃娘娘却是提心吊胆,生怕五公主又惹什么祸出来。
五公主却从袖中掏出几页纸呈上。
景仁帝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却是越看越惊讶,最后竟然是开怀大笑。
“小五,这是你做的?”
“是。”
皇后暗自惊讶,故作平静地问道:“皇上,什么事这么高兴,竟叫太子的好消息都比不上了?”
“太子是未来储君,辛苦些也是应该的。小五身在闺中,却知开源节流,为父分忧,很好。”景仁帝将那几页纸给了皇后,“你看看,这是小五列出的宫中开支,按她的算法,宫中每月可以节省一大笔银子,三个月就是一笔赈灾银款啊。不愧是朕的女儿!眼下是非常时刻,连百姓都知捐款救国,皇家更应如此。皇后,你就照着这上面的做,整顿后宫,明日就开始。”
已经好些年没被景仁帝这样夸奖,五公主有些不好意思。
“父皇谬赞了,儿臣……只是想让父皇开心些。”
她不会说漂亮话,却贵在真心,有那个父亲听见女儿特意为了哄自己开心而做了许多事,会不高兴呢?于是景仁帝当即又夸了五公主好些话,连容妃听着也与有荣焉。
皇后将内容粗略看了,也是大为惊讶:“五公主不知在何处学得这些,怎么从前从未见过。若早知如此,本宫可省了许多工夫。”
皇后暗暗心惊,心说这小丫头可真会给她添麻烦。整顿后宫,节约开支,这事谁不会说,可真要去做了,要得罪多少人。这等于是从人家手指缝里扒银子,如今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