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收了钱,自然喜笑颜开,也不理会这满口酒气的醉鬼,转身又去搬酒。
韩世平连杯也盛了,端起一坛仰头就灌,这等喝法顿时引来他人围观。一坛饮尽,韩世平将坛子一摔,看着不远的人影,他拎起另一坛酒,走了过去。
“石琮秀……”韩世平嘴里喃喃自语,身影摇摇晃晃,脚下一个趔趄,扶着门框才站住。
店小二忙来搀扶,被他扬手甩开,脚步虚浮的人影再度向街头走去。
“石琮秀,你站住……”
韩世平脚步凌乱,身上酒气冲天,街上人见了这样的醉汉都自动避让,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他一路跌跌撞撞前行,终于走到了石琮秀跟前。
“石琮秀,石琮秀,你给我站住!”
韩世平发了疯似的大喊,引得行人侧目。
而眼前纤细的背影缓步前行,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她看不起他,她连搭理他都觉得浪费时间,这个女人一直是这样轻蔑地看自己的,她高傲得叫人恨啊!
韩世平心中有气,用力去抓了两把,却因酒精作祟,眼前昏天暗地,全无焦距。好几次他觉得石聆的身影触手可及,却一伸手就扑了个空。
这个石琮秀,就在眼前,为什么抓不到?
她是妖怪不成?
对了,没错。
一般人家的女孩子,哪有她那样的?那样……不识大体,小肚鸡肠,那样不要脸面,抛投经商,居然还敢做官。
“石、琮、秀!”韩世平咬牙切齿,“你站住,我……我……我叫你站住!”
酒精上头,韩世平也不知道哪儿来了力气,猛地向前冲了两步,撞在女子背上。
石聆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周围有什么人,她只觉得被猛地推了一把,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石琮秀!”
伴随着嚎叫,额上猛然遭到重击,石聆只觉得一阵天晕地旋,之后头上一阵尖锐的刺痛,眼中先是一阵辛辣,接着便是殷红一片。
韩世平因为用力过猛而狠狠地跌了个跟头,爬起来后,他本还想揪着石聆痛骂一顿,却在看见眼前的景象后如遭雷击。
纤细的女子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地上是酒坛的碎片,女子额头上血流如注,顺着脸颊落在地上,很快汇集成一个血红的小洼……而石聆嘴唇惨白,双目紧闭,乱发贴在脸颊上,显出别样的脆弱。
因为下雨,街上行人稀少,可这样大的动静,又怎会不引人注意,很快,大群的人围了过来。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石家大姑娘”,人群中顿时一阵沸腾。
“天呐!杀人了!”
“是那个醉鬼!我看见了,是他用酒坛子砸破了石女官的头!”
“快去报官!报官!”
“不对,先救人啊!大夫,快去找大夫!”
不一会热,腊九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顿时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儿:“姑娘!姑娘!”
他冲上前,坐在地上,不敢移动血泊中的石琮秀,只能哭喊道:“大夫!快去找大夫!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不能死!快去找大夫!”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街上始终被人群围堵着。很快,这边的骚乱就引起了巡捕的主意,一小队官兵问询赶来,推开人群,看到中间的场景,不由也黑了脸色。
人群中有自告奋勇出来的大夫,就地给石聆的上口做了处理,可石聆的眼睛依旧紧紧地闭着,全无生气。
待石聆被抬上马车后,为首的官员看了看从刚才起就愣在原地的韩世平。此刻韩大公子已经彻底醒过酒来,面对官员冷然又鄙夷的神情,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韩公子,韩大少是吧?”官员冷哼,“跟我们走一趟刑部大牢吧?”
借酒行凶,当街伤人,对方还是朝廷命官,韩家呦,这回可有热闹了。
而韩世平此刻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
天,他都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直男的终极作死。
晚上又是大加班,尽量保持日更,但是明天实在忙不过来的话会停一天,一天,只有一天噢!
因为最近心脏不适很舒服,所以11点必须睡觉,还请体谅。
☆、阿聆
石聆死了。
——京城大街小巷都这样传说着。
毕竟那日街上许多人都看见了,那姑娘头上被砸了一个口子,又大又深,连大夫都止不住血流如注。
石宅这几日不停地有大夫进进出出,连御医都来了,可石家兄长一张脸自始至终阴沉着,每日除了上朝,其余时间全都足不出户。林府,蔡府都曾拆人来探望,孙家更是流水似的送来各种奇珍药材。同样天天来报到的还有安阳世子,甚至连安阳郡王妃都亲自来了一次,送了许多药品,出门时也是一脸严峻。
于是市井间都流传着财神娘子这回凶多吉少的传言。
除了石聆,最惨的就属韩家。
韩家族长此刻把韩世平打死的心都有,可惜他没机会。因为韩世平当日便被打入了刑部大牢,不许任何人探视。曲氏哭成泪人儿,跪在石家门前一整天,只求石聆放儿子一马。韩族长听了差点又气晕过去,叫韩三爷绑也把曲氏给绑回来。
对着哭晕过去两三轮的妯娌,韩二夫人也没什么好劝的。这事,韩世平咎由自取,她也说不出来什么好话,可到底是她的亲侄子,她与曲氏关系又向来不错,只能忍着气性憋出一句:“石姑娘这会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过去求她有什么用?她听得见吗?”
曲氏一听,两眼一翻,又过去了。
望着家里一团乱,韩世清也是心情复杂。
石聆对他有恩,可如今石聆遇到这种事,凶手偏偏是他的哥哥,他倒是想打韩世平两顿,骂他两句,可是也得见到人不是?韩世平进了刑部大牢,刑部尚书是林相门徒,有着林方胥这一层关系,韩世平如今是生是死他们都不知道,他便是有气也没处发。偏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韩世平死……
这会儿,最高兴的人当属韩家小院里的石琮蕊。
一听说韩世平把石琮秀打破了头,她心里别提多快意。她虽说也有些担心表哥,不过转念又想,入了牢狱,也不过是受些苦罢了,韩家有权有势,总能把人捞出来的。等表哥出来,她可要好好夸夸他,终于干了一件像男人的事。
不过她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曲氏醒来,正准备再去二房哭一遭,却从韩世平的小厮处问到了少爷去喝酒是因为石琮蕊。曲氏一腔愤慨顿时找到了突破口,她嘴里骂着“小贱人”直冲向隔壁石琮蕊的院子,揪起石琮蕊的头发就打。
“你说!我家世平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害她!若不是你,他哪里会犯这种糊涂,石琮蕊!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偿命!”
曲氏像疯了一般跟石琮蕊厮打在一起,连下人来了都拉不开。她刚生产不久,还没出月子,这会儿情绪激动,整个人都抽了起来,下人连忙去请大夫。前来拉架的韩二夫人得知了曲氏此番激动的原因,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抓花了脸的石琮蕊,什么也没说。
石琮蕊洗净满脸血迹,好不容易等来了韩二姑,却见对方也是脸色不善。韩二姑送来了伤药,话中明里暗里叫她忍耐,等着太子的轿子来迎她进东宫,可千万不要把皇后拉拢她的事情说出去,尤其是,不要把韩二姑传话的事说出去。她在娘家本来也已经不受待见,若是让人知道石琮蕊和韩世平这事,都与她有关,估计她离被娘家扫地出门也不远了。
而一个娘家都不要的女人,在夫家又怎么会有地位呢?
石琮蕊看着这个昨日还怂恿自己攀龙附凤,如今见她落难,却只知道叮嘱她不要出卖自己的姑姑,心中暗暗咬牙。
今日你们辱我欺我拿捏我,早晚有一日,我石琮蕊要你们好看!
相比于外面的热热闹闹,石宅内异常安静。
石琮礼下了朝回来,一进门就见到院中的安阳世子。石琮礼没有上前行礼,而是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对似玉问道:“今日如何?”
似玉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看石琮礼,摇了摇头。
赵幼贤痛苦地闭眼。
他这一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后悔。
上一世他错信他人,害死了爱她的人,如今重来一遭,他又一次步上前尘。当他听闻石聆出事的前因始末,他就知道,石聆必然是知道了他们的过往。以她的聪慧和警醒,一个韩世平怎么能伤得到她?是她乱了心神,是她被那些残酷的画面所刺激,才会方寸大失。
是他的错!
他就不该让她去见师父。
师父此人,心中唯有天下大义,当初点醒自己时,他也是那般犀利不留情,对石聆,他又怎会顾及她能否接受?
若自己当初就制止她,若当初顺应自己内心的不安,不让她前往山寺多好!
此时,赵幼贤才真的想要重来,不必追溯前世,就回到她告知石聆罪我回京的那天,他必然要把自己锁在家中,即便今后都不见石聆,也好过让她受此一难。
石琮礼此时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他虽不知道石聆为何如此,却也知道这事与赵幼贤脱不开关系。只是,赵幼贤堂堂安阳世子,一直留在这里也不像话。
“世子,请回吧。”石琮礼道,“天色不早,妹妹也该休息了,若世子真有心,便待她好些再来吧……我想她如今也不便见你。”
赵幼贤回过神,好看的眉毛皱了又皱,最终低下头。
“若有任何需要,定要来找我。”
石琮礼点点头。
对于这位安阳世子,石琮礼印象不差,只是一想到妹妹这回出事与他有关,一下子也没办法毫无芥蒂。
“世子放心,若她醒来,我必然会拆人到王府通知。”
赵幼贤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会儿,最终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见人都走了,石琮礼跟着似玉来到门前,轻声道:“妹妹,是我。”
屋内无人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