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听了这话,在床沿边坐下,细细的和她说:“我的小祖宗哎,鲫鱼汤、鸡汤、猪脚汤,你多喝喝,可别再嫌弃油腻了……”又悄悄凑过去,压低了声音传授几句,“你叫王爷多按按、多吸吸,吸着吸着就有了。”
李清漪白玉似的颊边微微泛红,一双眼睛都垂了下去,不敢看人。又细又长的眼睫跟着颤了好一会儿,她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瞧她这模样,李清容自是摸不着头脑,已经成婚生子了的李清闻倒是猜到了一点,笑了笑才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她一顿,又叮嘱了一句道,“你现在坐月子,可得小心不要着凉,我当初就吹了一会儿冷风,到现在膝盖还时不时地疼呢。”
有李清闻领头,黄氏也很快便说起了坐月子时候要注意的地方。
李清漪靠在床上,一边听一边点头,好似还是家中那个听话乖巧的二闺女似的。
黄氏说了一半,回头看她一眼,一时念及旧事,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这一闭眼就能见着你小时候抱着我胳膊的模样,雪团捏的一样,只那么一点点大,”黄氏伸出手比画了一下,泪水盈盈,极是感慨,“想不到,你现在都已经做母亲了……”
“娘,我现在很好。”李清漪慢慢坐起来了一点,抬手抱住黄氏,一双和她极其相似的杏眼满是柔软的笑意,带着柔软而甜蜜的感情,“你放心好了。”
李清闻亦是连忙凑上来安慰黄氏,李清容最是调皮,三步并作两步的跳过来,插一句:“娘,你再哭,我们可都要跟着哭了。你才刚说过呢,月子里不好流泪的。”
黄氏回头瞪了小女儿一眼,很快便又不好意思的从袖子里头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柔声和李清漪道:“你过得好,那就再好不过了,娘也替你高兴呢。”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暗线是男主的成长,从开文至此处,裕王显然有了很大的变化。他懂得了爱,学会了爱人,知道了命运的残酷和人力的渺小,一步步的变得更好。
——以上除了第一句全是扯淡,大家随便看看就好……
第57章 天命
晚上的时候,李清漪靠在床上翻了几页书便把书搁到了床边的小案上,紧接着又问起贝贝的名字:“我娘她们也都问呢,贝贝的名字,你和高师傅想得这么样了?”
裕王长身玉立,站在一边拿着金制的剪子慢悠悠的剪灯芯,他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盯着刺目的火焰,瞳仁里也烧着一团火,只觉得眼底无比的刺痛。他随口应了一声:“我觉得大名还是要郑重些吧,你就让我和高师傅多想几天吧。再说了,贝贝这名字,你到底哪里觉得不喜欢了……”
他说到这里,话声微微一抬,转身凑上去揽住李清漪的肩头,低头咬了她的唇。唇瓣柔软而温暖,咬起来似是能抿出一点甜味来,唇齿相触的时候,舌尖抵着,津液交换,带出银丝。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手,按住李清漪的肩头,一双黑眸笑盈盈的看她,轻轻唤她,“宝贝儿……”
李清漪被吻得气喘吁吁,双颊飞霞,扬了扬眼睫,抬眼狠狠的瞪他一眼。
她那一双杏眸润泽而明亮,似是夜里倒影了星辉和月光的湖面,波澜不起却又波光粼粼。一眼瞪过来,叫人心口灼热,好似情火忽起。
到底有些羞恼,李清漪很快便又低了头,重又拉起被子躺了下去,不理人。她穿着雪白色的寝衣,背对着人躺着,一头丝缎的乌发披在身后,身上盖的锦被上面绣着一大朵一大朵的芍药花,好似娇花依着如花美人,越发衬得她一张面庞好似玉雕出的一般静美秀致。
恰如锦绣丛、裕王心尖,悄悄开出的花。
裕王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轻轻的伸手抚了抚她的脊背,低头拾起一段秀发,吻了吻。
纵是钢铁的心肠,也是要被她磨成绕指的情丝。更何况,他原就心系于她。
索性也是就寝的时候了,裕王干脆自力更生,自己更衣梳洗,很快也跟着上了床。两人虽是各怀心思,但也算是累了一天,一夜好眠自是不用再提。
只是到了第二日,李清漪醒来时床便已经空了,不由得便觉出几分奇怪来——以往这个时候,裕王总是会陪在她的身边,偏偏此时屋内竟只有一个如英守着她。
如英轻手轻脚的把金纱帐收拢起来,挂在边上的钩子上,细声问道:“娘娘,早膳准备吃什么?”
李清漪没有立刻应声,她的目光在如英通红的眼睛上一掠而过,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没能抓住那一瞬而过的想法,蹙了蹙眉,开口问道:“王爷呢?”
“王爷……”如英似有几分慌忙,垂了眼,语声仓皇,“王爷他临时有事,去忙了。”
李清漪心里的那点奇怪越发浓重起来——对于裕王来说,会有什么事比自己还重要?她隐约觉出几分不详的意味来,开口问道:“那贝贝呢?”说罢,她抬起眼去看如英,似要从她眼里看出什么,“你让人把她抱来吧。”
如英面上一白,嘴唇哆嗦了两下,不知该如何应声。
就在此时,不知是不是母女连心,本还耐心等着如英回话的李清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移开目光看向外边。她眸中的瞳孔微微一缩,不自觉的抿了抿唇,自语道:“你有没有听到?是不是,贝贝哭了?”
如英一张脸白得不能更白了,她只是摆手道:“您听错了吧……”
话声还未落下,只见李清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力翻开被子,竟是跳下了床。
如英都呆了,手足无措的上前去扶她:“娘娘,您现在不能下床,要是吹了风……”
李清漪没理她,一时找不到鞋子,只得赤着脚往隔间跑去。她在床上躺了几日,初初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脚一软险些跌倒,可她却还是坚定的推开了上来扶人的如英,快步往隔间去。
其实,隔间和正房离得很近,这么短的距离,跑起来的时候却觉得很长很长。她脑子一片空白,像是什么都想不起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风吹得她的寝衣烈烈生风,一头乌发也跟着洒落开来。
木门本就不隔音,离得近了,果真能听到了孩子微弱的哭声。
李清漪心中猛地一跳,伸手用力一推木门,隔间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一屋子的人都闻声回过头来。
因着是白日,阳光透过格窗照入内室,似是凌空洒了一把金粉,金灿灿的。屋内的情景一览无余,纤毫毕现——只见裕王满面焦急的站在榻边,几位太医院的太医则绕着长榻把榻上的贝贝围了一圈,正中的李时珍手里捏着银针,那样长的银针就直直的刺入孩子稚嫩的身体里。
李清漪只看了一眼,目眦欲裂,她觉得这一刻仿佛有千万根的长针同时密密的刺入自己的心里,心口砰砰跳的心忽然静了下来,像是一团死肉,又冷又痛。
她看得眼眶发红,想要尖叫,想要哭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喉中却有什么梗着,竟是又干又涩,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穿了件雪白寝衣,披发赤脚踩在地上的李清漪腿一软,险些跪伏在地上。
“清漪……”,裕王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扶住了人,欲言又止
李清漪没有理他,目光仍旧定定的看着榻上的女儿。
几位太医或多或少都往这边瞥了几眼,唯有李时珍心如静水、目不斜视,随着他的施针,孩子的哭声渐渐止住了,很快便又安静了下来。
李清漪仍旧没有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口中却问裕王道:“……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裕王神色顿变,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清漪这才转眼去看他,那双杏眼里的火焰渐渐熄灭,再无往日的明亮。她的声音里只剩下满满的失望和痛苦:“我以为,你爱贝贝,”她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从眼眶里落下,只听她艰难而又干涩的道,“我以为,你爱我……”
我以为,你爱我。
这六个字何其的温柔又何其的残忍。如刀剑插心,一刀毙命。
裕王清醒的感觉到那柄无形的刀刃直直得插入自己的心肺,那样的痛苦,平生从未有过。他咬住牙,闭上眼,不敢、也不忍与她对视。
话声未落,梗在李清漪喉中的血忽然涌了上来,她一张苍白消瘦的脸涨得通红,犹如枝头如桃花,娇艳欲滴却又仿佛刹那间就要凋谢枯萎,只听的“哇”一声,竟是吐了一大滩腥甜黏腻的血。
李清漪到底还是晕过去了,晕倒在了裕王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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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李清漪看到裕王抱着贝贝站在床边。见她醒了,裕王犹豫了一瞬,很快便把贝贝递给了她。
这一回,贝贝是睁开了眼睛,她的小脸粉白粉白,嘟着花瓣似的唇,有着一双与她如出一辙、清澄明亮的杏眼,就像是清澈的湖水,倒映着李清漪那张苍白憔悴的面庞。
她看上去那样小、那样可爱、那样健康。
李清漪小心的抱着她,看着看着,眼中一热,泪盈于睫,不禁低头吻了吻她。她怕泪水打到孩子,伸手擦了擦,越擦越多。
裕王看在眼里,心中极是酸楚,此时终于出声:“太医说,贝贝出生的时候,心肺便有些不好,这是天生不足,难以医治。早上的时候……”他有些艰难的咬住唇,接着说道,“早上的时候,贝贝忽然病发,实在没法子了,所以只能由李太医用针法急救。”
李清漪没有看他,径直问道:“那太医可有说,贝贝的病什么时候能治好?”
裕王静默的看着李清漪,只觉得一字一句都抵在自己的喉间,每说一个字便割了一刀似的,鲜血淋漓:“太医说,天命如此,非人力所能及。”
好一个天命如此,一个非人力所能及!
李清漪慢慢闭上眼,然后接着问道:“那,贝贝还有多少时间?”
裕王几乎不忍再说下去,可他又不得不说:“李太医说,大概就是今日了……”
李清漪只觉得头一昏,险些又晕过去。她用力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