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他一时被樊哙发言的气势磅礴给震慑住了。
项羽说:“你坐!”
樊哙于是起立,坐在了张良的边上。坐了一会儿,吃饱了的刘邦说,我要上厕所了。大家等我一下啊,樊哙,你也跟我出来,保着我去上厕所。
管天管地不能管人上厕所,刘邦要去上厕所,就当时的情况,就等于上猪圈。因为厕所、猪圈在秦汉时期是二合一的。根据出土的冥器——汉朝人给死者也预备了厕所,留着坟里用——厕所都是修在猪圈的一头,二者相连呈“凸”字形,人的排泄物通过孔道直接落进猪圈,给等待在那里的猪先生吃。这个格局几千年都没有变,直到如今有些地方的厕所还是这样的。
当然,贵人家里,厕所是有和猪圈分开的,但分开的例子实属少见。不知军营里的厕所是不是也连着猪圈。
刘邦在厕所里蹲了一会儿,觉得这没有人,和猪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啊。出来之后,就不想回去。这时候,陈平过来了——陈平目前投在项羽麾下。刘邦一看这个陈平,身材魁伟,帅气逼人,只是俩眼冒着和伟岸身材不相符的贼光,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想项王手下奇形怪状的人才也真多啊。
陈平走上前施礼:“刘县长,项王在里边等你呢,叫我喊你呢。”意思是,你赶紧回去跟人在一起吧。
刘邦实在不想再跟人在一起了,对陈平说:“好,我这就回去。”
于是陈平进去复命。
刘邦转头对樊哙说:“我们莫如这就回营去。”
樊哙说:“正是。”
“可是,刚才出来,没有跟项王辞行,怕是不好吧?”
樊哙说:“拘什么大礼小节,如今人家方为刀板,我为鱼肉,走了还辞什么辞?”
刘邦已经全无这个莽夫有主见了,想不辞而别又觉得不好,又不敢进去辞,这时候张良也走出来了。刘邦说:“莫如请子房先生替我向项王辞行?”
张良说:“这个自然应该,不知沛公此次来带了什么礼品没有?”
刘邦说:“有的,我有白璧一双,玉斗一双,预备分别献给项王和亚父,只是吃饭到后来,逢彼之怒,没来得及献了。”
张良接过来。刘邦不敢启动车骑全走,就只牵了一匹马,自己像唐僧那样骑了,令樊哙、夏侯婴(司机班班长,老乡)、靳强、纪信四大护法,持盾擎剑步行护送。这里回到霸上一共四十里,古人步行或者行军的速度,走一个白天是四十公里左右,这帮人轻身步行,没有辎重,半天可以走完。刘邦说:“我走骊山小道回去,不过二十里,一个时辰之后就能到家。你估计我到家了,回到军中了,再进去替我辞行。”
于是刘邦策马而去,樊哙等人飞脚奔驰。这次确实多亏了樊哙了,如果不是他以攻为守,责让项羽,以气势折人,项羽、范增总是犹犹豫豫地贼心不死啊。樊哙利用项羽此时有扩张地盘,建立诸侯声威,称霸天下的心理欲望,要挟项羽不敢对刘邦无理由地下毒手。对于贪婪的人而言,贪婪本身正是他的死穴和弱点。而欲望强的人,也势必会犹豫。纵观项羽的历程,不曾有如此的犹豫,不论是杀宋义,还是坑秦卒,或者后来弑义帝,都并不曾犹豫过,说明他并非是犹豫不决的人。但是,此时的一种贪心,贪于天下的心,使得他一时进退两难,竟然犹豫不决,终令刘邦在他这犹豫的中间,替他作了决定,先逃而去。
樊哙一言切中项羽的贪心要害,也是刚强智勇啊。
刘邦借尿遁逃去,跑出一个时辰,回到营中,刘邦立刻诛杀曹无伤。
这时候,张良方才拿着玉璧、玉斗,从厕所那边,往项王帐中进去了。按理说,上厕所,这么半天,项羽早就应该等得不耐烦了。但是古人说上厕所,未必非得去那里蹲着,就等于说是我出去透透气的意思。
张良进帐,献上礼物,玉璧和玉斗——当时的青铜币和丝绢都太一般,玉璧最能保值,等于送钻石,一边致歉,一边说:“沛公不小心喝得太多了,不能与您辞行,请我以玉璧、玉斗献于大王和亚父足下。”
项羽说:“沛公在哪里啊?”——奇怪,守营的哨兵居然没把沛公已经逃跑的消息禀报项王,另外亚父可以随意调动项氏家族的人在项羽并未决意的情况下去舞剑行刺,而项伯又故意不听亚父,当着他的面去解破项庄的天罡北斗阵,这个项羽大王的军营里真是乱糟糟的了。这是个自由主义的军营啊。
张良说:“沛公听说大王有意责备他(暗指容忍项庄前来舞剑),所以上厕所以后,就脱身独去,现在已到军中了。”
原来刘邦已借尿遁而去了。项羽没有生刘邦的气,并没有下令追到霸上,把这个借口上厕所而逃跑的刘县长给抓回来或者攻杀了,大约还是樊哙的话起了作用,他已经决意不杀刘邦了。所以对于刘邦因为害怕自己的手下而逃跑,也是持理解的态度。
于是项羽就把张良献上的玉璧接在手里,放在自己的案子上。这表示完全和刘邦沆瀣一气了。范增则恼怒地把玉斗接过来,放在地上,拔出宝剑,将它击成碎片,随后骂道:“唉!项庄这个竖子不足与谋!真是笨死了!未来夺项王天下者,必是刘胡子,我们这些人,迟早都是他的俘虏!”
项羽闻言,知道他是指桑骂槐,其实骂的就是自己,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自己竟成了死保着刘邦的同党了。项羽转而心想:“我今不负刘邦,刘邦必不可负我,他日他若是负我,谁是谁的俘虏,尚未可知呢!”
项羽分封诸侯
秦二世这人,一生都在与公理、正义作对,是人类和良心的敌人,可惜这个天下人的公敌自己把自己吊死了。恨屋及乌,秦二世的儿子和宗族,被数日之后赶到咸阳的项羽,全部杀了。秦王子婴,虽然主动出降,但是降给了刘邦,留着也是听刘邦的,于是也被诛杀。
这时候的咸阳,宫殿林立,居室栉比,是世界第一宏伟壮观的大城市。于是,进城后的项羽引着诸侯联军,把咸阳宫室中的好东西,像八国联军对待圆明园那样抢拆一光,最后放把大火烧掉剩下的“不动产”,熊熊大火三月不熄。当时世界的第一大城市,顷刻成为废墟。
项羽把收来的珍宝财货和妇女,与诸侯将官按着岗位系数都分了,这也不单是贪婪,也是为了抒发对秦人的怨恨,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多半本来就是属于东方的。但是在秦人看来,则是大失所望。
咸阳遭了大劫。
这时候,有人跑来对项羽提合理化建议了:“关中内里全是平原,土地肥沃,农业基础好,四围险山高隘,黄河浩荡于其右,素有山河表里屏障之誉,乃是个霸王之基,您应该扎根在这里啊。”
项羽一看,咸阳城内外的宫室已经被烧得残破了,你现在才让我扎根这里,怎么不早说啊。另外他也想家,思欲东归,于是说:“富贵不回故乡,如衣绣夜行,谁能看得见你穿得阔气和时尚啊?”这是句很有文采的话,却显得没志气。意思是自己成功了,还是要回东方老家去显摆。
合理化建议者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头就对别人讲:“人说楚人是沐猴而冠,虽然戴着个冠,却也是个猴儿,今日果然。”意思是志向不远。项羽听说了,就找了个大锅,把这人煮了。
似乎这一段时间,项羽的情绪一直并不好。自己不愿意待在残破的关中,但是也不愿意让刘邦霸占了这个天府之国。于是项羽派人把前线的捷报汇报给东方彭城的楚怀王,楚怀王抱着小羊说:“那很好啊,暴秦终于给灭了,你们就按当初的约定办吧!”
方此之时,齐、楚、赵、燕、魏、韩各地皆有王,唯一空缺还可以再有一个王的地方就是秦了。楚怀王说按当初的约定办,那就是把他喜欢的“宽大长者”刘邦定为关中王或者秦王。
听回报者讲了楚怀王的意见,项羽辛苦一趟,因为来晚了,却最终连一个“王”都混不上。项羽心中甚怨。怨谁呢?就怨楚怀王当初不肯令他和刘邦(可见当时他和刘邦的战友关系还很好,打算和刘邦一起入关为项梁报仇)一起西行入关,而是让他北上跟着宋义救赵,同时还约定谁先入关就把谁封在那里做王。这显然是个不公平的竞赛规则。
那么怎么才能让自己当王呢?那就要先把联军诸将们都封为王,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是,联军诸将都封为王了,项羽的功劳最大,自然更应该为王。而且,法不责众,楚怀王如果以诸将为王而惩罚他们,诸侯必定联手作乱,所以楚怀王也无法干涉他们为王。第二个好处是,联军诸将被封为王,就可以顶掉目前已经为王的六国诸侯王。我们说,齐、楚、赵、燕、魏、韩诸王,都是在陈胜、项梁时期当上王的,他们对项羽爱理不理。如果提封联军诸将为王,顶掉这些旧王,联军诸将对于项羽感恩戴德,必将成为项羽的支柱,未来可以拥戴项羽为天子。并且,以联军诸将为新王,分割旧王的土地和权力,也是削弱和牵制他们的办法,最终有助于加强项羽的霸权乃至帝权。
关于六国现有的诸侯王,他们其实多是贵族。其中,齐国的田儋是从前战国田姓齐王的亲戚,自称齐王,被章邯攻杀后,自己的儿子田市继任为齐王,以族叔田荣、田横为辅佐。同时,齐国末代君王齐王建的弟弟也想争着当齐王,被田荣打跑了,田荣并向当时收留齐王建弟弟的项梁提出要挟的条件:你不交出齐王建的弟弟,我就不配合你西击章邯。遭到项梁拒绝以后,田荣拒不出兵,终于导致项梁落了单,被章邯攻杀。所以,项羽非常仇视齐王田市和田荣一系。
至于楚国,是楚怀王为王,这就不用说了,项羽对他更没好印象。而赵国,陈胜的部将武臣首先在略定赵地后自称赵王,被叛将李良杀死后,其相国张耳立原战国赵王族的贵族赵歇为赵王,是为赵王歇。
燕国,是武臣的部将韩广——原为燕地区一个中级官吏,被当地贵人豪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