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她欣长的背影,整个人宛如被霹雳击中一般,呆呆站立在原地。
那女郎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美眸中榡然闪过冷酷的目光,她竟然是我时刻铭记于心的秦太后项晶。
我虽然早就对项晶的相逢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是真正到了相遇的一刻,我仍旧忘记了之前的重重准备。
许久未见,晶后的美貌并没有因时间而改变,诱人的风韵有增无减,唯一改变的便是她的目光,变得更为阴冷,更为理性,无论我怎样尝试,都无法从其中找到任何一缕柔情,也许她早已将我遗忘。
我缓步来到她的面前,借着步伐的节奏,让我的心跳和呼吸重新恢复正常,脸上流露着淡淡的笑容,躬身行礼道:“孩儿胤空参见母后!”离开大秦之时,我曾经无情地伤害过她。时过境迁,我的心境已经和那时有了太多不同,这声母后的称呼,已经委婉地表明我心中的歉意。
晶后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漠,这种感觉瞬间将我们党距离拉远。她平静道:“平王殿下何须如此大礼,哀家恐怕无福消受。”
我低声道:“母后的恩德胤空永远不敢忘记……”
晶后冷冷打断我道:“我也不会忘记!”再也不看我一眼,转身向宫内走去。
我默默望着晶后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宫门之后,这才发出一声长叹。
我可以断定汉成帝绝不会顺利地拿出藏宝图去换取儿子的性命,儿子死了可以再生,藏宝图如果失去,就意味着他将到手的财富转送给了他人。身为一国之君,孰轻孰重,他一定懂得分辨。
汉都因为这件事而变得风声鹤唳,街头巷尾随处都可以看到盔甲鲜明的士兵挨家挨户地进行盘查。这多少冲淡了大寿前夕的祥和气氛,便是春水河上的画舫也少了许多,寂寞舫显得更加的寂寞。
我的突然来访多少让轻颜感到有些惊奇,她从我的表情好像看出了什么,轻声道:“你好像有心事?”
我点了点头,在轻颜的对面坐下:“我现在特别想找一个人聊聊,开解一下心中的烦闷,想来想去,整个汉都之中能够说上话的只有轻颜姑娘了。”我扬了扬手中的烧鹅道:“途中我刚好看到有人在叫卖烧鹅,便买了一只权当送给轻颜姑娘的礼物。”
轻颜莞尔笑道:“为何不去找你那位仙子般的国师?”
我笑道:“国师过于冷淡,还是轻颜姑娘平易近人。”
轻颜美目眨了眨,轻声道:“今日李慕雨来过。”
我皱了皱眉头:“他来做什么?”
轻颜道:“三皇子失踪之事非同小可,凡是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李慕雨都要搜查一遍。”
我微笑道:“李慕雨恐怕这两天会无法安寝了。”
轻颜叹了口气道:“看来汉成帝是不会拿出藏宝图交换他的儿子了。”
我笑道:“这次主要的目的是扰乱他的阵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那幅藏宝图根本就无足轻重。”
轻颜瞪了我一眼道:“你这句话恐怕是言不由衷吧,缪氏的宝藏难道你就不动心?”
我笑道:“如果说我不动心,自然是假话,可是这世上让我动心的东西实在太多,相比较而言,这宝藏变得并不是那么重要。”
轻颜道:“说来听听。”
我微笑道:“比如……轻颜姑娘……”
轻颜啐道:“平王殿下不开轻颜的玩笑,心里便不舒服吗?”
我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我认真的时候,轻颜姑娘总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呢?”
轻颜故意板起面孔道:“休要岔开话题,你刚才说有心事来着,快说来听听。”
我笑道:“跟你谈了这么一会儿,心中舒畅了许多,我早已将那点心事忘得个一干二净了。”
轻颜道:“平王到底是平王,心中的事情又岂会让外人知道,轻颜对你实在是佩服之至。”
我笑道:“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挖苦我!”
轻颜咬了咬下唇道:“有些时候将自己藏得太深未必是一件好事。”
“在这一点上,轻颜姑娘和我颇有共同之处。”
我和轻颜并肩坐在船头,喝着女儿红,品尝着我带来的烧鹅,明月高照,清风徐徐,颇有一番别样的趣味。
我笑道:“没想到轻颜姑娘不但琴弹得好,就连拿着鹅腿也显得风致无限。”
轻颜喝了口酒,微笑道:“自从我认字的时候便学会了‘奉承’这两个字,平王殿下不要将皇宫的那一套作为用在我的身上。”
我咽了一大口女儿红,抹了抹嘴唇道:“轻颜姑娘可不可以说一些你的事情给我听听?”
轻颜道:“好像今日是你来向我吐露心事的,怎么忽然探询起我的事情来了?”
我笑道:“轻颜姑娘有没有觉得我对你有特殊的好感?”
轻颜淡然道:“只可惜我看平王殿下喝其他的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哈哈大笑道:“天下间能和轻颜姑娘一起品尝烧鹅,一起饮酒的人恐怕不多。”
轻颜俏脸微红道:“像平王这样的脸皮,天下间的确找不出第二个来。”
我用力将吃剩的骨头扔向河心,河水在月光下泛起一阵涟漪。
轻颜若有所思道:“记得我小的时候常常和哥哥姐姐一起在河边玩耍,向水中投掷石块,哥哥都会将石块掷出好远……”
我轻声道:“轻颜姑娘是哪里人氏?”
轻颜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唯一留下的记忆便是他们带我去河边玩耍的情形。”她的美目中有两点晶莹在闪烁。
我低声道:“比起我你还算幸运,我虽然兄弟众多,可是能够和我相亲相敬的却没有一个。我虽然父亲在世,却难得见上他一面,我的记忆之中留下的都是孤独和淡漠……”
轻颜默默看着我。
我遥望着空中的明月:“生在帝王之家,远比一个普通的百姓更为不幸,一切残酷丑恶的事情都可能在皇宫之中发生。”
轻颜道:“人在很多时候都是无法选择的。”
我苦笑道:“我一直在尝试着改变我周围的一切,最后却发现,往往最先改变的就是自己。”
我转向轻颜道:“这件事你认为我有没有错?”我所指的自然是劫持项达生这件事。
轻颜道:“公正地来说,你的手段并不是那么磊落。”
我笑了起来:“磊落?这世上又有哪个人可以真正做到磊落二字?”我低声道:“我前来大汉的途中,遭遇大康的乱民,我下了杀无赦的命令,死去的人中不乏老人和妇孺,我够不够残忍?”
轻颜默然无语。
我低声道:“自从入质秦国,我便发现了一个道理,做任何事情都要分清轻重,一个想成就大业的人必须纵观全局,决不可为感情所操控。可是……我发现自己仍然在不断地改变,变得越来越冷血,越来越残酷……”我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项晶苍白的俏脸:“我却无法真真正正地放弃感情……”
轻颜柔声道:“你的内心中一定有着许多苦楚,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可否对我说出来呢?”
看着她温柔的双眸,我内心中一阵颤栗。我突然明白,自己的内心中始终存在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感是因为晶后的出现变得越发的强烈。从歆德皇的身上,从晶后的身上,从姑母的身上我都看到了至高权位背后的孤独,我的未来会不会像他们一样?
“小姐!你看!”身后传来婢女惊惶失措的声音。
我和轻颜同时回头望去,却见正北方向燃起了熊熊火光,将半边夜空染的通红。轻颜俏脸登时变色,失声道:“好像是星空阁!”
星空阁是轻颜的住所,我从她的表情中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我和轻颜赶到星空阁的时候,火势正旺,不少从周围赶来的居民正在帮忙灭火。可是火势实在太大,不久人们便放弃了努力,好在星空阁是一座独楼,周围是一座空旷的庭院,并无其它房屋与之毗邻,火势应该不会蔓延开来。
人群中几名婢女哭着冲了出来,泣声道:“小姐,我们正在熟睡,可是突然有人叫喊失火了,我们便逃了出来。”
轻颜迅速冷静了小来,低声道:“有没有人留在里面。”
“我们都逃了出来,并没有人留在这里!”其中一个叫紫薇的美婢颤声道。
轻颜的嘴唇情不自禁地颤动了一下,我内心不由得一沉,难道她竟然将项达生关押在此地?轻颜低声道:“坏了!”
她顾不上向我解释,转身向春水河的方向赶去。
还没有赶到河边,我们便看到了寂寞舫上燃起的火光,轻颜放慢了脚步,太迟了,我们终究还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我无需多问,已经清楚了事情的整个始末。轻颜定然将项达生藏在了寂寞舫内,对手显然用声东击西的方西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春水河中一条小船顺水飘荡,留在寂寞舫中守卫的两名婢女躺在小船之上。
轻颜的足尖轻轻点在河畔之中,娇躯凌空飞起,宛如一只白色蝴蝶一般,翩然落在小船之上。等到她将小船划到岸边,其中一名婢女悠然醒转,看到轻颜忍不住哭泣起来:“小姐!你们刚刚离开,便有人闯到寂寞舫上,将我们打晕。”
轻颜冷冷道:“有没有看清他的样子?”
那婢女摇了摇头道:“她身穿黑衣脸上蒙着面纱,我看不清她的容貌,不过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我这才放下心来,我最担心的就是李慕雨察觉此事,既然是个女人出手,这件事八成和李慕雨无关。
远处那画舫终于沉入了水中,最后一缕火苗猛然跳动了一下,然后回归于黑暗之中。
轻颜的一张俏脸笼上一层严霜。
那婢女颤声道:“奴婢罪该万死,有负小姐所托……”
轻颜挥了挥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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