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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宏对自己的座师说这话显然有些严肃了些,但吴宽的神情之中毫无不悦之色,反而向费宏微微点头,说:“子充所言甚是,老夫多谢提点!”
子充是费宏的字,座师居然如此称呼自己,言辞恳切,令费宏顿时脸色通红,心中激荡不已,刘春等人也都很是激动,邹智忍不住拱手问:“座师,学生等甫入朝廷,不知该当如何自处?”
吴宽捻须沉吟片刻,慨然说:“分所当为,当仁不让。”
在座的几个仕途新兵越神情激动起来,却听吴宽漫声吟道:“天门晴雪映朝冠,步涩频扶白玉阑。为语后人须把滑,正忧高处不胜寒。饥乌隔竹餐应尽,驯象当庭踏又残。莫向都人夸瑞兆,近郊或恐有袁安。”
费宏等人神情顿时肃然起来,不约而同站起身来,齐刷刷向着吴宽拜倒,口中一起称说:“学生谨记座师教诲!”
陈凤翔这次殿试名列三甲之中,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就在聚水楼设宴为他庆贺,慕轩和周敏汀也应邀前来赴宴。
“自远兄蟾宫折桂,得偿所愿,实乃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祝枝山当先向陈凤翔敬酒。
陈凤翔谢过,与他对饮杯中之酒,但神情间还是隐忧宛然。
“自远兄,莫非还有什么烦心之事吗?”唐伯虎神情诧异,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名列皇榜,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凤翔身上,后者放下酒杯,叹息一声,苦笑说:“得偿所愿固然欢喜,只是蟾宫折桂却未必是喜呀!”
这话怎么说?众人哑然。
第三集 拼命的火筛
更新时间:2014828 19:06:14 本章字数:4653
第三集拼命的火筛
陈凤翔面露惭色,说:“愚兄名列三甲第一百四十七位,朝廷恩赐三甲二百三十八人‘同进士出身’,这个‘同进士出身’,毕竟不是‘进士出身’呀!”
众人顿时都明白他的苦涩了,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是“进士及第”,二甲的近百人是“进士出身”,三甲是“同进士出身”,这个“同”在很多人眼里恰恰是“不同”的意思,总让人感觉低人一等。.doulaidu.春 慕轩更是想起后世一个笑话,说的是曾国藩手下两个幕僚,有一次两人闲来无事对对联玩,一个出上联“如夫人”,另一个就对“同进士”;一个又把上联加为“如夫人洗脚”,另一个就加成“同进士出身”;一个再加“替如夫人洗脚”,另一个再加成“赐同进士出身”……两人正玩得兴高采烈,忽听屋子里一声爆响,接着就见总督曾国藩铁青着脸从里面出来,拂袖而去,两个幕僚莫名其妙,就去问老幕僚,老幕僚一听,忙说:“你们二人赶紧收拾行李走人吧,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不知道咱们总督大人就是‘赐同进士出身’吗?”两个幕僚一听,赶紧收拾家当逃之夭夭——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权倾天下的总督大人居然也就是个“同进士”。
想曾国藩位极人臣,功盖天下,能屈能伸,涵养不俗,却偏偏在这个出身上也不能免俗,为了个“同”字耿耿于怀,陈凤翔此刻心里有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慕轩一笑,说:“我朝能入阁者必然是庶吉士出身,那么,是否每一位庶吉士都能入阁呢?”
陈凤翔当然摇头,要是每个庶吉士出身的都能入阁,那得多少阁臣呀!
慕轩笑得更加灿烂了,说:“既然如此,那入不了阁的庶吉士是否就该懊悔终生,郁郁而终?”
陈凤翔再次摇头,而后眼眸中就有了生气,周敏汀也笑说:“什么出身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否为百姓请命,为生民立命,要不然,即便位高权重,亦不过是汲汲于虚名私利的宵小之辈,毫无荣耀可言。”
陈凤翔点头受教,唐伯虎等人也觉得受益匪浅。
陈凤翔说起这次朝廷对新科进士的安排,觉得很是奇怪,这次不像往年,二甲除去那些庶吉士,其他人跟三甲全部人等居然没有一个被外放为地方官吏的,而是被分成了数拨,七天之后将分头前往北直隶辖下的府县衙门,在那里,他们将度过六个月的学习时光——主要是学习如何处理府县的rì常事务,这个与往年不同的安排,据说是为了培养一批有能力的府县官员。
慕轩当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他知道,当初的一番苦心终于得到了回报,而自己这个外来者造成的蝴蝶效应也终于越来越明显了,接下来,不知道朝廷还有什么非常之举。
礼部这段时间非常忙碌,陕西岷州弘济寺番僧端竹尖昝、河州普纲寺番僧汪束班丹、洮州合尔占等族番人6节秀等前来京师朝贡,送来的是些马匹和佛像、盔甲之类,礼部奉命赐宴,并赏赐彩叚绢钞之类。
云南孟养金沙江思六派遣陶孟刀肯痕等来朝进贡象马及金银器物,礼部奉命赐宴,并赏赐彩叚钞锭之类。
殿试之后,礼部奉命摆进士宴,英国公张懋受命主持宴会。
礼部左侍郎谢一夔卧病在床,这些事,自然都得由右侍郎倪岳负责了,而就在进士宴的次rì,榜眼刘春、庶吉士邹智等五名新科进士上疏今上,奏称万安是jian佞小人,窃居辅之位,只知谄媚事主,于国于民毫无建树,理当罢黜。
万安诚惶诚恐,一副不知如何自辩的窘迫样,成化帝对刘春、邹智等慰勉有加,却并没有对万安采取任何措施,反倒下旨,命兵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尹直兼经筵官,礼部侍郎倪岳仍兼讲官。
邹智等人感觉自己这一下满怀信心的重拳好像击中了一团棉花,毫无建树不说,反倒成全了尹直,很是沮丧,刘春却毫无气馁之色,他觉得,今上这番安排似乎颇耐人寻味。
兵部也不清闲,廵抚云南的右副都御史章律上奏朝廷,称交趾人刀祝潜居临安五邦之地,侵扰大明边民,而今三司守臣已驱之出境,请求朝廷移文交趾,彰明其罪,以儆后来者,而明境边民有与之私相往来者,理当一并治罪。
事情下兵部审议,尹直认为刀祝虽然侵扰边民,但是听到官军前往就仓皇而遁,可见其畏惧大明官军威仪,而边臣防御亦算有方,那些蛮夷之人未必能成大患,朝廷公文到安南就行了,成化帝最终以刀祝已然逃匿,不必追究,命镇廵等官严督沿边防御、禁革交通了结了此事。
马文升巡行到沈阳中卫时,长春西面的亦东河卫又遭到不明身份的骑兵掳掠,伤亡了数十人,结果都指挥王远、徐珍和指挥王忠终因失机之罪遭到惩处,而分守参将周俊只是被罚俸三月。
几乎是在同一时候,之前巡抚辽东的都御史刘潺回到京师,奏称卜剌罕卫和泰宁卫传报说鞑靼小王子已死,卜剌罕卫想要从喜峰口入贡,并与泰宁卫一同在马市交易,整个朝堂都是惊疑交加,因为就在三月十五rì殿试举行的rì子,大同、宣府、榆林卫等处都传来了鞑靼入侵的奏报,这才隔了几天哪,鞑靼小王子怎么就莫名其妙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事下兵部商议,最后给皇帝的意见是,卜剌罕卫之前与瓦剌满都鲁和亲,不向明廷朝贡已经十余年,突然前来传报示好,或许是想明廷容许其参与马市交易,抑或想要令大明边备松懈,不可不防,理当传谕辽东守臣,厚加抚恤卜剌罕卫,告谕他们说马市乃是朝廷优待朵颜三卫的,其余卫所不得享有,如yù朝贡,应该仍从大同进入,并且传谕泰宁等卫,不得与卜剌罕卫一起前来入贡,成化帝全部照准了。
这些事的处理,让慕轩觉得尹直这个兵部尚书还是相当有能耐的,目前的形势确实不宜跟交趾生大的冲突,而像卜剌罕卫这样的两面三刀之徒也不能放纵,等解决了汗廷这个最大的威胁,再腾出手来收拾这些小国蛮夷。
三月十五rì,汗廷集结了十五万大军,分三路侵扰明境,这一次,三路人马中没有一路是奔东胜卫来的,除了大同、宣府、榆林卫三处受袭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见到鞑靼人的影子,王越在镇虏卫、玉林卫、阳和卫、高山卫一带集结重兵,前来侵扰大同的鞑靼三万人马损失了三分之一,仓皇败逃;而准备侵扰宣府的三万人马根本就没有到达目的地,在兴和所遭到了王越安排的人马的伏击,又被宣府军队一路追击,损失比大同方向的那三万人还惨。
相比之下,前往榆林卫的鞑靼人马收获最丰,他们从第一仗起,就不断地掳获成群的牛羊,五天下来,牛羊上万,而榆林卫龟缩在城里根本不敢出来应战,负责进攻榆林卫的火筛终于沉不住气了,忘了之前达延汗一再的叮嘱,下令攻城,原本以为要有一场攻坚战,谁知一打才现,榆林城早就是座空城了,守军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跑了,火筛率军长驱直入,很快就把延绥镇也收入囊中,接下来怎么办,他却有些傻眼了,因为事先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原计划他率军侵扰榆林卫,将东胜卫的血狼军引来,而他身后有两支各三万人马正磨刀霍霍,就等着血狼军前来送死——说白了,其实这一次汗廷搞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想将东胜卫的血狼军一举全歼,可是,榆林卫的弃城之举出乎预料,他跟协助他的少济格一商量,决定由少济格率领一个万人队留守榆林城,而他乘胜前往葭州、佳县一带,反正此行就是引诱东胜卫出兵,即便榆林卫弃城之举是个圈套,他火筛也想将计就计,让明军以为他上当中伏,那样一来,他身后的两支人马才有用武之地呀!
少济格很是惊异于火筛的这份胆略,照之前的了解,火筛好像不可能有这份置生死于度外的勇气的,怎么这一次甘愿冒这么大的险啊?
火筛当然不会告诉少济格,就在出征之前,达延汗暗中召见他父子俩了,如果这一次能够重创东胜卫血狼军,那他的父亲脱**就是鞑靼的“济农”了——“济农”的意思就是副汗,是大汗的助手,秉承大汗旨意,管辖蒙古各部,虽然此时还没有形成一定要由大汗的嫡长子担任济农这个惯例,但一般担任济农的必定是大汗的同宗,大汗居然许下这个诺言,可见大汗对东胜卫真的是恨